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花剑语 第33章 东西

走了凌风，放了张仪天，跌跌撞撞不想已进入四川境内，凌云、张礼哲只好跟陆凝霜上云占山，也和陆玲玉等人相会。

陆凝霜将凌云和张礼哲引见给江鹤青等人，征得许可，教徒便带他们下去安顿。

陆凝霜就厅上把得到的关于“雪里红”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欧阳剑南，欧阳剑南与江鹤青、陈翃喜出望外，急忙商量一番。欧阳剑南决定亲自到京城去一趟。陈翃近日无事，也要一同前往。江鹤青提出带陆凝霜一起去，但陆凝霜因担心凌云独自去虚元宫冒险，满口的不愿，眼看欧阳剑南三尸神欲待暴跳、七窍内就要生烟，只有勉强应承下。

安远镖局投靠乾坤教的人，都分散住在各间小屋，凌云对众人思念迫切，更兼心下常常记挂着一人，等不及就先去拜会。教徒也恰巧第一个就带他到苗可房前，苗可当时正坐在门边做针黹，突然抬头看见凌云，惊喜得把针线都滑落了，从凳子上跳起来，迎上前。二人几乎同时呼唤出对方名字，欣喜相望。久别重逢，凌云像个孩子似的站在苗可面前，想去拉她的手不是，想去摸她的头也不是，于是便摸起了自己的头。

“好久不见！”苗可上前拉着凌云的袖子，请他进屋，“走，进去坐，我削苹果给你吃！”

她的双眼天真而清澈，勾起了他心里的隐痛。酒窝浅浅，他仿佛又被卷进去。仿佛要陷进去。

他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云师兄，看到你没事就好，这段时间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自从队伍途中遭劫，我就和阿霜走散了。一众人马，另外只剩下我和张师兄侥幸脱生，不料后来误入虚元宫，被囚禁了好长时间，拼命逃出来又受了重伤，所幸少林高僧搭救，送我上少林养伤，送张师兄在武当养伤。我等养好了伤刚打算下山，又遇到朝廷围攻少林寺，于是返回去，帮着抵敌官兵，直到皇帝驾崩，官兵撤退，阿霜和张师兄一起上山找到我，这才能回来和你们相见。”每说一句，小五的容貌都在凌云眼前浮现，与苗可重叠。

苗可听得热泪盈眶，哽咽道：“云师兄你受苦了……”

“嗨，再苦总算保住条命！”凌云叹道，“可惜师伯，还有其他人……没法再聚……”又想起小五临终时的样子，不禁哽咽。无声堕泪。

苗可把苹果和小刀放下，去摸手绢为他拭泪。

“没事，没事！”凌云接过手绢擦了擦，连连眨着眼睛，把泪眨干。又破涕为笑道：“小师妹，你武功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苗可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啊，估计还是那样呀！找不到对练的人，又没有天分，没什么进步，帮不上忙，现在都疏懒了。”

“你可以和师姐练呀！”

“嗯，不过……”

二人正聊间，陆凝霜从外面踱了进来。三人微笑致意，陆凝霜坐下便对凌云讲了要跟着欧阳剑南去京城找“雪里红”的事情。

凌云本来瞧乾坤教的人个个不顺眼，此时又知道乾坤教和那个人有关系，更是反感，心里宛如刚刚被突如其来的飓风临幸过的小树林一般。

陆凝霜看他面无表情，接着道：“云哥，我们若能联合朝廷的力量，那虚元宫就指日可破了，到时候无论是救人还是报仇都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我想，你先在山上等我们回来，你看怎样？”

凌云果断道：“好啊。你既然决定这样做，我有什么办法呢。我难道还能抛弃我的好兄弟？”

陆凝霜不太相信道：“真的吗？云哥你可别忽悠我！”刚开始叫他来还犹自不愿，想不到现在让他长留，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凌云眼珠一转道：“蒸的，还煮的呢。”

苗可一笑，陆凝霜蹙蹙鼻子道：“呵呵，好冷。”

欧阳剑南、陈翃、陆凝霜三人不日启程。

闲话休提，这天经过一个小城，陆凝霜看到街边一个小乞丐正坐在檐下要饭，想起自己前不久的经历，心生恻隐，便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那乞丐伸手来接，二手一交，陆凝霜感到那乞丐在往自己手里塞东西，陆凝霜和他对望一眼，会意就顺势握在手中，揣进怀里。欧阳剑南和陈翃走在前面，都没看见。

黄昏投了店，陆凝霜躲进茅房，掏出来那玩意儿，是一个小小蜡球，于是将蜡球捏扁，揉去蜡皮，取出纸团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明日正午青石崖一会。”没有落款，但花帘纸上的纹理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图案，仿佛落款，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他本不打算理会，把纸随手就扔进粪坑。回头想想，又突然觉得此事蹊跷或可赴会，于是找到欧阳剑南商量。

陆凝霜说知经过云云，最后道：“可是我并不知道青石崖在哪儿呢。”

