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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冰箱里的布丁你偷吃了吗？”
“都放几天了，那天加班到深夜实在没东西吃就吃了。”
“啊～我是不舍得吃才省着的，这家店每天都限量供应，要排队好久才能买到不说，排很长的队也不一定能买到，我让小程排了好多次才买到两个。”
“那你干嘛不早点吃，这种东西吃新鲜的比较好吧？”
“买了两个想和哥一起吃嘛！可是哥最近都没什么空。唉～这么难得买到的布丁。”
布丁而已干嘛搞得这么珍贵，一个大男人的还整出哭相来了。那家店要真有信心多开几家分店不就是了。这些都是饥饿营销的套路而已。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鹰儿啊，在家吗？”
“师兄，有事吗？”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逛到你们公司这边来了，有空的话出来坐下吧，我请你喝东西。”
金国浩？他这种宅男怎么可能会有出来逛街还穿过整个杭州城的时候？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我赶紧穿鞋子出门。
我就知道出来喝个东西聊个天之类的事很不符合他的人设。老远就看到了他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用说是有什么心事。买了咖啡后我赶紧让他入座，他的手指在桌面拨了两下后说：“那剧本定稿了吗？”
“剧本又不是小说，哪有什么定稿不定稿的。这种剧本到时候拍摄的时候演员还有很多不少发挥的空间吧？不然也不会先不定后面二十集的剧本。”
“你觉得这剧本怎么样？”
“因为原著就是这风格，也算是好好还原了吧？”
“你不觉得太没趣了吗？”
“这不是我们两个合作的风格吗？”这问题我几年前一起合作写剧本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们两个在生活中也都是沉默正经的风格，往往会把搞笑这件事抛到脑后，写出来的东西都是这风格。这也是会把这种正剧风格的家庭剧交给他来创作的理由吧。虽然那位和我一样姓吴的导演已经把那句“这段没设么意思，删了吧。”说成口头禅了，但这种正经的家庭剧本来也差不多就只能这样了。
“这么多年了我们俩一点改变都没有，想着拍摄的场景也越来越灰暗，总觉得心态不大好。”他说，“其实原作者安排二儿子这个油滑的角色本来就是为了活跃气氛吧？结果在扩写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发挥出来。后面二十集我们得在这上面花点功夫了。”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剧扑街也无所谓，但毕竟是创作者，总想让他成为更好的作品。作品就像是孩子一样也无可厚非吧？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真是想到谁谁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喂！小吴！你整理的剧本怎么回事？第七十三场到第八十一场都没写内外景，下周就要开拍了外联组和场景道具组怎么安排工作？”
“那个？哦，那个是陈导说还不确定到时候的情况，如果时间不足就把外景安排在棚里那个家里的那个场合安排，实际拍的时候还要修改。”
“那是之前的安排，马上就要开机了得定个大概。不然临时修改我们其他组的同事临时没法安排。唉，果然是个门外汉！你先自己定下来然后把修改好的剧本发过来吧，我发给他们准备布景。”
见到我为难的表情，师兄赶紧说：“你先去忙吧。我本来也就是闲来无事出来逛逛。”
“嗯，我会想办法加些搞笑的桥段进去，实在不行就像别人那样抄写网络热梗进去。”
“我也只是随口提句，你不用有太大的负担。先忙去吧，具体的明天上班了详聊。”
因为我也要回去才能用电脑修改发送文档，所以只好先告别了。好在因为他是个认真的人才有这种烦恼，这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事，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个人没法解决的烦恼呢。哦？这商场里的甜品店也有买布丁呢，正好可以买两个赔给那小子。
“哥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了。”他一边嚼着甘蔗一边说，不过他是哪里来的甘蔗？
“你看过我的剧本了吗？”我看着他嚼下的甘蔗渣，总觉得那和我写的一样干枯乏味。
“没有。”那你乱嚼什么舌头？“一看哥的生活作风就知道了吧？一点趣味都没有。”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让生活没什么乐趣的人写出什么爆梗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我也已经改变了很多了。
“你知道哥为什么生活得那么无趣吗？”
