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青生和陆不平高一第一学期是一个班的。他们学校不大,处于十三线小城市里,艺术生没有独立的教学楼,体育生和文化生在一个教室里上课。
那会儿文理还没分科,仇易盛还没改名,他运动神经好,但脑子也不差,凭借初中发奋图强习得的知识,以体育生之名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考了一次年级第二,从此扬名了整个高中。
年级第一就是陆不平。
没分科前他是年级第一,高一下学期分科后他是理科年级第一,仇易盛和他不太熟,高中的小团体太过集体化,第一学期哪怕在一个班里也和他完全没有什么接触。
陆不平那会儿还叫陆施川,平日里对谁都笑眯眯的,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是老师眼中最省事的三好学生。但仇易盛总觉得他和周围人都有壁,脸上的笑也有那种冰冷的违和感。
后来他介绍自己说施是他母亲的名字,仇易盛普通家庭出身,完全不懂这些。和祝亦在一起后才知道就像祝是财阀姓氏一样,施家是全国最有名的政客世家。
仇易盛的家境在高二之前算得上是小康。爸爸是有名的高级工程师,月入过万,在小城市里养活一家三口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妈妈是温柔的全职太太,漂亮又温和。
直到他父亲被查出肾脏病,动一次小手术就要二十多万,每天靠腹膜透析吊命,一天四次,一个月光是买药就要花费小一万,而家里面还没有任何收入。
他妈妈只有初中学历,五指不沾春水,在现在的竞争压力下完全找不到工作,仇易盛想过退学去打工,但是父母都不愿意,就算不治病也要把给他上学的钱攒出来。
外爷在他小学时候去世,他爸又是孤儿,于是仇易盛问学校教练能不能多给他报一些奖金多的比赛,他会跑的很快。但是小城市没有人脉没有资源哪里来的大型比赛让他一个还在上学的普通人参与,就算赢了钱也不会都分给他,跑的破了记录没人介绍甚至连省队都进不去,因为他没有多余的钱送礼。
教练说你成绩这么好,干脆直接学文化得了,体育生没有任何出路。
但是仇易盛喜欢跑步。曾经他幻想过如果自己将来成为运动员会是什么样子,在梦里和那些选手一起站在跑道上畅快地呼吸,超越一个又一个对手最后飞扑过终点,世界都为自己喝彩起来,像是墨菲斯给予他的一场预兆。
分科后他学的文科,教室在最顶楼。爸爸出事后他就申请了走读,每天上下爬楼梯都很是麻烦。那天他从办公室出来,翻到宿舍楼下把藏着手机的废弃空调盖打开,拿出来摁下开机键,有人给他打电话说:你父母遇到了空难。
沿江的梅雨季节很少有不下雨的时候,仇易盛十七岁,一无所有,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明明只是去首都的医院检查,但是却直接阴阳两分。零零散散的保险和理赔一共赔了三百八十万,一半都用去还父母的借款和高利贷,仇易盛在最后一个人递来的合同上签完字,突然就不知道怎么继续活下去。
陆施川是在一个花店门口走到他面前的。他尾随、逃课、跟踪,看到仇易盛浑身湿漉漉,桀骜的面容像是落水的小狗,发梢被雨水打的软趴趴,用黑到发光的眸瞳地盯着地上的蚂蚁。
“仇易盛,你逃课啊。”
温润带笑的声音响起,仇易盛抬起脸,那张带着黑框眼镜的脸无比眼熟,好学生嘴角勾着自得的笑,在他面无表情的犹豫中向他伸出了手。
陆施川也是走读,一个人住。他轻描淡写地说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都死了,这么讲两个人也算是同病相连。
那天晚上是仇易盛第一次尝试喝酒,陆施川说他可以住在这里。
仇易盛一点也不想回家,但也没有地方可去,谨慎地拒绝说这不好吧。
陆施川回他道:“那你可以付我房费,十年后再付都行。”
于是仇易盛就和他住在一起了。
仇易盛教室在顶楼,陆施川就每次放学的时候爬六楼在门口等他,手上会提着一杯无糖奶茶,仇易盛喜欢喝这个。
仇易盛觉得这样太怪,不如直接在一楼等,反正最后都会下去。陆施川把奶茶递给他后就两手空空,用指腹顶了下眼镜,泰然自若地笑,说他只是顺便锻炼一下身体,现在我们一起回家。
有的人可能真是天才,仇易盛从来没有发现过陆施川有哪一天是在学习的,甚至连书包都不带在身上。他所在的班级是全年级人数最少的火箭班,每天的学习任务多到令人头皮发麻,陆施川像是和其中格格不入,还能保持着领先第二名几十分的恐怖成绩。
但是一想到他父母早早双亡的可怜家世,仇易盛又觉得世界其实残忍又公平。可能只是对他不太公平。
陆施川问他:“你是想要跑步的吧?”
仇易盛性子硬,人也略微迟钝,只是偶尔的时候觉得他对自己有些过于好了。陆施川帮他申请到了去省队试训的名额,就在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没入选就当是去夏令营,入选了那就是赚到。
当时仇易盛在做蛋糕。他身板挺的很直,穿着湛蓝的校服短袖,腰身被围裙的细绳勒住,窄的像是一只手就能握住,眉宇间充斥着一股痞酷的淡然。陆施川在一旁表演单手磕鸡蛋,视线扫到他的胸膛,那里因为每天都坚持锻炼而凸起饱满紧致的弧度。
仇易盛把刚刚降温完成的奶油包裹进裱花袋里,顺手接过陆施川递给他的小瓷碗,抿了下唇说:“……陆施川,我感觉无法回报。”
“怎么突然会这样想?”陆施川看着他。
“嗯…你对我太好了。”仇易盛诚实地说。他知道这个试训名额要有多难获得,甚至于除过内定的外全省只有不到八个名额。省队运动员相当于是一种职业,与体育生天差地别。虽然不知道陆施川用了什么方法,但一定很不容易。
“是吗?”陆施川笑起来:“那就把你赔给我吧?”