欧阳剑南道：“没事，我知道。”

“那师父是觉得可以去咯？”

“去吧，再不济还有我们呢，而且青石崖上寸草不生，无处设伏，不必担心。”

陆凝霜想想道：“这个写信人虽没说必须一个人去，但也没说可以带别人，不然到时你们先别露面。这样既不打草惊蛇，若有埋伏，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陈翃拍手笑道：“不错！臭小子还怪机灵的。”

欧阳剑南道：“我们只在远处等你，凡事小心！”

陆凝霜道：“没问题的，如果有诈我就招呼你们！”

翌日，正午时分。

光秃秃的崖上并无一人，崖畔有块巨石，火旺的日头照得石头都在发亮，陆凝霜跳上巨石，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忽然看见远处地上栽着棵大白菜，这寸草不生的崖顶，却怎么会长棵白菜呢？那大白菜转了一转，现出五官俱全一张脸来，原来是个大脑袋，这脑袋上有些短短头发，颜色白中带绿，腮帮子上留着雪白的胡渣子，到下巴上却是光溜溜的。

陆凝霜正打量间，地上又冒出来一只手，那手对他招了招，示意他过去。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这人面前，看他笑容可掬，不像坏人，便施礼道：“是前辈让晚辈来的？”

老头点点头，“对的，没错。”

陆凝霜腼腆笑道：“前辈能否起来说话？您这样我有点不大习惯。”

老头连忙从坑里爬起来，抖落身上的泥土，“没人跟来吧？”他看陆凝霜垂首不语又道：“我不是说和你一起的那两个人，我说的是其他人。”

“啊……没有吧。”原来他已经发现了，陆凝霜有点摸不着头脑，拾起盯着地上那个大洞的目光，恭敬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叫晚辈来有何吩咐？”

老头收敛了笑容，侧过身，一脸凝重道：“陆凝霜，你知不知道你大伯有个生死之交，曾和他在校场比武、山间对弈、松下饮酒、舟上烹鱼？”

陆凝霜摇摇头，乜斜着眼道：“所以前辈想说，您就是我大伯那位生死之交？”

老头点点头，“只可惜我的生死之交不止一个，可惜天机老人并不知晓天机，不是什么都知道、事事能预料。”

“晚辈不懂，请前辈明示。”

“你不必懂，我今天叫你来，只是要交给你一样东西，有了它，你就可以为你父亲和大伯报仇了。跟我来！”天机老人话音刚落，就往山的另一边跑去。陆凝霜迅速跟上，这句话的诱惑力极大，使他忘记了危险。

不多时来到一个所在，只见青草幽幽，藤萝挂树，鸟雀欢腾。

天机老人走到岩壁树下，掀开藤蔓，现出一个山洞。

“前辈这是要进去？”陆凝霜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错，就看你有没有胆量跟我来了。”天机老人答道。

陆凝霜跟着他钻进洞穴，小心翼翼地走，越往后越黑，天机老人伸手拉住陆凝霜。那一瞬间，陆凝霜吃了一惊，以为他要用擒拿手制服自己，而自己终究没能避开。但下一刻，才感到这只手温暖有力，只是给他带来安定。

“前辈你看得见？”陆凝霜疑惑道。

“别说话。”天机老人压低声音道。

陆凝霜只听见头顶窸窣响动不绝。

又走了一会儿，天机老人点起火折子，指了指地上的一捆火把，让陆凝霜带上。显然是有人提前准备好，放这儿的。

陆凝霜为难道：“前辈，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很远吗？如果太远，我得先回去告诉师父一声，我怕他们担心。”

天机老人道：“担心会不会死人？”

“这倒不会。”陆凝霜尴尬笑了笑，抱起那捆火把。

“报仇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天机老人抽出一根火把点燃，笑道：“接下来要考验你的耐力了！”说罢，向前发足狂奔。陆凝霜只有跟着。

奔跑带出的风将火把上的火刮得小了，却总是不灭。

洞穴弯弯曲曲，时而向下，时而向上，两个人就这么在山洞里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陆凝霜想睡觉，但天机老人不让，问了两遍还有多久就不问了，心里也顾不着欧阳剑南和陈翃现在是否担心，只觉困倦气闷。

及至终于从洞中出来，顿觉神清气爽，困倦减轻不少。

一个碧蓝如玉的大湖呈现眼前，湖面上雾气氤氲，周回林木葱茏，芳草苍翠，鸟雀啁哳。太阳刚露出半个头。

天机老人在周围东奔西跑搜索一阵，然后回到陆凝霜身边，陆凝霜小声问道：“这里是哪里啊？”

天机老人道：“峨眉山。”

陆凝霜恍然道：“怪不得走了这么久！”又疑惑道：“前辈带我来这儿干嘛呢，现在这里被虚元宫占领，可以说是相当危险。”

天机老人冷冷道：“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了吗？”

陆凝霜道：“你要给我一样东西，有了它我就可以报仇。”

天机老人望向湖面道：“这样东西就在这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