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先生，你那里有诗吗？ 第53章 第五十话：花样少男少女

青春偶像剧常见的男主角设定：富二代高中生，长相帅气，成绩第一，体育强健，身材高大，唯一的缺点是性格阴郁，最后在女主角的感化之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怎么样？帅吧？”

他的问题让我从被他那张脸的各番联想之中回过神来，连忙说：“哎呦，就算是为了流量也只能找到这种三十多岁的半老头来演高中生，我们内娱真是完了。”

“说什么呢，是我长得帅嫩才能演这种角色，穿着这高中校服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虽然现实里也就只有贵族学校才会穿这种西装校服，反正我是没有经历过。我偶尔也会梦到要是他没有出国的话会和我们读一所高中吗？如果在人生无比灰暗的青春时代里，能见到这张灿烂的笑脸，一定会体验电视剧里那种青春本该有的灿烂吧？

“不过你就去参加了个剧本会而已，把人家的服装穿回来好吗？”

“说什么呢，这是我自己的校服。那戏还没定妆呢，为了容易入戏我才特意选了这件衣服。”

啊~我这才发现这衣服的校标和衣角的磨损。毕竟是以艺人课程为特色的私立高中。所以和那些普通的日式制服不一样，倒是和偶像剧里那些经过了美化的服饰差不多。这特别的制式和裁剪，让他这张花了钱的脸显得更时髦了。

“怎么了？又看入迷了？”

妈呀~他是怎么又凑到我面前来的……还好他伸出手来扶住了椅子的扶手，不然被吓得往后仰的我铁定会连着椅子摔到地上。

“曼索啊！今天能搭你车……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了！他只是帮我扶椅子而已。”

“哦~扶椅子~不愧是编剧老师。”

什么不愧是编剧，真的只是单纯扶椅子而已。不过……“彭彭？你怎么来这里了？”

“还能怎么来这里，当然是来补拍镜头了，这戏不是马上就要杀青了吗？”

说的也是，我也是第一次全程跟组，外加毕竟这岁数了也不愿意随意露出自己是个菜鸟的马脚，所以一些简单的问题也不敢随便问别人，好在我的工作也不是能发挥什么的主编剧，只需要任人吩咐就好。隐约有听说一些进度之类的，因为剧本的修改和粗剪辑后的效果会有这样一个补拍流程，可这也意味这戏拍摄的部分真的快要到尽头了。

现实也总是不会给人感伤的机会，小程这个时候进来催促我们去上班。原来彭彭的车今天正好没电了，只好和我们挤到一辆车里。因为临近拍摄的尾声，所以前两天消停的粉丝又聚集得多了起来。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意识到他们还是个流量明星。

只是——你们拍照好好拍！我都躲得这么远了为什么还要挤着我的路？我是太胖了挨着你们了吗？

有好一阵子没经历这样的上班路都有些让人不适应了，再加上从室外湿冷的天气一下到了满是大灯暖呼呼的摄影棚，像是打完了一场大战一样一下子没了力气。

也没什么事做的我就坐在角落的地板上休息，像近几日一样拿出手机来，却也不知道该刷些什么才好。看到拍完来休息的彭彭后赶紧给他递了一瓶酸奶，说起来要是拍摄结束了的话，我们这个基地还剩的这么多零食该怎么办？

他嫌弃酸奶不爽快，换了听可乐后喝了好大一口，打了个饱嗝后才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啊~好不舍得，在别的剧组都得连轴转没个休息不说，还没有这么好的秘密基地。”

“以你现在的人气，演的应该都是重要角色吧？要不是人情才不会接这种角色。”

“可我更喜欢接这种角色呢！没有那种全剧组都看你一个人的那种压迫感，戏份也松散，演得开心。”他摸了摸肚子没想到又打了个嗝，“你呢？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没有。”

“是吗？还以为你拉着个脸在想什么心事呢。”

“像我这种苦命的人平时就是这副表情。”

虽然用玩笑糊弄过去了，但要说心事的话却是也有一件。陈导的邀请虽然心里也已有答案，但和沈老板谈了后反倒觉得可惜了。因为是同一公司的剧，也抽调了不少杭州这边的同事，所以沈老板也以犒劳员工的名义过来探班剧组。原本只想通过手机的商谈，在昨日也变为了面对面的谈话。他的意见和我原本想法一致，与其开拓其他领域，不如先在影视方面打好基础。虽然我也算不上这方面的新人，但这几年说实话也没有打下什么基础。话没有说得那么明，但我确实不是那种很有天赋的作家，所以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连圈子里的新人都赶不大上。

可这几年的闲晃，也让我对各种机会充满了不安感。人生本就没有几次面对机会的人，不像那些顺风顺水的人勇敢大气，面对选择时没那么容易拿得起放得下，就算是做下了选择后，也容易对已成又未知的未来患得患失。

“你拍完这部戏又写了什么新戏？还招演员吗？能找我去吗？”

“我哪有这么多戏？这部戏杀青也不是工作结束了，专业剪辑时还要做些修改整理对接之类的工作呢！”