“每天吃饭睡觉都没时间过什么业余生活的时间，换做谁都会变得无趣的。在社会底层生活的普通人有几个能乐观向上的？我哪有你那么好的命。”对了，他现在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好过吧？
“不是，是哥太不爱计较了。”
“不爱计较？”
“就像这布丁，虽然很珍贵但也不过是个布丁而已。你出门前我抱怨的时候就应该这么说！还有出去一趟买这么贵的布丁回来赔罪也挺没趣的，虽然这布丁和我的布丁味道差远了。不过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吵一架才对吗？我也较真你也较真，剧情冲突不就爆发出来了？大家像小时候那样幼稚地互相报复来报复去，搞笑的效果不就出来了？”
虽然这种事在现实里就没那么好玩了，不过他说的倒也有道理。喂！不愧是拍了不少爆款剧的主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嗯。”虽然这比喻听起来俗烂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贴切。
也是，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计较的呢？因为从小家里条件就不好，所以对什么都不怀抱着期待。另一方面也从很小就懂得这道理，万一对什么计较吵闹起来，不仅会让自己陷入更失望的境地，还会受到长辈的责骂。“懂事”的我，从小就不会对什么坚持。
说来，“你不是说这布丁不好吃吗？为什么自己的吃完了还吃我的？”
“这布丁为什么是你的？”
“我买了两个嘛！不是明摆着你一个我一个嘛！这么贵的布丁，要是平时我绝对不会买！结果一口味道都没让我尝上！”
叮！小明用小调羹敲了下差点入口的布丁杯陶瓷壁说：“就是这股劲！”
“哥！我们来比赛吧！赢的人就吃这剩下的布丁。”
“不比，这布丁就是我的！刚刚还因为没有一起吃布丁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呢，现在却等都不等我一下就把一个布丁哗哗哗炫完了。”
“哥是怕输吧？”
“别用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
“反正我都会让哥赢的！要来比一下吗？”
“比什么？”
“嗯……有点综艺效果的吧，哥不是在找这方面的灵感嘛！唱歌怎么样？最近手机上的唱吧APP不是都有评分系统嘛。”
“你可是专业艺人呢。”虽然现在是演员可以前也是远赴日本训练过的练习生吧？
“那就逗笑！互相逗对方，看谁先笑出声。”
“你不是演员嘛！”看你这和电视上反差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了。
“那就……玩这个猜卡牌的游戏吧。猜猜自己脑袋上的卡牌是什么的游戏，抽一张牌放自己脑袋上然后问对方问题猜出自己脑袋上的牌是什么。”
“你哪里来的桌游？”
“隔壁剧组用剩下的，我觉得这游戏挺好玩的就留下来了。情侣之间玩这样的游戏会显得很甜蜜吧？”
又隔壁剧组？他们到底在拍什么戏啊？这戏再拍下去道具布景都要被你掏空了吧？！
说着他已经抽了一张卡牌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没办法我也只好抽了一张牌陪他。
“我是在城市里能看到的吗？”
他脑袋上是一只吐着舌头的黄色柴犬，笑起来的模样和他一模一样。“嗯。我是动物吗？”
“嗯。我也是动物吗？”
“嗯，我是动物园里的动物吗？”
“应该也会有吧。我是宠物吧？”
“嗯，我可爱吗？”
“嗯，和哥一样可爱。我是狗吗？”
“嗯！”但这样他不就赢了吗？“不行！得猜出狗的品种。我是大熊猫吗？”
“不是。我是黄色的吗？”
“嗯，我凶吗？”
“有时候挺凶的！我是柴犬！”
什么啊，被他抢先了一步。“不行不行，是你先问问题的，我还能猜一次！如果猜对的话就平分！”
“那就让你再猜一次，不过提示用完了！”
动物园里有又可爱又凶凶的！“我是小老虎！”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反正都输了我自然放下手来自己看，原来是狸花猫。“喂！你作弊！不是说动物园里有吗？谁家动物园养猫的？”
“不是动物园养的也是动物园里有的！小时候六一儿童节我爸带我们一起去动物园那次，我们不一起喂了动物园的流浪猫吗？”
“那是野猫！动物园有猫也不符合常识了吧？！”还说要让着我给我吃布丁呢！竟然在游戏里耍我！“喂！把我布丁还我！你这个卑鄙的人！”
“吃……吃完了！”看我要上手抢，他像囫囵吞枣一样把剩下半杯布丁都倒入了嘴里。等我终于能抢到杯子的时候已经只剩了些渣渣了。本来其实没觉得什么，可经过这一番后却更想吃这布丁了，而且从他那狗嘴里散出来的浓郁奶香，总觉得这布丁味道一定不错。啊！要我花这么大的价钱再去买一个肯定不现实。
“哥！这布丁真的很好吃！要吃吗？想尝味道吗？”
本来不想吃，但他一开口味道更香浓了，反正他对我而言也是个高收入群体，“你再去给我买一个？反正就在那边的商场里。”
“不，我可以给你吃我嘴里的。”
“好恶心！”我看这家伙不是来教我写梗的，是来纯纯恶心我的，耍到我了很得意是吧？
“不甘心吗？要不要再来一局？你赢了的话晚上我请你吃烤肉。”
烤肉？嗯，本来也没那么想吃的，但一说就想到了前晚的味道。那家的肉还真挺好吃的呢！而且下馆子这种让我破费的事我要是输了可是会很生气的！让不让着我你看着办！
