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先生，你那里有诗吗？ 第23章 第二十三话：春夜

无论是什么样的影视，都得有爱情线。灾难电影中的英雄，在与世界毁灭的威胁相抗衡后，最终最大的奖励一定是抱得美人归。悬疑推论电影中的结果，多半是凶手为了爱情而犯下杀人的错。就连幽灵鬼片，那鬼的怨念也多半是为了再见爱人一面，释怀心中的爱恨。

理论上说，爱情是最容易让人产生共鸣的感情。每个人不是经历过爱情，就是像我这样寂寞的人，在渴望能得到爱情。就算不是目标观众，也能因此而圈住受众者的伴侣，让他陪着自己看完整部影视。

可是爱情是什么？作家们创作了上千首诗词吟诵，心理学家做了上千种研究，分析出了爱情的种种，可却还是不知道两个人的气场如何吻合在一起才会促进如此多激素的分泌。一辈子都没被人好好爱过的我，当然也是一样。

【你找个对象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只要是有个对象带回来，你姨妈不就不会再给你找人相亲了？我也不怕得罪人了！】

我有点后悔点开手机上的语音了，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差点让整个办公室的视线都放在我身上。要是真的带个男对象回家，我看你肯定会变得更闹腾。不过是怂泡的我当然不敢把这句话回复给妈妈，只好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不过，我的早餐呢？

“我今天又没迟到。”

“你不是每个周一都要送孩子吗？”

“嗯，这周我婆婆不上老年大学，所以我今天没去送孩子。没去学校所以也没经过那家饭团店…… 不好意思，我也是早上才知道来不及给你发消息。”

无功不受禄，而且这最多也不过是约定俗成并不是成文的规矩，我好像也没什么立场抱怨。我正打算起身去阿英抽屉里搜搜零食当早餐的时候，一只手却从另一边伸了过来。是刚刚来上班的顾少爷，这是——只有阿英儿子小学门口才能买到的饭团？你怎么会……

“不是你说那家饭团好吃吗？今天顺路就买了。”

太好了！本来就是一周一次的机会，还以为这礼拜吃不到了呢。不过说来顾少爷都来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住哪儿呢。

“我？西湖文化广场那一带。”不愧是少爷，住在市中心来我们这种郊区上班的人也不多吧？工资都不够他交房租的吧？不过阿英儿子的小学明明在城北，市中心到城北再到城西，怎么想都不顺路吧？

说来阿英，你又在填什么？才周一刚上班就在提交请假申请？儿子生病了？不是刚说上学去了吗？

“嘘！”她堵住了我的嘴说，“明天电视台有偶像运动会的综艺拍摄。我年假不是还有多嘛，总不能让我说是为了去看路漫索吧。”

路漫索也参加偶像运动会？他要是有运动神经当年至于被日本的经纪公司踢出来吗？瞧他那舞跳的样子。

“大家先停一下，明天晚上我们全体成员会餐没问题吧？”就在这时候，沈老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说到。

“啊！沈老板，明天我可能……”阿英的鼠标正放在请假申请的提交按钮上，她只好停下说。

“还有！明天下午电视台拍摄邀请我们全体员工去做观众。拍摄结束后我们就直接出发去饭店，所以大家都把工作给安排好。”

“拍摄？什么拍摄？”

“蓝色卫视的偶像运动会，虽然有公开招募观众，但估计不是所有观众都有耐心能呆上一整天，所以我们下午去。”

“发财了！我刚好没抽到票打算去外场混呢！”阿英说着兴奋地点下了关闭OA窗口的按键。

对了，顾少爷一定没参加过这种给人垫人头的活动吧？这意思就是到下午观众席效果不好的话，我们就得穿插进去帮忙垫下气氛。因为沈老板在行业里的人脉，我们有时候也不得不接些这样的工作帮他做人情。我们倒是没什么，顾少爷可是什么酒会都能想去就去的少爷，帮忙凑人头之类的确实有些掉价吧？

“不是，只是朋友送了我明天晚上的电影票。”他拿出手机来给我看电影票。都什么时代了，哪还会有朋友送电影票啊？明明是你自己定的。只要点这里就可以退了，不过退票手续费也太高了吧？

“反正是晚上的电影，我们吃完饭应该还来得及吧？早的话就去看，也好作为拒绝第二摊的借口。”

“嗯……”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神色，“你今天晚上有安排了吗？我朋友送了我一块牛肉，要不要去我家吃烤肉？”

这又是什么借口啊，我们这代人哪有人送牛肉的？又不是七大姑八大姨。

有钱人之间原来还真的会送牛肉啊，不过是牛肉而已还要用锦盒来装。这加工好的牛肉花色还真是不一般，也就送礼才会送吧？这礼物可比一般的特产值钱多了。

“你也知道我不会做饭，也不怎么认识杭州这边的到家厨师。”