“嗯……那有在企划的吗？我好提前安排好档期。”

“我其实不是什么专业的编剧，这部剧也是别的编剧是主编剧，我只是来现场做副手的工作。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剧组。”

“真的？我看大家对你很尊重的样子，还有你工作的样子。不过你确实写了不少的部分吧？写得不是很好很专业吗？”

“只是看起来而已……”要不怎么有种说法叫世界就是个大草台班子呢？说白了这剧的水平本身也就这样……

“所以有了平台，你就能发挥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管是哪个岗位都是各种偶然组成起来的必然。刚开始演网剧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成今天这模样。”

我和你们的情况哪能一样？丑小鸭变成天鹅之前就是和其他小鸭子完全不一样的鸭子了，而我本来就是一只普通的小鸭子。从小就胆子小怕不合群，也没有那样敢想敢为。

“说起来，你是怎么想到要做作家的？”

“啊？”

“写故事和演故事还是不一样吧？可能是在这个圈子里工作，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这个岗位。已经写好的故事必须有各种各样的角色，如果是演员的话会在偶然间被人发掘，演适合他的那个故事的角色。但创造故事就不一样了吧？是什么让他们写出一个又一个被人喜欢让人共鸣的故事的呢？虽然每个岗位都能称作创作者，但相对其他岗位而言，编剧是让这一切从零到有的最开始的岗位吧？”

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让这个可有可无的岗位变得有光了起来。我当然没有从零创作过一个完整的故事，至于为什么会走这条路也多半是出于偶然。自小喜欢看故事的我当然不得不臣服于文字的魅力想成为文字的创造者。但长大后发现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美的故事也需要人来发掘不说，我的阅历也注定让我写不出特别的故事。从公司辞职后借着师兄给的机会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可以达成梦想，当一波工作结束后也有过不得不放弃的想法。

在进这家公司前在死胡同里徘徊的我就这么恰巧看到了一个那么故事。那部电视剧有一个特别的剧本，如生活般没有那么多波澜转折，夹带着讨论社会议题但气氛开朗是一部喜剧。群像中的每个角色都被描绘得完整鲜明，其中有一个角色因为被网暴而遭受蒙难，最后虽然沉冤昭雪但并没有人关注后面的消息。不过司法审判为他带来了清白还是让他对自己宽慰并开始了新的生活。那最终场景里在阳光下眯起眼来的笑脸，让人在低潮中也受到了感染。

我就是因为这部电视剧开始对陆漫索这个演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什么知名的演员，就算上网查找也就只有一些生日星座之类的简单信息。我根本就没法把那张画过妆的脸和多年未见的朋友联系起来。

但我确确实实是因为这个角色而坚持了下来。虽然在家里呆着不出去工作的借口是自己也没有其他喜欢的工作，但我内心里确实想写出自己的故事。所以暂时陷在这片黑暗里也没什么。在这片由不得自己的黑暗里徘徊挣扎，就算最后没有任何的成就也没关系，只要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成果就好。现在回想起来，没想到让自己坚持下来的动力原来还有他的一份。

“嗯……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当过主编剧，等我创造出了自己的故事的时候，或许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哦~那我等着那一天哦！”

这边的问题还没聊完，那边有一个人耷拉着脸过来了。和我比起来，这才算是哭丧着脸吧？

“有什么心事吗？”我和彭彭异口同声地问。

“还不是我家哥，手上明明有一个好通告来着，他却闹着要推了去参加什么陈导的综艺节目。人家陈导嫌弃他在综艺上沉闷的表现，还不要他呢。”

“他下一部戏不是演什么高中生吗？”

“那戏还在筹备阶段，得开春暖和些才能开拍。这之前有个电视台专门为他设计了一档旅行慢综艺，虽然播出时段不好但是专门为他设计的所以效果肯定不会差。但他偏偏要去陈导那个综艺。”

“啊~我大概能说服他。”

“真的？那太好了！我就知道麻雀哥有办法。”

“那你这个好基友真要好好劝他。那陈老头你也知道，拍出来的东西本来就够无聊的，还是个老好人谁都不想得罪。要是剧组里有个大点的腕儿拍摄起来都是各种麻烦事儿。”

一个声音忽然从我们头顶传来，毕竟现在这也算是一种偷懒，见到大吴这个顶头上司难免有些难堪。

“放心吧，我们麻雀哥都开口了，那这件事就成了。”

“哦~不过能有这种好兄弟也算是件幸福的事。还好你们两个都没有女朋友，不然女朋友看你们两个粘成这样不得吃醋吃死。”他紧接着打开了剧本来开始跟我谈工作的事。

谈了一阵后他就走开去和演员讲戏了，只留下我和彭彭两人面对着面挤眉弄眼。他从我的眼神里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说：“这世界上不是只有Gay，直男这种生物才是主流。虽然我是接触的演员多了闻到了一点味道，但就算是这剧组里大多数人也都是那么觉得的。”

“怎么觉得？我们两个本来就是没有那种关系的兄弟。”

