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先生，你那里有诗吗？ 第87章 第八十四话：Dreamhigh

眼看着芳菲尽的阳历五月，是这地方难得晴天多的日子。不再有微凉这个词的季节里，青春，热情，革命。让人忍不住在海报上增上一抹红色的季节，最好的景色非运动会莫属了。

虽然不少人和我一样，将学生时代的运动会视作一种负担。因为没有人报名运动项目所以只能抽签凑数，有写通讯稿的KPI，烈日底下不能随意离开观众席的压迫感。没想到这样的日子我到了这岁数还要再经历一遍。

“注意力集中！今天所有人的身份都是高二10班演员特长班的学生，我们不能错过这次校方给的机会，拿下年级组第一名！知道吗？”

“你你你！真的要我去跑三千米吗？这部戏是不想有导演了吗？”

“我们这岁数顶多也就参与下教职工组吧？跟年轻人怎么跑？”

都轮不到我来抱怨，也还没轮到我抱怨，阿英就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根棒球棍来敲着看台的座椅说：“你们都是高中生，趁着这两天给我找到青春的感觉！不然就……”

明明只会出现在电视画面的割喉动作，在眼前表现得更夸张后充满了压迫感。

“你那位前辈，不会是到更年期了吧？”

路修明小声脱口而出的话虽然只有我们周围几个人听到，但只要是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扑哧声。

“虽然我们上年纪了，但更年期这种事也太早了吧？”

“对了，你应该还没有绝经吧？别人又不知道你大姨妈是哪天来，用这个理由请假不就好了？”

“你是有什么毛病？有这样对女孩子说话的吗？”我一下就往他头上拍去，然后向肖莉道歉说，“他就是这样说话不经过大脑，你别管他就好。”

“没有没有~好帅啊~哈哈~”没想到和陆漫索对视后，她原本礼貌微笑的脸上却又变得满眼都是星星。这眼神都不像现实里会有的样子，只有电视里看到了校草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吧？

“都什么时代了，真实才是最好的偶像包袱。”太阳正好在这时从云层里出来，他戴上了棒球帽说，“大姨妈都没法请假看来我只能祭出我的杀手锏了。明天我朋友生日，我一定能用这个理由请假不跑那个五千米的。”

“什么朋友的生日能比大姨妈还重要。”

“IU。”

“那……那个李智恩IU？你还认识她？”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歌手呢！

“当然了，都在一个演艺圈里，我和她关系可好了。”本来觉得远在天上的人物，这么一想倒也不是不可能。

直到肖莉问：“可要去韩国现在出发也来不及吧？何况对歌手来说生日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日子，往往咖位大的要开生日会回馈粉丝，很少有和朋友一起过的吧？”

说的也是，果然还是演艺圈的人最了解演艺圈的人。

“好！轮到我们了，把这几天练习的气势拿出来！我们班最强的项目是什么？”

“开！幕！式！”

这气势是因为我们已经为此排练许久，甚至在路奶奶病危的那几天就开始准备。毕竟不是专业选手的运动会，现在的学生运动会也更强调全民参与性。和我们那时代踩着正步气势昂昂地通过主席台不同，现在流行更适合孩子的娱乐化表演。高中生正是有能力将各种创意成真，又能不被规矩束缚尽情炫耀的阶段。

相比起来，我们作为大人就容易被思维定势给束缚。和这些年轻出奇搞怪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卡门开了！卡门，我们正等候你，卡门，请和我们谈谈心。”

多亏了都是专业的演艺工作者，演唱的实力外加专业的道具布置一下子就把创意不足的缺点给盖了下去。为表现出演员班的特色，我们的展示用的是各种经典歌剧串烧，以传统的《卡门》开场，穿插入经典的《歌剧魅影》《悲惨世界》到当代的《切肤之痛》，最后回归到校园背景的《玛蒂尔达》字母歌，最后以话剧《惊奇小子》里的那段说唱结尾。