我也不怎么会，不过这么珍贵的和牛，果然还是要尽量品尝他的原味吧？我们有自信能把他吃好的方式也就只有烤肉了。可就算是烤肉，这家里连基本的调料都没有。别说厨房了，这整个家里也显得太空旷了吧？

“因为刚买的这房子，所以还没置办什么。”

“你！买的？！”我还以为是租的呢。虽然去过一趟上海见识了有钱人的家后这房子实在算不上什么，但杭州市中心的二室一厅带电梯的楼房，也是我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起的地方。“你不是来杭州轮岗的吗？不是时间满了就要回北京吗？”

“最近浙江的影视产业不是发展得很快嘛，好多拍摄也都在横店。所以想着在这个行业发展，在杭州买个房日后有什么工作也可以落脚。正好一个朋友需要周转把这闲置的房子低价转让给了我，日后就算不住了也可以当投资。”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啊，因为有两个房间我还以为他是和人合租的呢。那房间就是那天视频通话里小明过夜的房间吧？他们原来没在一个房间里过夜啊。

“我们要不也去超市买些吃的用的吧。”

市中心当然商业发达，幸运的是在如此市中心的位置还有个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以进的普通超市。这环境果然和顾少爷经常逛的高端超市不同吧？！看他那克制又满目好奇的模样就知道了。

“那倒不是，只是还没来得及来这家超市逛过。这超市比那边大厦楼底的超市大多了呢！”

大什么大，现在经济不景气所以大卖场都缩小好多了，以前那些平民超市比这大的多得多呢。“你想吃鱼吗？”

“不是，只是鱼都得自己捞吗？那些鱼都在活动，捞不中怎么办？”

“那就放回去重新捞，你要试试吗？”

“我还是……算了。”

“那你看中哪条了？我捞给你。”虽然也能叫杀鱼的大姐，但富二代可爱不就可爱在这些地方嘛。没有体验过平民生活也是一种没有见过世面，让人都忍不住想要炫耀一番。

炫耀自己会捞鱼，炫耀自己会选菜，炫耀自己了解各种调料的品牌，人果然不能沉溺炫耀。这购物车是不是太满了？

“最近我们店也能帮顾客免费送货到附近一公里。”

我需要的不是这个服务，我需要的是能负担这个的钱包。就算拎着几个大袋子，也还是想给顾少爷转钱，这阵子受他照顾太多了。虽然对他来说可能只是笔小钱，可对我来说是日后还不起的人情。

“早知道就开车来了。”

“开什么车，绕完路找完车位都够我们来回好几趟了。”

“可是不是太重了？要不把那袋也给我吧。”

“不重不重，每年年前我帮我妈买年货比这多多了，为了便宜我们还要倒上好几趟公交走上好几公里呢。你笑什么？”

“没什么，被你这么一说，我们倒是有点像下班后一起逛超市然后回家做饭的新婚夫妻。”

说什么暧昧的话呢。不过这何尝不是我年轻时有过的梦想？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就是想有一个这样二室一厅温馨的小窝，当然地段不是这么好也没关系，只要和上班的地方近一些就更好了。每天可以准时下班不用加班，下了班就和可以依靠的那个人一起买菜，一人做饭一人把路上顺便买来的小饰品装饰起来让这个小窝变得更温馨，洗完碗后看上几集偶像剧，然后互相依偎进入梦乡。这看起来像是平常人的生活，可正常成年人的家庭生活，我连一天都没有体验过。

我连个可以正常交往的人都不曾有过。

两个人的相处，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正式交往呢？我和顾山都不是喜欢身体接触的人，但除此之外总觉得情侣该做的事，我和顾山都做得差不多了。现实中的情侣相处应该大多也不过如此吧？两个男生总不可能大庭广众地拉拉小手亲亲抱抱，更不会像电视里那样动不动就去床上搞上一番。

“如果不推一把，两个人的关系是很难更进一步的哦。”金少爷说的没错，顾山是这样，其实我又何尝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个会主动的人，喜欢的偶像换了一波又一波，但却没有人真心喜欢过我。至少是那种想要一起过日子的喜欢，顾山是第一个。而且是从理性的角度分析，无论是性格还是物质基础，都是至今为止最有可能最合适的一个。

电视台的经验总是不会错。拍摄这档体育综艺的地方借用了大学校园的体育中心。在轰轰烈烈的开场后，到了下午观众难免变得稀稀拉拉。我们在摄影机会取景的位置补上了空位。刚一坐下顾山就成了零食投放者。昨天在超市里脑袋一热买了不少零食，但我们两个都不是爱吃零食的人，剩下这么多零食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啊！路漫索！！！路漫索！！！”阿英忽然大叫了起来，来不及接我的零食让我的手只能悬空在原处。