“好好好，恋人未满是吧？不过差不多就得了，不然这种时候会出现第三者的。”

“什么第三者？”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两个人关系陷入僵持没有发展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第三者。虽说第三者看着像是来夺男主角的，但其实是助攻。就因为第三者的出现让两个人认清了内心，本来还在暧昧的关系一下子就等不及告白了。”

“你果然比我还有编剧的才华。”只是那不过是为了推动剧情最好的处理方式，不然剧情会停滞没法发展。现实生活里连天生一对都没有，哪有这种事情。

“嗯……不过不用担心，那个人这两天应该就要出现了。”

“谁？”

“嗯……是谁呢……这两天应该就能知道了吧。”

这卖关子的模样，让人还以为真有这么一个人呢。

“说起来你杀青礼物准备好了吗？”

“杀青礼物？还有这种东西的吗？”看来剧组我不了解的还有很多呢。

“当然了，而且两个人相处找个借口送个礼物之类不是常事嘛？更何况是这种时候。经历第三者时间后为了宣誓主权拿出礼物来告白，两个人就能顺理成章地确定关系了。”

虽然这是他臆想出来的情节，但送他些东西确实能表达我的谢意。这段时间他以各种借口送了我不少东西，也对我照顾有加。倒是我因为不习惯这种人情世故所以从没给他什么。

“你觉得送什么合适？他有什么需要的吗？”最近呆在这里不出门也没花什么钱，虽然跟组的钱还没结算，但基本工资都有，日常伙食也省下了不少。

我还以为他盯着我看的模样是卖关子，没想到他最后却说：“我怎么知道？和他每天在一起的人是你吧？”

什么啊，我果然最讨厌送礼物了。以人家的生活条件好的东西我送不起，我买得起的又怕人家看不上眼，要是外地人还能送些有意义的土特产，但我们作为从小的邻居老家都是同一栋老房子。而且……真的要有告白的气氛吗？

我刚打开网购APP划了几下，那边正在拍摄的场地忽然混乱了起来。

明星受伤了大家当然慌乱，一阵忙乱将他送到了附近的卫生院后，才知道他只是在下平台时崴了脚罢了。好在卫生院设备齐全，拍片后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医生给上了药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医嘱是这阵子得静养不能走路，小程正忙着和剧组联络调整日程，但他还是吵着要回去拍摄。

“至少今天就休息吧。休息上半天耽误不了什么的。”

“那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只是脚崴了下而已。”

“脚崴了也得好好休息，刚刚医生不是说了嘛，不注意肿胀会更严重的。”

“你这么盯着也不会加快消肿的，还是哥好这口？我这脚型穿白袜很诱人吧？”

“你是变态吗？”本来还担心来着，被他说的都不敢看他的脚了。我于是也放下了他的脚，坐到了他身边的座位上。

“对了哥！你帮我过去和小程说声明天的拍摄可以正常进行。要是这里的拍摄日程耽误的话，会耽误到后面陈导综艺的拍摄的。”

“那综艺你就不要去了，我也推了。”

“推了？为什么？你不是最看重机会了吗？烦恼了这么久其实心里也是想去的吧？”

“说实话没那么想做综艺，现在沈老板也劝我关注自己的工作不让我去。”

“哦~那也最好结束这里的工作，这里的拍摄已经延误很多了，下一部戏入组前还要做培训。”

反正我是知道了，这种时候劝他肯定也会有千万种理由来反驳。我干脆远远地喊了声小程后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拍戏啊？片酬高还能理解，这部戏也没法帮你快点还债。”——而且拍摄多延误两天，我们就能多共事两天。

“喜欢所以才努力嘛，仅仅为了钱的话多接些广告多做几场直播来得会更快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演戏吗？”

“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

又开始了，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这花了钱的脸果然只是表象，内在果然还是个中年油腻的大叔。

“哥更喜欢屏幕上的我吧？我也更喜欢。每次演戏就能尽量融入剧本打造出来的那个人设，我也不再是那个有各种各样过去的自己。剧本的主人公阳光乐观，开朗向上。在镜头底下闪闪发亮，我也更喜欢自己演绎的那些角色胜过喜欢自己。”

谁的过去没有伤痛呢？能挺过这些的你明明就已经足够优秀了，说这种话的时候明明可以直视我不用没有底气地移开视线。还有……我为什么要引出这种沉重的话题呢？

“你可能不知道吧？有一阵子我连配角都拿不到都想要放弃了。多亏了那个时候看到你转发了我演的那部戏的SNS。知道有你看到了我演的戏后，忽然就来了信心。再出发试镜终于得到了一个新的配角，再然后就有了人脉开始顺利了起来。哥虽然不在我的身边，但却是鼓励我坚持走这条路的人哦。”

低下的脑袋终于又看向了我。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但自己的心却受到了莫名的安慰。自己在无形间也成了支援他梦想的那个人，就好像自己也成为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人。更重要的是，原来我们两个没有联系的那段时间，也互相支持在一起，然后才有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