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三味线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其中还夹杂着早良亲王痛苦的哀嚎声。菲利普惊恐地望向纸门,门上那个剪影已经扭曲得彻底脱去了人类的样子,成为一团肆意伸展的乱麻。
转眼之间,更多黑影被映在了纸门上,其它的大妖们也聚过来了,它们时而溶解,时而凝结,在纸门上铺展成各种怨毒的图案。阴阳师实在想象不出外面那群妖怪现在是什么样子,反正,他一点都不想看见。
菲利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纸门上移开,现在他必须重新收拾思绪。地藏已经给阴阳师争取到了时间,那么现在,该轮到他拿出真本事来了。
菲利普急步走到正对纸门的画轴前,几乎把脸贴到了画作上。对呀!这里本有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反常之处,他竟然现在才想到:和式房间里,怎么会有泼墨山水画?
不得不承认,这幅画很有意境。春雨过后风卷云舒,远山翠黛,空谷幽寂,一切都罩在水雾迷蒙之中。但这片悠远的意境并没能安抚阴阳师的情绪,相反菲利普感觉心脏在胸口狂跳不已。凑近后他才注意到,这不是山水画的笔触,不,不如说,这不是任何一种绘画的笔触。它太细腻了,太工整了,在这团水墨下面,有什么阴阳师非常熟悉的东西正在呼之欲出。
菲利普闭上眼睛,把画中景象印入脑海。那片古雅的山水在他脑中渐渐褪去了墨晕,只剩下了曲折锋利的筋骨轮廓。
就是它!
阴阳师猛地睁开双眼,春雨时晴的迷雾瞬间在他心中消散,他终于知道了“青莲院”里藏着的是什么了。
“这……连绵的,不是山……”菲利普的手指慢慢扫过画中山脊,“这是……一张曲线图!”
芦屋道满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要在轴上找线索。”
轴上,他指的不是画轴!
如果这真是一张曲线图,画卷左下角就应该是原点,那么,它的底边和左边,就是X轴和Y轴。
菲利普的视线重新聚焦到了画作底边之上。就像常规的泼墨山水,画作底部是大片大片的留白,AI画匠只做了一些象征性的点缀:怪石,灌木,走兽……等一等!有一些奇怪的符号藏在了这寥寥数笔之间。菲利普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终于看清了,这是一种古代阿卡姆字母,如今它只会使用在一个地方:作为磁偏转量的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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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安倍晴明带着众弟子在“土御门神社”前同赛博恶灵浴血奋战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柏青哥店的后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一个中年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女人的脚步有些蹒跚,似乎不是很习惯行走,但她的背影里却透着一股让人畏惧的果断。
妇人走到十字路口,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已经上了年纪,身材也不再曼妙,但依旧可以看出上流家庭子女特有的雍容与恬淡,她立在老旧的街灯下,几步外广告灯箱投来闪烁不定的光线,明暗交织,犹如一副清冷的浮世绘。
不多时,空旷的街头扫过两道光柱,一辆高档轿车鬼魅一样地从马路尽头驶了过来。任何一个阿卡姆世界的公民都认得,这是医疗部主任荒川妖时的座驾。
轿车无声地停在了女人面前,车窗玻璃缓缓放下,女人凑到窗前,说了一句什么。车子随即重新启动,一个加速绝尘而去,将蝴蝶夫人抛在了人烟绝迹的街道上。
没有客套的寒暄,甚至没有一句问候,这是父女两个二十年后的第一次对话,也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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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同样的噩梦,黑夜里无数断垣残壁迎面而来,仿佛扑向自己的恶鬼。有时候,女孩会在梦里面看见伊莎贝拉.玛缇娜,那个傻姑娘大多数时候都在梦中朝她咯咯地笑,另一些梦里,玛缇娜对他不太友好,此外还有第三种情况,在那种情况里,伊莎贝拉……哦,伊莎贝拉,她希望她能赶紧忘掉。
索菲亚?洛佩斯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这里很狭窄,很单调,白炽灯撒下的光线呆板到让人绝望。
索菲亚知道这里是医疗者的秘密收容所,专门安置特殊的精神病患。女孩面前的盘子里放了一些食物,所以她猜测现在应该是第二天早晨。索菲亚没有看到医疗者,也没听到有人说话,整栋建筑寂静无声,像是一座冰冷的坟墓。
索菲亚没有动送来的食物,她的眼睛一直盯在盘子上,如果是平时,她应该已经开始动手砸盘子,想方设法在上面弄出一个锋利的边缘了,但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有人正在监视她。
房间某处忽然传来“沙沙”的麦克风杂音,索菲亚不动声色地在心中迅速筑起一座高墙,作为APLF老兵,她早已接受过对抗医疗者盘问的训练。
昨晚女孩已经跟荒川妖时正面交锋过了,说实话那段回忆很不愉快,索菲亚全程都在咬牙硬挺,荒川似乎有一种魔力,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可以让人陷入极端焦虑当中,最后女孩都开始搞不清楚,自己是在跟医教部主任对抗,还是在跟自己被挑起的狂乱思绪对抗。
“病患谈话内容记录,编号0069451。”房间某处传来冷漠的人工语音。
“早上好。”索菲亚挑衅似地大声道,试图打乱对方的步骤。然而对讲机那头的人并没有受到她的影响。索菲亚听见一个毫无感情的年轻女人声音:“谁是伊莎贝拉?”
