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先生，你那里有诗吗？ 第19章 第十九话：有缺陷的人们

“这车上还有那么多座位呢，为什么一定要坐这里？”

“你买车票了吗？规定要对号入座吗？”

好好好，你爱坐这里就坐这里，我让给你。我拿起了自己的包包逃到了最后，正好这时顾山也上车了，我赶紧叫住了他让他来后排坐。本还想耍赖往车后走的小明，看后排都坐满了人终于作罢。还好沈老板坐在前面，我们这儿想和老板保持距离的i人人数足够。

“这给你。”顾山从包里掏出一瓶饮料给我，是我最喜欢的果茶呢。

“你哪儿来的饮料？”

“小岚昨天买的零食还有多的，刚刚在车下面分呢。”

还有这种好事？为了躲小明我急着上车，真是亏大发了。以前我还会不好意思，现在连少爷都拿了，我肯定会出手要的。这路修明真的是我的扫把星。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顾少爷拿出了无线耳机收纳盒，给我递了一个耳机。分享耳机这种事是什么小年轻干的事啊。不过我还是接过了那个耳机。

“都听，只要好听就可以，就听你的歌单吧。”

“嗯。”

耳机里响起了一些悠扬的爱情歌曲，正好搭配这一番疲惫的旅途归程。汽车行驶在一片葱郁的深山小路上，已没有对目的地的未知感与期待感，可也因为这一番玩乐而对未来的生活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与期待感。

我以前是个无比单调的人，觉得旅游不过是件又花钱又无趣的事。千篇一律的深山，出自同一家公司的仿古建筑，卖着烤鱿鱼臭豆腐的美食街。这一次的经历却让人有了改观，我不喜欢旅游的原因——原来只是因为没有朋友。没有想要一起增加感情的朋友，没有想要一起体验生活的同伴，久而久之就变得越来越单调的人生。

世界就这样在我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还记得高二的那场春游，在学校定的文艺景区里走马观花。人气王小远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被落下的我要不是因为老师的分组，也不会这样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直到一天结束回学校的时候，他忽然坐到了我的身边才有了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他也像顾山那样递给了我一个耳机，和我分享他的音乐。

那个时代的MP3已经出现了，但没有那么大的储存，也没有那么好的音质。小远还是守着他的那台CD机。买正版CD得去新华书店，买了谁的专辑就把他专辑里的歌从头听到尾。也有像苏打绿那样的歌手对专辑里的歌做上一番精心安排，但是没有个人歌单，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心情安排不同歌手歌曲的顺序。

那时代的有线耳机也不像现在的无线耳机，本就不长的一条线上连着两个人的耳朵，就算那条耳机线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也将线两端的人束缚在一起，不敢坐得太远。

我一边享受着中巴车的颠簸，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边听着悠扬的歌曲，在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哦，不好意思。”醒来时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靠在了顾山的肩膀上。

“没事。”

“还没到吗？”

“就要到了，你醒得正好。”

“你这一路都没睡吗？不累吗？”昨天虽然只有我们几个睡了会儿，剩下的男生打了通宵的游戏，时不时激动地叫上一声所以我们睡得也不好。今天还去景区里爬了山玩了漂流，兴奋的时候倒还好，这会儿平静下来就感觉到累了。

“睡了，只是比你醒得早。”哦，那就好，不知为何这样我心里就少些负罪感了。

我们的车刚下高架路，第一个路口就遇到了红灯。不过好在还没到下班的高峰，道路不至于拥堵，没几个路口后就到了园区门口。

前面的人开始下车，我只有一个小背包，也不喜欢挤在前面。可就算在最后一个下车，顾山还是拉住了要往前走的我。

“陆漫索！”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个和沈老板差不多年纪的大叔。

“顾总？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杭州办点事，想到你定位在这附近就过来看看。都好久没见了，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这个……我今天已经有安排了……”

“有什么事？我问了你大根哥说你这几天休假都没事。”

“啊……这个……一点私事。”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明不知所以的举动，就在这时顾山上前了几步说：“有空找小……他，怎么没见你有空来看看你儿子？”

“哦？！大山，你怎么也在这儿？”

“可不是，连孩子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吧？”

气氛本就有些尴尬，然而剩下好事的同事没有散去，全都躲上一段距离在这里看八卦的模样，就让这场面变得更尴尬了。

”哎呦！这不是顾总吗？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呢。特地来看公子的吗？别担心，你家公子我照顾得很好。机会这么难得，晚上一定要一起喝一杯。”沈老板连拖带拽地把顾总往园区里拖，“先去我办公室喝杯茶，我跟你讲，杭州这地方可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全国最好看的模特网红现在都在这鬼地方了。晚上我带你去选拔选拔人才，嘿嘿。”

他一边拉着手一边用另一手挥着不知道在打什么手势。梁主任倒是看懂了，对我们挥起了手说：“不用去办公室打卡了，大家都在这里散了吧，周一准时来上班就好。”

