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最严酷的那段时间,入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女佣变着法儿熬药;还好,城堡有一片专门的草药园,这些制药的方法古老而神秘,我不懂原理,但对我来说很有效。
他们往药里增加了多少成分,我就做了多少重梦境。
那些梦大多数与你有关,亲爱的,你总是我梦境和现实的主角。
有一个梦你是一个孩子。比莱拉妮要大一些,比我们初遇时更小。
我们本是年龄相仿,但在这个梦里,我依旧是个成年人。
你在一个大雪天出现在我家门口,因为饥寒交迫倒在雪地里。
这听上去是不是和我们真正的初遇有些相似?只不过你的到来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家里的园丁最先发现了你,我已经成了城堡的主人,有什么事儿当然要来通报我。
我看见你小脸被冻得通红,嘴唇却惨白没有血色,立刻让家庭医生过来接手。
在这个梦里我的家庭和现实中差不多,一直做些救济苦难的活计。
大多数人都是在收到救助之后就离开,尽管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很想要留下,却是不被允许的。
那不是战时,是每个人都可以自食其力的和平年代。一日两日的伸出援手还能做到,若是长期,哪怕吃垮城堡也做不到。
人心是贪婪的,人心也有惯性。一旦让他们知道有了后路和靠山,谁也不愿意再自己努力。
这是城堡的规矩,是父亲留下来的规矩,也是我的。
然而从我在你的床边坐着、守着你醒来,我就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我让你留了下来,从一个佣人做起,尝试了园丁、守卫和车夫。
你那样聪慧,亲爱的,做这些活计实在太过委屈。于是你成为了整个城堡的管家。
其实我已经有些记不清,在那个梦里我是否想要让你做我的孩子。
你的童年是凄苦不幸的,哪怕后来遇见我,我始终不能尽到一个长辈或者家长的职责;毕竟我们是同样幼稚的小鬼。
哪怕后来被尊贵的司长所收养,儿时的苦痛终究无法弥补。
可能在潜意识里,我一直想要将你重新养一遍——养在我身边,亲手照顾你,陪你长大。
这个梦我并没有告诉你,我想你恐怕从来不愿意做我的继承人,无论是子嗣还是伴侣。
我问过你,我有城堡一座,良田几亩,佣人数十。在我死后,除了捐给慈善机构的那部分,这些全都是你的——哪怕没有法律,我也会在遗嘱上写出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你很讨厌与我谈论这件事,到最后干脆直接摔门而去。
起初我不理解你生气的原因,这明明是我爱的告白。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同样是不爱用言语表达的你,难得的宣言。
你不需要我的“遗产”,不需要从我这里继承任何东西。
你想与我同生,共死。
这或许是我所听过的——严格来说并不能用“听”,毕竟你没有“说”出来——总之,是最浪漫的情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