原来是黄昏 第22章 第 22 章

林在水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回的房间，只知道那一晚上睡的格外安心，当然熬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与瞌睡虫大战一般的早起。

眼睛涩的不像话，根本睁不开，她完全是靠着一种感觉穿衣，洗漱，惺忪着眼打开卧室门。

经过江瑾房前，咔嚓一声，门缝拉宽，她与里边往外走边套着衣服出来的江瑾险些撞上。

眼前是一闪而过的男人腹肌，林在水下意识移开视线，没过一秒又扭转回目光，看了一眼江瑾的脸。

发现他头发支棱着，有些炸毛，脸上附着一些水珠，神色上也是一副没睡够的烦躁样子，明明他比自己还要大两岁，林在水莫名觉得眼前这个接地气的江瑾，透着一点可爱，像一只大狗。

想到他是因为谁才会变成这样的，林在水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了，兄弟。”

江瑾跟在人身后下楼，听到面前的女生这么说，本就有些不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在心里想，神他妈是你兄弟，老子才不要当你兄弟。

经过昨天晚上的一个坦白，一个交流，关系是好像近了些，但是与他想象的发展方向直接一百八十度反转，猛然间，一个大摆锤将江瑾的心摁到了肺腑，刺激得他瞌睡都给跑没了。

“今天早上有蒸饺唉，我记得你好像一口气可以吃三四十个。”

林在水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脚下的步子加快，基本上就是激动地跑到了餐桌旁。

她拉开江瑾常坐的那个位置凳子，伸手示意：“作为昨天晚上的答谢，来，皇上请坐。”

她笑起来眼睛会很亮，整个人都是明媚的。江瑾摸了摸脖子，算了，慢慢来吧。

他顺着林在水的心意，坐在她拉开的凳子上，摆出了一份要被人伺候的样子。

林在水立马懂了，她抑制不住的嘴角又上扬了好几个幅度，小跑到江瑾对面，给他调了蘸料，端到他的跟前，双手恭敬的递过筷子，又将一屉蒸饺往他手边移了移，说：“请用餐，皇上。”

江瑾用筷子夹起一个吃下，林在水就迫不及待的问：“味道如何？”

江瑾某些角度看上去会很有少年感，而当林在水从她稍微弯着点腰微微俯视江瑾正面的这个角度，是那种气定神闲的家里富养出来的贵公子视觉，少了一些冷拽感，多了点纤尘不染的味道。

而这样一个气质的人吃着平平无奇的蒸饺，挑剔的评价：“皮太厚，蒸的时间也过长了，夹起来有些松懈，醋给多了，有点酸，还有——”

江瑾单手撑着下颌，抬头看林在水，对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回避，说：“这样的待遇可不可以天天有？”

“……”

“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林在水回他。

餐桌上安静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入耳，林在水夹起一个饺子一口全包嘴里，看了看阳台外面的院子，说：“下雨了。”

“饥荒来的人就是容易大惊小怪。”

林在水差点被抢到，她三口并作两口将食物咽下去，表示：“我发现你对我吃饭真的很有意见。”

江瑾说：“是啊，一见你就被迫进入了原始时代当了个野人。”

说着林在水夹饺子的筷子被江瑾的筷子拦截在半路，“学习一下我的优秀品质，对胃怜花惜玉一点。”

林在水一阵恶寒，将自己的筷子挣脱出来，嘴硬：“像我们这种优秀的人，往往也会有一个优秀的胃，所以这位哥哥……还是少操点心吧。”

“滴答，滴答……”成串的雨滴溅落在地上，迸发出火树银花一般的光景。

风过旧巷，狭窄破烂的楼道墙壁上乱七八糟的碎纸条翩动，一间只有四十几平大的屋子里，九岁的小女孩盯着眼前仅有的三双鞋子陷入了纠结，最终她挑了一双表面完好，鞋底却已经烂得露出个洞的板鞋。

她跑去只容纳得下一个成年人空间的厨房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阵，找到了一个半馊掉的馒头，不过薛小芝却很满意，但是她却没有找到自己的饭盒。

那个不锈钢饭盒是她爸爸买给她的，五块钱，她背在身上，从读一年级到现在一直用了三年，但是在今天，在这个布满水汽和潮湿的早上，发着霉味的房间里，那个饭盒没在了。

眼瞅着上课时间要到了，却迟迟找不到，她下意识求助还睡在房间里的妈妈，却在推开门那一瞬间停住了步子，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只悄悄带上了门，然后转身迅速拿上雨伞，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她所居住的小区很破，没有保安，没有什么电梯，巷子里都停满了乱摆放的电动车，三轮车，一度堵住了去路。

薛小芝换了一条路，在她跳过一个水洼时，大风忽起，将她手中拿着的旧得不能再旧的紫色雨伞吹了翻折过去。

豆大的雨铺头盖脸地砸在薛小芝脸上，她屏住呼吸，忍住破洞的鞋底下不断浸进来的雨水，咬紧牙，快速地将雨伞翻过来，闷着头继续走，走了没几步，终究是忍不住用裹着冰凉雨水的小手抹了一把眼睛。

雨天对于平凡家庭的孩子来说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凌迟。

薛小芝到达学校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来了很多，她把雨伞收起来，尽量压缩自己的存在感，绷着神经放轻呼吸，放慢自己走路的速度，但，吧唧吧唧，令人丢脸难堪至极的声音还是响亮极了。