大家虽然散开了，但八卦的心却不止。不少人还是第一次知道顾山是大家少爷，不过嘴上讨论的事也就这一个而已。包括我在内，当时也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我早就知道顾山是大少爷了，爸爸来看看孩子碰到个大明星约下饭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在意的我赶紧背包回家想好好睡一觉，可开门的时候身后却出现了一个身影。

“你不是说有工作吗？”

“哦，推辞推辞。玩了两天了，谁不想回家先睡一觉。”

“那为什么不回自己家睡？”

“那儿太远了嘛。”

见我迟迟不开门，他干脆自己上手按门密码，嘀嗒一声后门就打开了。看他这熟门熟路的模样，我总有一种又想改密码了的冲动。

“这又是什么？”我看着他怀抱里的那些快递问。

“咖啡机，哥家里就只有这个电磁炉和一口锅，厨房也太空了。”

“我一年能用上几次厨房？买来也是装饰品又浪费钱又麻烦。这又是什么？”

“空气炸锅，这样就能烤鸡翅吃了。这个是保温电茶壶，拿来泡花茶可好了。”

“真是钱多得没法花。有这钱怎么不多出些房租。”

“嗯，好，我这就给哥打房租。”

“不要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钱收了我以后还怎么理直气壮地把他赶出门？就我这收入还花这么多钱租房子住就是为了不和别人合租。虽然没钱但孰是孰非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喂！哥！脱下来的衣服就及时洗，放久了会滋生细菌的！”

“夏天才几件衣服，老是洗多废水。”

“碗筷用了也及时洗，还有，这桌子每天都要擦。不洗澡不换睡衣别到床上去！又要换床单了！”

“你是我老妈子吗？！！！”我终于忍不了了！本来就睡眠不足够累的了，还来个管事婆在家里烦。只是因为疲劳而喊出的话好像语气的确是太过了些，说完了我又有一些后悔。

管不了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直到睡醒后看到窗明几净的房间，好像有个管事婆也不错。

“你一直都没睡觉吗？”

“嗯，你再等一下，汤马上就好。”

这家伙是不会累的吗？这是什么韩漫男主角的设定？有这精力办家公司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为个霸道总裁呢。

“怎么样？好吃吗？”

“嗯，还不错。”比我自己做的好吃多了，“可是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刚刚一边和奶奶视频通话一边听她的话做的，所以你就放心吧，口味绝对可以保证。”

路奶奶？怪不得味道有点熟悉，是小时候去小远家时吃到的味道。嗯，手机怎么有这么多消息？睡得太沉了都没注意呢。

【我找到了一家据说很好吃的烤肉店，明天有事吗？】

是顾山，本来还是有些犹豫的，可这照片上的牛肉雪花纹也太诱人了吧。

“哥！哥！”

“怎么了？”

“上次说的电影不是延期上映了吗？明天有首映场，我们一起去看吧。”

“什么时候？”

“下午。”

你但凡早那么一点点，在我给顾山发回复之前说我还可以答应，可现在我已经答应顾山了。

“怎么了？明天有事吗？”

“嗯，这两天尽玩了，还有些工作没完成。我明天得回公司加班。”我也不知道怎么随口就扯了个谎。

“不能换个时间加班吗？我好不容易才有时间休息。”

“这个，因为和人家约定好了Deadline，明天一定要把做好的合同发给人家。”

“那晚上呢？”

“哦，那工作比较复杂，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做完。”

“我知道了，那再约时间吧。”

我怎么有种出轨的心虚感？眼前的人明明就是我的弟弟而已，就算他死皮赖脸呆在这儿，也至多不过是一起住的弟弟而已。正好已经吃完了饭，正好可以捧着手机在沙发上躺会儿。

“喂，那个明天再收拾了，你先歇会儿吧。”

“不行，不收拾干净我心里不舒服。”

收拾了我才心里不舒服，把这公寓打扫得这么干净，还给我煮了饭，按道理该由我来洗碗才对吧？可是这会儿实在很难抬起劲来。

“你这儿都收拾得这么干净，茶几上怎么摊成这样？”我承认，找这瑕疵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平衡点。

“这样哥才会忍不住拿来吃吧。要是全部放得整整齐齐，哥根本就不会打开来，只有我帮你打开了你才会吃。”

短短的几天，这么了解我吗？我确实平日里没有吃零食的习惯，要不是那些零食打开了诱惑我的话——吃零食和吃饭果然是两个胃。

“哦～够了够了～已经很饱了。你也赶紧吃吧，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有在吃。”

虽然这牛肉很高级，但没想到这店气氛倒是热闹得很。还怕顾少爷会带我去什么很高级的店，还好只是面向大众的平民店，这高级肉只是这里吸引人的招牌，也不是什么大家都会点的常规品。

虽然这肉的口感真的很好，可是——“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本来就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没有什么根据。眼前的顾山该笑的笑，该聊的聊，和平常也说不出什么两样来。

