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先生，你那里有诗吗？ 第20章 第二十话：绝对零度

拼命的奔跑，让我完全喘不过气来，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来拼命地大口呼吸。可还是觉得喘不过气，反倒是胸腔的不断运动，让肌肉传来无法承受的酸痛。我真的能从这种窒息之中缓过来吗？

我依稀记得让我如此狂奔的原因，要回家的时候，在门外听到了争吵声和尖叫声。那声音来自小远的妈妈，她大声责怪着我的父母没有管教好孩子，都是我让小远变成了这样。她的儿子一定是好好喜欢女孩子的，但因为我这个娘娘腔的不断勾引把他孩子带坏了。她以前因为我是小远的好朋友待我像亲儿子一样好，可却把我养成了白眼狼，把我的变态疾病传染给了她的儿子。

妈妈不停地哭泣，爸爸没有为我说任何的话，只是一个劲的道歉，一个劲地安慰两个女人。可这却在无形间激化了矛盾，紧接着小远妈妈的哭喊声更响了，还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我的手扶在门把手上，无尽的争吵给了我太多的时间做内心挣扎。可就算如此挣扎了，我还是推不开那扇门。我退缩了，我逃跑了，不顾一切地，拼命地逃跑了。

这经历似乎似曾相识，不对，这种事，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才对。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小远？

“喂，你在哪儿？”

“我？镇医院门口。”

这老医院已经搬迁了好多年才对，医院的背景……怎么那几个新建的高层楼盘不见了？我回过头来看自己手里的滑盖手机。我记得这只手机在一次挤公交的过程中丢了，虽然当时报了警，但也没有下文永远离开了我的生活。

“你已经回家了吗？要来学校找我吗？不是，你呆在那里不要动，我来找你。”

“那……我去地铁站等你。”

“地铁站？那是哪里？算了，你就在原地等我就好。我马上就到了。”

电话那头挂了电话，街道要比之前热闹上不少。一旁的公交车响起了报站声，我记的这条线路早就改道了。根据现在如此流行的穿越剧的经验，我拿起手机来看了看时间，我果然是穿越了吗？

“你怎么了？没事吧？”小远像电视里常演的一样来不及停稳自行车就踉跄着跑向了我。

我？没事呢，怎么了？

“你回家了吗？见到我妈了吗？”

“见到了……也没有直接见到。我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她的叫骂声，还来不及进去就跑出来了。”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一时生气就……总之对不起。”

我该在意吗？说实话，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舟山那几天，虽然我们过得像情侣，但从舟山回来后我们就迎来了开学。我本就不是喜欢黏糊的人，忙于选课，忙于新学期，两个人只是偶尔通过IM联系。说实在的在舟山我们谁也没有说出爱人之语，说不上是确定了关系。事后的这种恢复日常带些冷漠的氛围，就更让自己对这种关系摸不着头脑。

所以说，小远是向父母出柜了吗？如果是的话，就是在他父母面前承认了我们的关系。现在想来，如果这样也算是明确了关系，反而让我有些高兴。

那时的我为什么就没这么认为呢？

“好热啊，你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吧？口渴吗？水！”

明明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更需要喝水才是，“可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先别回家让你父母冷静下。我也没料到我妈妈是这样的人，我会回去和我妈解释清楚，等你父母也消气了，我陪你回家和你父母解释清楚。”

又是这样的台词，我记得当初听到时还很高兴来着，可这会儿再听到这句话，怎么高兴不起来了？

“这儿怪热的，我们先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吧。今晚就睡我宿舍或是找个酒店住。”

“嗯，我也一时没有主意，先去天街逛逛吧，晚了也可以随时回家或是坐地铁去其他地方。”

“天街？那是什么地方？”

对了，那时这个城镇虽然已经成为了城市的一部分，但还没发展到这种程度，杭州地铁也还没建成。等等，既然我现在是在穿越的世界里，就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事。我们这晚在酒吧里遇见了那个女生，我将小远拱手相让，还故意将两人撮合在一起。再然后我们真的就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最后那晚小远从上海回来送那女孩回家，再然后在德胜高架上出了车祸去世。

如同每部穿越剧里都会存在的神明一样，神明让我穿越回来，不就是改变这一切的吗？

“先不说了，上公交车吧。”

硬是挤上拥挤的公交车可不是我的风格，可我还是被小远拉了上去。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小远妈妈的车会超过我们这辆公交车，然后妈妈会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强忍着情绪打电话来问我到哪儿了。

“哦，我今天学校里临时有点事，这礼拜就不回来了。”我也像曾经发生过那样回复到。

车窗外，真的是以前的景象。修了好多年都没有修好的路，堵了好多年都没有通畅的街，还有路两边的工厂，热闹的汽车站与小商品市场。

经过这一路景色我们到了市区，在商场里逛了半天，小远在老国大的麦当劳里开口说：“今天就先不去想那些破事，我们去酒吧喝一杯忘了这些事吧。”