湿透装完水的鞋子随着她每走一步，带动了响声，犹如一记耳光也扇在了薛小芝的脸上，让她脸火辣辣的。

好在没有人笑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揣着自卑敏感的心思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将书包一下塞进了桌肚，她抱着手就趴在了桌上。

她闭着眼睛，装作不在乎。她没有朋友，没有可以搭话的伙伴，就一个人待在那里。

还没有上课，追逐打闹的同学偶尔间会撞到她的桌子，薛小芝只是默不作声的将桌子摆正，然后又重新趴下去。

虽然看不见，也正是因为看不见，欢声笑语在有些时候会显得有些刺耳，但更多的是羡慕。

脚底是冰的，整个人就是身上穿再厚都无济于事，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厚实一点的衣服。

上课了，她支起身体认真听课。

她喜欢这个林老师，在她的课上，纪律很好，氛围很轻松，还有她看她和看那一些有钱人家的儿子孩子目光是一样的。

很快一节课就过去了，薛小芝整理着书，再拿出下一节课要用到的书本，突然听到她前桌那个叫赵耀的，特别调皮的同学说：“你怎么下雨天没穿雨靴？”

薛小芝将脚努力蜷缩起来，这落在赵耀眼里实在是蠢，他嘲讽道：“你躲什么！反正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家穷，买不起雨靴不是很正常的吗？！”

薛小芝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根本禁不住他这么一说，只埋下头，试图通过这种不搭理的方式逃过一劫。

全真真注意到，当即就呵斥赵耀，说：“你有完没完，其他人你不敢欺负，就逮着薛小芝一个人欺负，要是再有下次，我就跟班主任说。”

一听到她要告状，赵耀当即拉下脸，转瞬又笑道：“班长，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过了身，然后全真真就听到他大声的与前面那些人用一副轻蔑的口吻说：“哎呀，你们说，我要不要也去混个班干部当当，就当了班长，还真以为自己就是老师了，拽的很。”

“你有什么话当着我说，赵耀。”全真真丝毫不怕他，“别像个小人一样背地里说。”

赵耀恶劣的笑起来：“我背地里说，你敢听吗？”

全真真隐隐约约觉得这话藏着另一层意思，周围有人在哄笑，她顿时有些羞愤，正要呛回去，教室内就响起了几道掌声。

大家闻声看去，童骁单手有节奏的拍着自己的桌子，直到教室内都没有人说话了，他才停了下来，看向赵耀嚣张道：“你有没有本事敢将刚才那番话再对我说一次？”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赵耀起身，指着童骁道，“想英雄救美啊。”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在一旁应和道：“英雄救美，英雄救美！”

全真真有些尴尬的坐下，就听童骁说：“傻逼，说这话的都是傻逼。”

适才那几个还在叫嚣的人猛的闭嘴，赵耀瞅着人，那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童骁这时却笑眯眯道：“开玩笑，开玩笑，哎呀，同学之间有矛盾很正常嘛，和为贵，和为贵，都别生气，待会儿我请大家吃巧克力！”

众人欢呼，赵耀也不想成为全班人的公敌，所以不得不收起爪牙，安分了一会儿。

可男生的面子大过天，这口气赵耀怎么都咽不下去，所以最终他将苗头对准了一开始的欺负对象，薛小芝。

常阳小学中午的午餐是免费的，由当天的值日生去食堂将装在不锈钢桶里面的汤饭菜端到教室里来，大家依次排着队上前打菜。

薛小芝没有带饭盒，所以轮到她时，她就没有去。

同桌也是个女孩子，她打完菜回来，看见薛小芝面前空无一物，就问：“小芝，你不吃饭啊？”

薛小芝一会儿抠着手，一会儿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说：“我今天胃口不好，不想吃——”

“明明就是忘记带饭盒了，还说不想吃！”前面的赵耀背对着二人说了一句。

薛小芝尴尬得耳朵都红了，她一时不知道看哪里，只好死死盯着桌面，握着手中的笔在纸上胡乱写着。

同桌没说别的，只是说：“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赶紧吃了，然后再打来给你，你看可以不，小芝？”

“不用不用。”薛小芝又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的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同桌说，“你赶紧吃吧，别管我。”

“好吧，那我就先吃饭了。”

林在水他们是教师，在食堂吃的，作为班主任，要多一份责任。

她今天吃着饭回到班里的时候，所有的学生都打上饭了，讲台上方已经没有了学生，摆着几个空桶。

她站在这个位置，一眼扫下去，所有情况都尽收眼底，所以薛小芝在埋头写着作业没有吃饭的场景被她注意到。

林在水想了想，漫步走到她的身后往下弓腰低声问：“小芝，怎么没吃饭？是身体不舒服吗？”

本可以忍住所有委屈，但被温柔的老师这么一关怀的一问，薛小芝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早餐那个半馊掉的馒头并不足支撑她到现在，所有的能量都耗空了，她此时肚子饿得让胃也跟着一阵一阵的痉挛起来，口腔里一点水分也分泌不出来了，干涩得不像话。

她想回应自己的老师，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林在水见状，摸到薛小芝的手，牵着女孩子低声道：“跟老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