“对了，你老爹好不容易来杭州一趟，你不陪他好好逛逛吗？”

“他有的是人陪，用不着我去添堵。”

倒也是，有钱人又不像我们这种人，像沈老板那样全国各地想去就能去，说不定都来过杭州好几趟了。“不过，有人陪都不如自己儿子陪吧？自己儿子能和生意伙伴一样嘛？”

我只是随口说的话，却让顾山收起了笑容。“在他眼里，我可能还不如他秘书来得顺眼呢。”

哦，这是什么豪门禁忌吗？也是，那些豪门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几个兄弟明争暗斗争遗产，在父母面前尽说些讨好的场面话。对了，那些豪门大老爷不都还有好几房姨太太吗？这顾少爷不会是小老婆生的孩子吧？

“哈哈哈，不是。我爸就我妈一个老婆。”随口问出他妈妈是第几房时还以为他会生气呢，但没想到却把他逗笑了。

不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是商人就像小远曾经的父母一样，忙于工作上的事很少照顾孩子吧？久而久之父母和孩子之间就产生了隔阂。想到这里我也忍不住劝他说：“难得有机会多陪陪你老爹吧，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只是没有机会而已。家人之间就是这样，呆在一起才有感情。”

“我爸就是那个不爱孩子的。我爸爸是渣男，喜欢就上，从我出生的那一刻，不，从我还没出生开始就和不同的人保持关系。玩到后来没新意了，就开始男女不限了，投资影视公司无非就是好方便他养后宫。我妈当年也是出于爱他才容许他的这种作风，可真正的爱情难免会有占有欲。她为了圈住我爸才故意瞒着我爸生下了我，希望有了孩子后能让他负起责任来，成为回归家庭的男人。我爸竟然也真的和她结婚了，刚开始好了一会儿，可在外面做了几年生意后，就又开始了那种生活。我妈后来也认了，有些人的坏习惯是写在骨子里的，没有那么轻易改变。”

这故事，有够狗血的，比小远爸爸那种找了个比孩子大了没几岁的小三还要狗血。而奇怪就奇怪在于，狗血故事里的主角，竟然能够如此淡然地说出这番话，他不是应该像小远那样发场脾气，或是做出些更叛逆的行为才对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都到这岁数了，该看开的也都看开了。”

哇，这种事是怎么看开的呢？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复杂，如果是我的话非得给那顾老头扇两个巴掌才够出气吧？不过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经历得多吧？小远如果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应该也能看开自己家里的那些破事了吧？

“所以，你才和你老爹不一样，想要对感情负责任，想要和喜欢的人厮守终生，对吧？”

“不，我只是单纯想认真地对待感情，和我爸没有关系。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爱情观，如果为了那种男人赌气什么的，也太看得起那种渣男了吧？”

哦，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人成熟的程度也太可怕了吧？虽然我的岁数比他大几岁，但都开始想叫他哥了。

“对了，既然说到我爸了……”

“什么？诶～你别玩欲言又止这种老梗，更引起我注意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我说了的话……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让路修明告诉你的比较好，在人家背后说这种事不好。”

“你这样的话我就生气了哦！我一直都以为你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爱吊人胃口的人。”

“不是……只是……那个……”几个毫无意义的虚词，却让他好像经历了万年的挣扎。

“你这样的话我就走了哦，以后都不要见面了。”

“好吧。”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路修明也是我爸爸众多的男朋友之一。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现在两个是什么关系，但当时路修明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拿到的那个《姐姐迷恋的他》的角色，紧接着又做了《零度保鲜的你和我》男主角。”

“咣当——”要不是银筷落地的声音，我还找不回自己的思绪。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一切又都理得清了。音乐节后喝醉了的那场大吵，我虽然不想去在意，但还是注意到了顾山说的那句他说小明是小三那句话。我虽然只是这个圈子最边缘的工作人员，可也耳闻过一些娱乐圈的内幕。没有背景的人想要在这行业里做出些成就来，不是件简单的事。

“所以说，我想你能幸福。如果你能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我倒也不觉得是件坏事。可如果对方是路修明……那就…… ”

顾少爷的话自那之后就一直在我脑子里回荡着，和顾少爷逛街也没了心情，看了电影却连电影的名字都没有记下。

他送我回家已是晚上十点，原本说要尽情享受休假的路修明，这会儿并没在家里。

是回家了吗？想问问他可又不敢给他发消息。直到他打开了房门，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是午夜两点。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哦，和以前的朋友玩了会儿。”

我忍不住走上前去，这家伙不是休假吗？怎么还化了妆？这满身的酒气……等等不会又来那种过分延迟的酒劲吧？可他却挡住了我的手说：“哥，我累了，先去洗澡了。”

“哦……嗯。”

我恍惚着收回了自己的手，目送他径直走向了浴室。让我恍惚的——是他脖子和锁骨上的那些唇印。那不是普通的口红印，想要在他的锁骨上留下如此的力道，一定是个**极为强烈的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