没有镁光灯的舞台，却因为演员们良好的功力表演出色，还好我们这些动作僵硬的人只需要负责道具当背景板，在后期剪辑之下应该会凸显出好的效果吧？

女主角张安然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这算是电视剧的试拍也算是融入到学生生活之中的真人秀，只有私立的学校才能在类似操作上有多一些这样的余地。她的演讲稿是我写的，不知道是戏剧效果还是明星效应，大家发出了热烈的回应。

活到了这岁数不知道是经历变多了还是不用再担忧没看完的那几本参考书和下周就要开始的月考。能体会到的心情毕竟还是不一样。那些年轻人拼搏的热情还是挺感染人的，单纯体会这种氛围，人也忍不住恢复了热情，加入到了他们的加油声之中。

直到那团充满了压迫感的黑色气团站到了我的面前。唉~这大姐不会真早更了吧？这么阳光的日子里为什么要穿这一身黑色？

“通讯稿通讯稿！这是接下来我们战斗的重点！”

“说的也是，大家一起努力吧。”

“你看他们像是会写字的样子吗？”

啊~看到我想要把万年都没接触过的作文纸分给别人，那团黑色散发出的气息又变得浓重了不少。

“这里就只有你一个才子，这是你一个人的战场！”

“可我……的字写得其实也不大好来着。要说文采……”要说有多喜欢写文章，我也不会只够上中文系后也没有要从事和文字相关的想法。我们那种学校人才层出不穷，真正的才子也不少，学校里但凡有征文之类的事可不会和我有任何的关系。

“快写起来！手不要停！”

棒球棒挥下后发出的巨大声响，我这下才明白为什么老白都被她制服得如此服帖，原来坐在第一排比坐在后面还要可怕啊。

好在我也经历过学生时代，运动会通讯稿这种东西是有固定套路的。先用加油声开场，然后加上几条正面化的标语，最后聚焦到某一位同学参加的项目，然后捏造一些肯定会发生的桥段，体现他的运动精神就可以了。

“加油，加油，操场上响起了热烈的加油声。哎呦，这是什么年代的文章啊？”

“你懂什么？文章不就是这样，开头陈诉起承转合然后结语？遵守格式才能表达清全部内容。”

“不愧是在清朝写八股文的小老头，不然怎么剧本都写不出什么像样的桥段呢！”本来读出我写的那些字就已经触及我的底线了，现在听到这句话，就更是要让我脆弱的心灵崩溃了。

不行，我得做些什么找回我的自信才行，让我看看你都写了什么。“你这是……把AI写的抄下来了吧？”

“当然了，都是人工智能时代了！像你这样的清朝作风怎么能被主持人选中？”

那也太扯了吧？你看哪个学生能把手机带进学校的？你这是利用自身优势……好吧，身边把手机藏在校服袖子里的学生也不少，而且看他们奋笔疾书的模样显然也是在抄网上的内容。不过想要被选中也太难了吧？主持的风格和我们那时已经完全不同了，不仅有通知还有富有节奏的音乐和解说采访，本来留给播通讯稿的时间就不多，被选中更是得独树一帜。

唉~放弃了。还是按照高中时的策略，用投稿数量的积分取胜吧。好像也不行，毕竟虽然剧组人员不少，但大多数都忙着拍摄取景，作为团体参赛的演员班，就我们几个不用忙这些事的主创而已。就算我一个人怎么抄都比不过那么多的学生吧？

手抄到酸痛得拿不稳笔时，观众席忽然躁动了起来。伴随着欢呼声主持人也关小了音乐附和说：“哦~大家现在的视线都关注到了跳高比赛的现场。马上要开始试跳的不是陆漫索，而是高二10班的陆同学！大家都知道我们今天有幸请到了《聚光灯长明》的剧组人员参与我们的校运会，他们以高二10班的名义和我们高二年级组的同学一同比拼。我们大家一起来为陆漫索同学加油！”