输了！第二轮还是彻彻底底输了！我看这家伙根本就不像狗狗，而是只十分狗的狗！
“烤肉～烤肉～今晚吃烤肉！”
“你去干嘛？”
“把午饭的剩菜放冰箱，反正今晚不吃了吧？”
“喂！我看你小子是疯了！你一个拿三百万片酬的人为啥要惦记我一个月薪三千人的钱包啊？”
“哥～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什么服输？你明明骗我说会让着我让我放松了警惕，所以我才会输给你！这人真是太狡猾了！为什么连我挣的这点歪瓜裂枣都要骗，真是越有钱的人就越小气！
不要和我抢，是我付的钱！我要吃回来！这肉是我的！这片肉也是我的！
“哥！这肉才放上去还没熟呢！”
“牛肉又不是要全熟才能吃。不都是几分熟几分熟的嘛，生的也能吃。”都是我花的钱我都要吃回来。
“不过不是说去吃那天你和顾少爷一起吃的那家店嘛，带我来吃这种自助烤肉。你还是真小气。”
“这里不好吗？又便宜又管饱，我们镇上有这么多人认识你吃起来肯定会碍手碍脚的。”
“对对对对！哥你不用跟我抢慢慢吃，吃了不够我再帮你拿。把本都吃回来。”
唉，为什么要提醒我这是廉价自助烤肉啊，这种冷冻的牛肉不烤熟还真是腥味挺重的。跟幼稚的人生活久了真是自己都会跟着变幼稚，干嘛要堵这口气呢？
“难受吧？噎着了吧？为什么要吃这么多，又不是什么好吃的高级肉。”
“那也得多吃点，现在物价这么高我多久才能有回肉吃。”虽然后悔但也不能说，又不是什么高级的自助餐味道也不好我为什么要自己找罪受？
我一边说着一边开门，可一眼就见到了客厅茶几上那堆还没收拾的卡牌。现在回头过来想想难得的周日下午被搞得一团混乱，我到底为了这孩子做了些什么事啊。导演组要求改的剧本都还没改好发送呢。
我赶紧坐到了茶几前的地板上，已经想到他们在背后骂我的样子了。
“喂！你还不回去吗？”我今天怎么一见这孩子就有火呢？
“我不能呆这儿吗？”
“这儿是我的地盘！房租也是我出的，两个人住着水电费也要多上不少！我一个人灯都不用开！”
“这样啊，那我就出一半的房租好了，水电费也都算我的。”
他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红包放到桌上。这是什么？厚厚实实的是真钱呢！我对现金都没什么概念，这么厚的一叠得有多少？“你脑子没什么病吧？”
“不是，本来就想给哥的礼物，我这次不是结到了不少钱嘛。比起其他的礼物，你更喜欢钱吧？”
不愧还是我弟弟最了解我，像只癞皮狗一样赖在我这儿吃我的用我的，我收点也算不上什么事吧？最重要的是最近真的挺缺钱花的。虽然心里有些犹豫，可最后畏畏缩缩地伸出了手来。只是刚要伸手他握着红包的手就往回收了些。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伸手的来着，这家伙是耍我玩吗？
他撩起了红包袋子在我的眼前来回晃着，要是平时我肯定不会受此耻辱，可今天却觉得这红包格外吸引人，让人都不舍得放开眼睛。
“哥！果然像只猫一样可爱！”果然是在耍我玩呢！我刚刚伸手要抢的那几下果然在他眼里成了笑话。
好！想耍我是吧？本喵让你知道下谁才是爷！他似乎是还在等着防守我，我佯装配合他，趁着一个假动作就往他脸上来了个大巴掌！和我预料的一样，他被我的动作给吓呆了，我一下就把他手里两个红包收入囊中。呵！跟我斗！我可是你哥啊！跟我斗还嫩了点。
“哥！你今天真的有点不正常！”
“不是你让我较真的嘛！竟然敢耍我！喂！说哥我错了！”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打了！”
“小屁孩儿再在我面前瞎得瑟！”
我坐回到电脑面前心里无比畅快，文思也如泉涌般出现在了眼前。这家伙说的没错，别人看来效果不效果的我不知道，可是我却觉得这感觉很爽。
“一点意思都没有，删了吧。”
结果得到的还是这句话，这家伙是不是刻意针对我？再说他一个执行导演又不是能最终拍板的人。
我想说个“可是”挣扎下，但他紧接着说： “你自己写得挺爽的吧？但从第三人的角度看起来就不一样了。要写两个人打闹的话得再夸张一点，让人觉得荒诞的那种程度才有足够的反差和张度，这样的程度完全不够。另一方面，虽然你是这部剧的创作者对这些角色很了解，然后把自己带入到了角色之中，可观众却是完完全全的第三人视角，更何况还不是所有观众都是从头看到尾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你坐在快餐店里，身边的人在打闹，你不了解对方会觉得对方很吵闹吧？甚至连本来有的好心情也会被打破。所以桥段和台词要设计到你是一旁的路人也不会觉得隔壁桌很吵闹，甚至被他们的玩闹给逗笑的程度。你也是专业的编剧了，应该知道搞笑是最难的吧？不是随便搞几个梗开几句玩笑就可以了。”
大吴导演原来真是个专业人士呢！要在平时我肯定觉得他是在针对我但我又不爱与人争辩。可这一番却都有理有据的。
“不过，你要是坚持留下的话也可以让演员们试试，他们都是专业演员，定个基调让他们自己发挥的话说不定能说出更有趣的台词演出更有趣的剧情也说不定。这段你自己定吧，我得去确认道具了。”
虽然他匆匆离去，却没有完全否定我，这样的第一次让他在我眼里的形象和之前大大不同。不过连他都认可，我这段是写成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