“可是我不喜欢那种地方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坦诚多了。记得当时我还没去过一次酒吧，所以对那地方很害怕，犹豫着答应了。

“我知道，我会带你去你喜欢的地方喝酒的。”

酒这种东西，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酒吧这种吵闹着社交的地方，也和我的性格不符。我记得当时我不敢拒绝，然后被他带去了酒吧。可这一次，他却带我去了一个小酒馆。

悠扬的乐声只是作为背景，并不会打扰到人聊天。可就算这样，我也不知道该聊什么才好，倒是这酒好便宜。啊，对了，这是十多年前，而且那时我还没上班，对大学生时的我来说，这杯酒也够一两天的伙食费了吧？我摸了摸口袋，果然身上还是没有多带钱，要是像爽文里那样能把现在有的财富也一起带到过去按照过去的物价消费就好了。

“你笑什么？”

“原来你嘴里竟然也会出现便宜这个词呢。”

“不，其实挺贵的，这种时代学校食堂里吃顿饭也才四五块吧？怎么了？”

“这才像你嘛！有点窝囊的小可爱。”

“喂！小屁孩！别捏我的脸！”

“你的脸肉肉的捏起来好舒服。”

“是嫌弃我胖吗？你这熊孩子！”

无意间我把他当成了小明那样的弟弟，我们两个这才像以前那样打闹在了一起，只是我好不容易占了上风，一个女生的声音出现在了我们身边。

“路修远？”“孙薇？好巧呢！”“可不是，你怎么也在这儿。”

故事线不是改变了吗？怎么明明都已经换作聊天的小酒馆了，这女孩子还是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那女孩是小远学校的同学，不用说能考得上那种学校自然都是学霸。和平日里见不到的我比起来，他们自然更有话题可聊。

我的记忆里，我们在那家酒吧里喝酒跳舞，疯狂的摇晃脑袋中，他们因为认出了对方是同学而开始一起舞蹈。那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自然比我更有趣。在我不适应的那种酒吧里有个更玩得开的舞伴，自然会让兴致有根本性地转变。在其他朋友眼里，两个人自然也更显得门当户对。

没想到现在到了这家小酒馆里也是，虽然没有那凸显妙曼身姿的舞蹈，话题的投机让两人的灵魂看起来更契合了。不对，穿越剧的神明，不是都会给人安排这种难关吗？就算穿越回了过去，也会设定让人觉得过去无法改变的情节。我得像主角那样主动出击改变命运才对。

“小远啊。”

“嗯？”

可是，该聊什么才好呢？“这就是你空间里的那个女孩子吧？”

“诶？你空间里还有我的照片？”

“就是上次义卖活动的时候，我们不是一起合影了吗？”

“对了，我的表演很棒吧？”

好不容易的开口，话题又被我送给了那个女孩，不过这一次我却没有再争取。两个人投缘的表情，都像是已经成为了一对。就这么巧酒馆里出去了一对男士，邻桌的女孩子开始讨论起两人的关系，自然也听到了同性恋之类的字眼。

正是，就算我改变了历史又如何？我所在的是现实世界，又不是什么BL剧的世界。就算是十多年之后的以后以后，两个男生也不可能过得有多顺遂。对同性恋的歧视一样存在，同性恋不还是对自己的取向三缄其口。而且还有我的父母，小远的父母，老人的观念就算十几年后也不可能改变吧？不被家人祝福还好，像我这一天离家前听到的咒骂，争吵，才是我们要面对的常态。

就算眼前的小远与我明确了关系，我们之间也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就算是可能成为了现实，我们也不可能获得幸福，只会让对方陷入无止尽的煎熬之中。

“我出去抽根烟。”

我不知道自己的这声招呼有没有人听见，但还是逃离了那里。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抽过烟，口袋里当然不会有烟。我想去便利店买一包，但从口袋里掏出了皱巴巴的零钱数一数，还是省点钱吧。这时代又没有智能手机，还不知道自己银行卡里还剩多少生活费呢。

什么啊，穿越回过去之类的事，也果然是电视里的那些人才配拥有的。我们这种凡人就算是穿越到了过去，也是这副窝囊劲。

没有烟，我有些无聊地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好在现在不是冬天，早秋的夜晚虽然热但至少还能让人透过气来。只是这灯红酒绿之下，天空果然一颗星星都看不到。果然还是和顾山一起看到的那片星空更美。