不过，也有几天没见到小明了。小程带着他进组拍戏后，前两天还偶尔会回来，后来要拍夜戏后就变得不见踪影。这倒是深得我意，毕竟那公寓是世界上唯一只属于我自己的地盘。

几天不见，那小子过得应该挺不错的吧？曾作为亚运场馆改造后的体育场规模也不小，只有在大屏幕上才能看到他的脸，化过妆的脸雪白d粉嫩，在球场上热身的模样也生龙活虎。主持人上台来介绍队员，耳边发出震耳的欢呼声才让我发现观众席上的人一下子多了不少。毕竟参加篮球赛的都是些一线明星，那些流失的观众一下子都回来了。

运动和舞蹈之间有很高的相通性，现在强调唱跳俱佳的全能艺人，也有不少运动员转行的明星。在那样的人之间，他纵使再强也自然相形见绌。每每有人进球都会迎来一阵欢呼，粉丝的应援声此起彼伏，好不容易小明终于有了投篮的机会，嘭！在篮筐上弹了两下还是落到了地上。

“防守！加油！防守！加油！”

观众们在领队的带领下齐声喊着，喊得最起劲的自然是我身边的阿英。我转头四下望着这些近似疯狂的粉丝，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格格不入了？可以我的性格实在做不到和他们一样的兴奋。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站起来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是坐在另一边的顾山。

“摄像机要往这边来了。”他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我才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观众席里唱起了一首短小的应援歌来，顾山拉着我的手一边跟着旋律摇摆手臂，一边跟着大家合唱。这感觉倒是和在酒吧里的气氛差不多，带着带着自己就成为了气氛中的一分子，那种尴尬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

我已经没有再顾虑那摇臂摄影机在哪里，唱完应援歌后才重新坐回座位上。

“氛围也是件挺神奇的东西，要换做以前，我肯定不敢想自己会做这种事。”

顾山听我这么说后笑了笑道：“你不是说以前也经常会被沈老板叫来凑数吗？”

“现在都是录播，导播会看着用效果好的画面的。全场效果不好的话，特写镜头效果好的不是在这儿吗？”我扭头看了看正兴奋地大叫着的阿英，这张脸可不止一次出现在转播画面上了。

再转回头来，顾山拉着我的手并没有放开，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公共场所拉我的手。我犹豫再三，竟然也没有挣脱开那只手，害怕那手一放开，就会再也体会不到那样的信任感。

晚上沈老板请我们吃火锅作为额外的酬劳。火锅和以前的大桌菜不一样，虽然把几个小桌拼在了一起但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了最边缘的那口锅边。我等着像往常一样和小岚他们不爱拼酒聊天的一起，但顾山坐到了我身边后阿英和小维也坐到了我的对面，我们就这样默认分组坐到了一起。

满满长桌的两端难得没有显露出特别的两极，要知道在以前这一边会和前面一端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伴随着汤煮开后的滚滚热气，店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热烈。

“老板！你没请路漫索来我们这里聚餐吗？”

“今天这种时候，他们公司有他们公司的局。”

“说起来，路漫索这人也挺有趣的不是吗？上次团建后我都把他当成我们的编外人员了。”

“就是，我今天卯足了劲给他加油呢！他表现算不错了吧？在那么多专业运动员的防守下还能进球。”

饭桌上，难免聊到那个人的话题。还好大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也像往常那样不参与话题都没有事。更何况碗里放满了顾山给我烫好的肉，吃起来都来不及。

“小吴！你有电话！”阿英指了指我的手机，才注意到手机在闪烁。是路修明？我们之间是没事不会打电话的相处模式吧？

火锅店里太吵，我拿着手机跑到了店外。

“哥，在干什么？”

“公司今天有聚餐，你今天要去我那儿吗？”

“哦，不了。我今天有些事，明天又要拍夜戏。所以可能有一阵子没法去你那儿住了。”

“那太好了，我一个人住得舒坦。你回家陪奶奶了吗？打给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太多天没见了，有点想哥了。”

“你发什么神经啊？你在哪儿？听沈老板说你们公司今天也有团建。”

“嗯，就在你们马路对面的餐厅里。”

我连忙抬头看马路对面。现在这个点，又不是什么闹市，街上的人并不多。马路对面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看着我讲电话。口罩，帽子，在这炎热的天里裹得严严实实，可还是能认得出那个人的身形。

“我们老板也知道你们在对面，让我方便的话过来给沈老板敬杯酒。哥……觉得我方便吗？”

“嗯……不方便。”

“……怎么了吗？”

“顾山也在，我觉得……我已经做好了可以和顾山交往的准备了。你出现的话……我觉得会不方便。”

那留白是不是过久了一点，我如果不挂断电话，这电话是不是会没法迎来尾声？

收起了电话后我不敢再向那边望上一眼，转身重新走回店里。

顾山问我是什么电话讲了这么久，我不自觉地撒谎说是我妈。至于说了什么事……还好要用其他的慌来圆的时候，阿英的一声大叫让全店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陆……陆曼索……竟然有私生子！”

她拿出手机来给我看她的屏幕，报导搭配的背景是我们今天下午刚呆过的大学校园。陆曼索带着口罩和刚刚那副装扮一模一样，他正和一个满脸笑容的小男孩玩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