索菲亚心脏刹那间漏跳了一拍,真该死!一定是自己昨晚在筋疲力竭的时候,无意中说出了这个名字。
女孩闭起眼睛强装镇定,背后却已经湿了一大片。恐惧,悔恨以及窘迫像是山崩一样,压向她原以为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
“谁是伊莎贝拉?”一样的声调,一样的语速,简直像是把刚才的话录下来重放另一边。
索菲亚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就这样蒙混过去,对方知道这个问题是自己的软肋,她可以一直问下去,问一千,次一万次,问到自己崩溃为止。
“无可奉告,我不知道什么……”
“谁是伊莎贝拉?”
“不知道!”
“谁是伊莎贝拉?”
52C在某一次中世纪背景的重启中,开发出一种水刑。让水一滴一滴落在受刑者额头上同一处地方。在外人看起来,水滴的攻击是那么轻柔,那么微不足道,但是在受刑者眼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在经历几百次重复的攻击之后,他们忽然会感觉这一滴比上一滴稍稍重了一点,然后下一滴更重一点,这种想象出来的重量会以指数的速度增加,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受刑者彻底逼疯。
索菲亚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水刑受刑者。对讲机的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有千钧的份量,压得女孩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不知道!”
“谁是伊莎贝拉?”
女孩“噌”地站了起来:“我是索菲亚.费尔南多.洛佩兹,我出生在香格里拉领域,K44俗世扇区。我的学生时期记录良好,无犯罪记录,无亲密关系,三年前加入APLF,我的宗旨是……”
索菲亚用高八度的音调说了一长串内容,然后就开始不停重复这段话。这是APLF交给她的最后一招,用复读让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索菲亚!”对讲机里忽然换成了一个她熟悉的声音,“索菲亚,听见了没有。”
这个声音一直喊了好几遍,才引起索菲亚的注意。“弗洛伊德?”女孩几乎立刻认出声音的主人。
“我来救你了,坚持一下!”
“快走,你不是医疗者的对手!”索菲亚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这句话,她想把从昨晚到现在自己的遭遇告诉弗洛伊德,好让这个老笨蛋知道医疗者究竟有多可怕。但是她说不出来,索菲亚.洛佩兹太累了,累得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医疗者们撤退了。”弗洛伊德冷静地打断女孩,“荒川妖时疯了,他袭击了许多自己的人,现在整个52C上都乱成一团了。我进来的一路上几乎没遇上什么抵抗。”
“荒川妖时不在这里?”索菲亚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他失踪了,临走前他启动了52C上的百鬼夜行,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也许他想重启这座城市。”
索菲亚没有留意去听老法官后面说的话,“荒川不在这里”,她的思绪完全被这句话占据了。女孩低下头,开始无声地抽噎起来,放下戒备之后,那张原本稚气未脱的脸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上面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沧桑。
“我帮你把隔间门打开了,走廊里现在很安全。”
“APLF的其他人呢?”索菲亚问,虽然她已经努力在克制,还是没能掩饰住声音里的哭腔。
“有一些人逃出去了,他们正在追踪荒川,你最好也加入他们,天知道这个家伙还能干出什么来?”
索菲亚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刚才说荒川疯了,这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会说疯就疯?”
对讲机那边沉吟了半晌:“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听不太懂,我昨晚目睹了一起谋杀,一个特别位高权重的人,绝对可以比肩神明的人,昨晚在52C被暗杀了。这件事很严重,非常非常严重,严重到一千个医疗者组织都承担不起,你们的海亚姆大夫要是活着,也会吓得六神无主。至于荒川,我只能说这打击对他来说太沉重了。”
索菲亚陷入了沉默,她始终觉得老法官的话有哪里不太对劲。荒川妖时,他会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吗?