“同学！你知道路修远家住哪里吗？”他的那些朋友们走出了酒馆来。

果然，他又喝醉了，果然，他现在显然不适合回家，我们把他带到了附近的酒店里开了房间。果然，这一晚的酒店又只剩了那一间房。

“我得赶末班公交车了，不然来不及了。”还好那个年代已经开通了市区通往我家的通宵巴士，还好因为地铁还没开通，那条线路也没有取消。

“那…… 麻烦你照顾下小远了。”我和那女生道别后，还是那样洒脱地离开了酒店大厅。

对了，我是回来改变命运的。我拿出手机来给小远发了条短信：【我觉得你还是和那位女生交往的比较好，不过，如果10月份两人商量到去上海玩的话，送完那个女生回家后，千万不要疲劳驾驶哦！附近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好了再开车。】

这样一来，我回来的使命就完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也就可以随之改变了。虽然见到他和那女生交往的甜蜜模样一定会嫉妒，但我们本来就不在一个学校，也不需要朝夕相处。有了女朋友，他的生活也会变得忙碌。待他熬过那一晚后，我们慢慢不再联系，两个人也不需要再有交集。

也是，这才是适合我们所有人的最好的道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职场生活，我的性格也变得更勇敢，自己的想法也已经可以说出口，我已经成长为可以改变这一切的人了。

至于心里的失落感，一定只是暂时的。

只是……和那天一样，还不想回家，还不想和过去就这样轻易地告别。

凭我口袋里的这些钱，能想到可以过夜的地方，就只有国大的24小时M记。我选了最便宜的套餐，将杯中的可乐一饮而尽，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嗝。

啊，都花了这么多钱喝可乐了，不应该是打完嗝后什么悲伤都消散，然后神清气爽才对吗？我可是还要借着这个套餐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呢。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无聊地去看身边的人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着这件事。夜还不算深，周围有不少人。有刚看完电影，漫长约会还未结束的职场人，也有和我一样过了宿舍关门时间的大学生，还有来穷游也准备在这里过夜的年轻人。轻松的聊天气氛，和刚刚的小酒馆差不多。当然我一样不可能融入到他们的氛围之中。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在落地玻璃外张望着我的那个人。

喝醉酒的脸隐隐地现在灯的反光之中，红色的脸让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可那迷离的眼，偏偏看的人是我。

我赶紧跑到了门外，虽然现在是夏天，可一个醉得七荤八素的孩子就这样呆在外面也不是件安全的事。

“你怎么来这儿了？明明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到酒店的。”

“酒醒了！”他晃着身子的模样却不像他说的那样。

他掏出了手机来，对着我打开了我刚发他的短信问：“这短信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我像每个穿越剧的主角一样慌张地解释到，“这听起来可能没法解释，但我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你们两个想去上海玩的话，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只要安然度过那个夜晚，你就能保证安全了。”

“你在说什么呢，我是说这个。我为什么要和那个女孩子交往。”

“这个……你也是为了气你爸妈，想让你爸妈联合起来对付你这样好让他们恢复感情，所以才和你妈说你和我在交往吧？虽然我不知道这方面的结局，但事实上你还是和那个女生交往比较好，你不是也喜欢那个女生嘛。”

这场景没有出现在过去的记忆中，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就在我还在磕磕巴巴的时候，他却扑上来将我抱在了他的怀里。奇怪，明明就是大夏天的，却一点不觉得热，还觉得有点温暖。

“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什么分手，我们根本就没有交往吧？”至于我们做过的那些事，也可以算是……炮友。

“那……你要和我交往吗？”他靠在我肩膀上，喉结发出的震动，与我的胸口共鸣起来，“我知道，如果是我们两个的话会遇到很多的困难，可又有谁的爱情是一帆风顺的呢？你最爱的电视剧不也都这么演吗？你还说矛盾越大情节才有更大的张力，才能让人引起共鸣。我想和你一起经历那些矛盾。而且我一定会带你经历这些坎坷后，也像电视剧里那样会有美好的结局的。”

“你在说什么呢？小屁孩一个，还没经历过社会的险恶，哪有事情是你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话是如此随口而出，可我的心里也有不甘。也是，都已经穿越到过去了，我却还是这样窝囊的想法。

“喂！喂！路修远！你醉了吗？醉晕过去了？！”那壮硕的身体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让我变得透不过气来。喂！喂！路修远你醒醒！我要透不过气来了！

“做噩梦了？”眼前出现了一张脸，和刚刚面前的有些像，只是变成了路修明。

原来是梦啊，果然是这样，当我察觉到自己穿越的那一刻，就知道现实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节的。

“怎么还哭了？要给你倒杯水吗？”

有哭吗？只是鼻涕而已吧！“你把空调调高几度吧，开得这么低干什么？电费不用你交是吧？”啊～我又开始了，眼前这男生再怎么说也是父母离异，没了哥哥的孩子，我这么一睁开眼来就骂人家不合适吧？

不过梦里的那个拥抱似乎又回到了眼前。要是真的能回到过去就好了，要是真的能和小远交往就好了，就像他在梦里说的那样，纵使我们会经历一番波折，但至少身边可以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至少自己不用承担这十多年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