陆施川的话语随意,但是眸瞳却紧紧盯着他,丝毫不像是一句玩笑话。仇易盛把蛋糕的模具推进烤箱里,摘下手套,半晌侧着身子回头,看到他似乎都要把鸡蛋捏破的拳头,问他说:“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仇易盛的五官从上到下都刻着帅气二字,粉蓝色的卡通围裙和他整个人都充满了违和感,看的人心痒无比,陆施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眨了下眼睛,说那你愿意吗?
和陆施川谈恋爱后的相处方式还是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仇易盛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两个人的关系早在外人看起来就已经亲密无间。
两个人第一次互帮互助的时候陆施川按着他的胸膛,问他可不可以摸一下。仇易盛特意练出来的八块腹肌紧致有力,摸起来非常有力量感,于是很大度地叼起衣服说可以,下一秒被陆施川抬手掐住了胸膛。
被捏住的感觉非常奇怪,仇易盛抓着他的衣袖,不理解都是一个性别,陆施川为什么对自己完美的腹肌不感兴趣,反而对练得一般的胸肌兴趣那么大。毕竟他没有刻意去练,所以那里比其他地方都要松软,他个人不太喜欢。
接受陆施川的帮助时,仇易盛坐在他怀里呜咽地喘气起来,双手抓着床头板眼神迷离而湿润。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又被尽数挤压在陆施川手心里。他难耐地抬眼,却不知道在陆施川眼里,他帅气桀骜的眉眼被欲色沾染的那一瞬间,比苏格兰绿玫瑰还要更加漂亮动人。
陆施川睡觉时喜欢抱着他的腰随机含住一颗入睡,互相帮助时兴致到了还会哄着问他能不能蹭两下。因为在晋江市生活所以没成年他们没敢有实质性的行为,但是陆施川想让他用腿或是其他地方,仇易盛一向很配合他。
暑假的时候仇易盛收拾东西去了省队,陆施川把他送到门口,却又在几周后的一天接到仇易盛打来的电话,要他去接他回家。
那天是周三,训练开始第十九天,仇易盛脸色臭臭地站在门口看着他,陆施川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扫视一圈没有发现裸漏的皮肤上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联想到前阵子传的很火的体育生暴力事件,酝酿着问道:“被欺负了?”
仇易盛被他牵着走,五官立体到不像三次元的人物,眉头下压时又痞又冷,酷到所有人只敢远远地看着,哪怕心里再想也都不敢前去冒犯。但陆施川看一眼就知道他其实是在委屈。
大城市的体育生平时就在跟着省队训练,仇易盛没有经历过科学专业的指导,也没有资源去参加大型比赛拿什么大奖,排名从一开始就落后其他人一大截。
新认识的那些人都很好相处,仇易盛面上不显,却都对他们主动留下来陪他训练这件事很是感激。去没想到前几天换衣服时,那几个铁板钉钉的预备队成员就走过来堵住他。
那些人上手就扒了他才穿一半的衣服,捏着他的胸把他压在柜子上玩弄,仇易盛身体不算敏感,但是在陆施川每日的手法下也形成了一些肌肉反射,被掐着骂就是来卖的时候把一个人伸进自己嘴里的食指咬地血肉模糊,却没想到咬的是总教练的亲儿子,三天后直接判定他是挑衅滋事把他上了省队黑名单。
被一堆人堵住的是他,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被上了黑名单,中间的过程仇易盛不想知道。这几天那位总教练的儿子烂了手也要天天跟在他身后道歉,陆施川来的前一秒还在表演下跪。
仇易盛心里觉得实在委屈,抿着唇头发也变得失落起来,觉得如果他忍下来,会不会就不会浪费掉陆施川好不容易给他争取到的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陆施川神色冷的像是要在酷暑下结冰,仇易盛很少看到他这副样子。陆施川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年龄被迫成熟的大人,平日里温和到没有攻击性,谦逊有礼到接近完美。
注意到仇易盛的目光,陆施川又恢复到了那抹尔雅的笑意:“你还想跑步吗?”他问。
其实全然无所谓了。仇易盛想,他只是喜欢跑步,也不是非要成为运动员。而跑步随时都能跑啊,一切只要他愿意。
“那我们来比一场吧。”陆施川摘下眼镜邀请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因为没有镜片的缓冲而变得犀利起来,倒映着仇易盛骨相精致优越的面容。
他站在仇易盛身后,细细地用目光观察着前方仇易盛凌厉挺拔的身影,突然开口道:“我要去改个名字。”陆施川说,“这样他们会重视起来。”
仇易盛弯腰发力的动作一顿,不解地回眸看他:“改名字?”
“嗯,改成陆不平,好听吧?”陆施川调侃地笑了一下,“我想了很久。”
“这名字很怪。”仇易盛思考着说,“但我也想改一个。”
“改成什么?”
仇易盛的烦躁和委屈在陆施川温柔的目光里被缓慢抚平。他抬眸望向远方公园内,那里临近湖畔,柳树常青,绿色的草地大片大片地占满了整个视野,在片刻的宁静里感受到自由。
我想到了——他奔跑起来,话语夹碎在呼啸灌耳的风里,在青草地里获得新生。
挑了整整十几天终于挑到能勉强代表人九宝宝的人设封了,已经定制了过几天美美换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仇易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