主持人的带领下，原本只是想一睹明星而聚集在前排的学生们一起规律地喊起加油来。这热情，和我们年轻时被学习摧残得不像样的面貌完全不同。

“陆漫修！加油！”就连肖莉也被感染得忍不住站了起来。

就在我也忍不住笑着看到这氛围后，视线和“班主任”阿英相交了。她的棒球棒直直指向了我，我被她充满杀气的眼神乖乖地拉着站了起来，然后也融入了呐喊的人群之中。

“目前试跳高度提高到了0.8米，对男子比赛来说算不上是太高的难度。我们对跨越式还是背越式之类的姿势没有限制，这个高度一般男生可能用跨越式就可以轻松过去吧？”“以陆漫索的身高来说应该很轻松吧？而且……”“好可惜！不过很可能是失误吧。”“没关系，每个人有两次试跳的机会，失误也是很常见的。让我们一起再为陆漫索打打气！”“加油！加油！陆漫索！加油！”“这次陆漫索很沉着，应该是胸有成竹吧。”“陆同学要起跳了！大家安静一下，不要给运动员带来影响。”“……”“好可惜！”“不过路同学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心理压力一定很大吧？”“是是是，我看过明星运动会，陆漫索的实力远不止这一点。当然也可能是要让着些别的同学。”“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还有其他比赛，参加二年级组女子跳高的选手请到检录处报到。”

唉~这家伙在演什么啊？！明明第二轮就被淘汰了，却好像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惜败了的模样。演完一番惋惜的空气捶拳后，还向观众席上的各位问好，搞得好像自己是什么奥林匹克选手一样。就差给你送幅国旗挂在背上了吧？

五月的烈阳之下，光是观看比赛就足够让人精疲力尽。第二天我们趁着逛校园的机会站到了积分板前。毕竟是一群上了年纪的人，和年轻人完全不能比。积分榜垫底是意料之内，但也没意料到会和倒数第二都有这么大的差距。一天的赛程里我们几乎没得什么分，就连讲究技巧的两人三足障碍跑之类的娱乐项目我们也没能留下任何名字。

“翻盘的机会靠你了！”我的肩膀上忽然背上了一只手，不仅有千金重还带着山村老尸的黑暗气息。

“还有白老师的……”

“我听陆漫索说了你长跑的实力，三千米是我们唯一能拿分的项目了。”

“我已经是功臣了！通讯稿已经拿了两分了！”那是二十篇淘汰稿攒下来的。

“你好意思拿这个说事吗？”这一项倒数第二是三十分。毕竟投稿十篇才一分，选中播出一篇则能作十分。再加上其他班级人数上的优势……

就这样——我站在了起跑线上。

“各就各位，预备！”

与其说我喜欢长跑，不如说我不喜欢运动，只要是在人前的运动。长跑是考试必须的项目，只要稍加练习就能获得及格的成绩，可那对整日都在教室里的我们那一辈来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在班里才显得像是上游段。哪怕是这样，练习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想要在别人的面前跑步，要没有一个朋友陪一下做出些像是锻炼的样子对我们这种i人来说放开跑也是件很难的事。

哪怕这样也只是限于学生时代而已。锻炼的时间不足一个月的话，就算精神意志的耐力再坚持，肌肉，肺活量，只要一天不练，都会在很快的时间里衰退下来。有再强的耐性，也抵挡不住身体的能力。

更何况——对手还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他们的精力是不是太旺盛了一些？虽然习惯最后一个出发，但学生时代的长跑比赛这种时候也差不多能追上几个小胖子了，果然是岁数也到了不饶人的程度了吗？才几圈啊就被套圈是不是太丢脸了？节奏也把握不下去了。

“百花谢场的五月，树木都换上了青葱的新叶。高三的某个午后，从闷得无法畅快呼吸的教室里走到走廊上，看到远处的球场上因进球而欢抱在一起的学弟们，总觉得自己也曾经历过那样的兴奋。大四从校招会的热闹穿行到社团招新的场地，看到话剧社学弟大声呐喊招呼，有些后悔自己并没有为自己的懵懂尽性往前跑。失业后的三十岁，十字路口的蛋糕店，一群学生拿着生日蛋糕欢呼跳跃，会忍不住羡慕有朋友真好。

青春是什么？总觉得要是问出这样的问题就真的老了。我们已经是大人了，我们已经是社会人了，我们已经是中年人了，该说得意还是恍惚还是失落呢？分辨不清的我们却还是懵懵懂懂，呆呆看着比春花还要灿烂的夏花绽放。青叶虽然新生，但那是老树为自己换上的装扮，夏花也因为要与这份青葱夺彩所以才更要努力表现。它没有畏惧，也没有顾虑，努力又忘情地绽放着。

同学们在我的眼里就如这夏花一般，热情又灿烂。你们也会像我一样有迷茫吗？今后也会觉得有遗憾吧？不要害怕，就继续像现在这样奔跑吧，在五月灿烂的阳光之下尽情跳跃奔跑，尽情灿烂绽放。你担心那些出糗，你遗憾没有收到的喝彩，你在跑道上坚持奔跑的模样，不用去管以后这些会不会成为回忆，只需要在这个当下灿烂地绽放就好。

以上是高二10班小麻雀同学的来稿。接下来是来自高三10班路小明同学的点歌《Dreamhigh》，正在跑道上三千米的同学加油哦！”

噗——好丢脸！本来这样的文字就够矫情了，还被大庭广众之下播出来，路修明就这么巧在场地内朝我喊起了加油声。我还想我也不是什么明星，穿着这校服在人群中也没人认出来，这下大家的视线就都放在我身上了。还有点歌，算什么啊？！

不过这歌节奏不错，只要跟着节奏就能找回跑步的节奏。毕竟不是专业的运动员，前面终于有人停了下来，只要保持这节奏就能不停往前。长跑就是这样，经历这一阵折磨之后，只要找回节奏，双臂的摆动就会变成机械运动，身体也不再那么痛苦。

我们还是能跑起来的年轻人。

多亏了路修明，我丢脸地成了赛场上的焦点人物。没有获得名次却在终点线上被他塑造成了什么英雄人物。这下我成了全校同学都认识的脸了吧。

接下来的接力跑，集体游戏，虽然没有得到名次但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喝彩。最后是闭幕式的舞台。本来压轴上场的演员班是大合唱，联欢式的表演主持人宣布运动会完美闭幕后，陆漫修却站到了麦克风前。

“接下来是安可舞台，感谢各位同学能接纳我们，一起参与这场运动会。”他给了音响师一个眼神，音乐就响了起来。

“在冬日出生，美丽的你，像白雪一样干净，只属于我的你。”原本梦幻般的旋律，在专业艺人的悠扬开场后，转化编排成了欢快的舞曲。一声声的生日快乐后，又转回路修明的结尾——

“Happy birthday to you 。”

用手指比出的心形，引起了学生们的阵阵尖叫。我忍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这时注意到了一个在人群中愤怒地扫视着的人。我记得他是学校的体育老师朱力，因为是李贤的朋友也见过几面。

“哦！吴鹰！生日快乐！今天是你生日吧？我从贤儿那听说了。”

“谢谢！不过你刚刚在找什么？怎么这表情？”

“别说了！我放办公室的纪念球棒不知道哪个孩子偷拿去玩了，你看！都这样了！”

虽然只是个不仔细看就看不出的小缺口而已，可这不就是这两天阿英一直拿在手上的棒球棒吗？

“这可是我和男朋友去美国看超级碗时候得到的亲笔签名球棒！我男朋友是公务员，申请好久才出过那么一次国，这纪念品对我来说可珍贵了才放办公室来着。唉~让我知道是谁搞的我操d死那孩子才行。”

“呵呵……就是……唉~都是孩子~别介意了~哈哈，哈哈哈~”我这演技，是不是还是先撤的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