“总之,先逃出去再说吧,通路我已经替你打开了,你知道怎么联络你的战友吧?”弗洛伊德催促道。索菲亚表示赞同,这个房间她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女孩推了一下房门,后者果然应声而开。
“我的通讯器被收走了,再说他们一定换了其它频道。不过,我知道组织的紧急联络点。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留在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做,祝你好运。”听语气,弗洛伊德似乎要结束通话,索菲亚急忙打断他:“等一下。”
“还有事吗?”
索菲亚直到这一刻才算彻底镇定下来,定了定神后,女孩眼中冒出仇恨的火焰:“刚才,有个女的在用你这台对讲机跟我说话,你看见她了吗?”
“对,一个女医疗者,她现在已经死了。怎么?”
“便宜她了。”索菲亚咬着牙吐出这四个字,然后带着满腔愤怒走出了房间。
收容所的走廊很窄,而且确实没有什么人。索菲亚偶尔会看到几个奄奄一息的医疗者,都是受了大口径的枪伤。女孩感到有一些疑惑,她原本以为外星人会用一些更加有未来感的武器。直到她抵达收容所大门口,这个疑惑才被解开。
一名流浪汉打扮,胸口却别着医疗者胸牌的人,手握一把大口径□□,失魂落魄地站在出口处。当他看到索菲亚时,脸上露出夹杂了一半惊恐与一半释然的癫狂表情。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流浪汉用沙哑的声音安抚索菲亚,“’私刑判官’……要我把这个给你。”他木讷地伸出手,把一台手机递到女孩面前。
索菲亚疑惑地接过手机,正打算再问一句谁是私刑判官,流浪汉忽然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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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公里之外,身着镇暴甲的弗洛伊德正站在满地狼藉中。他刚才说了谎,根本没有什么女性医疗者,他也不在收容所里,甚至,他都没有亲自去过那个地方。只需要一个变声器,一个远程同步对讲机的设备,以及一个被控制的傀儡就可以达成完美的伪装。
老法官踩过一片血泊,来到糊涂蛋面前。“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当替死鬼是不是?”老法官问,“为什么是我?”
奄奄一息的矮人报以一个恶毒的笑容,他的腿部矫形器已经散架,右腿病态地盘在身下:“我希望那枚螺母能把你噎死。”
“你们知道阿卡姆世界承受不了修道院的怒火,所以才找到我,对不对?你们只是一帮矿工,为什么要去招惹绯红修道院?是不是老祖母的意思?”
老法官这一连串问题仿佛有着什么魔力,糊涂蛋眼神渐渐变得呆滞起来:“因为……”他仿佛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声音仿若梦呓,“这背后是……”
“砰!”一声枪响,矮人头一歪倒在了地上。弗洛伊德转过身,看见一滩烂泥也似的开心果,正艰难地用左手支撑身体,右手颤颤巍巍地端着他那把杠杆步枪,一缕白烟从枪口袅袅散开。
杀了同伴的老矮人把目光转向弗洛伊德,表情如同一个赢了游戏的小孩。
“我以为你不喜欢老祖母。”法官说。
“我从来不喜欢她,但是天杀的,她救过我们的命。”开心果的额头沁出冷汗,鲜血还在从他腹部的伤口潺潺流出,这个矮人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要说的,背后是谁?”
“你永远不会知道了。”开心果身子一软,仰面躺在地上,血淋淋的脸上还挂着笑意。
弗洛伊德冷冷看着地上的垂死之人:“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说的。”
“不,我说你不会知道了。”开心果把枪搂在怀里哈哈大笑,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与你交手很过瘾,外星人……但别忘了,’私刑判官’阁下,我们,是,平手!”说罢,矮人猛地倒转枪口,对准自己重伤的腹部。
又是一声枪响,开心果的一部分身体炸开了,飞溅而起的零碎足有一人多高。
弗洛伊德站在血泊中,面无表情地扫过所有的死者,最后他微微颔首:“没错,”老法官嘟囔了一句,“是平手。”
现在的弗洛伊德有一些怅然若失,在前期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后,如今事情过于顺利,反而让他生出了不真实感。
“很快就能解决了,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老法官这样想着离开了童话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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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体验非常糟糕,像是所有的感觉都退化了。菲利普能看见,也能听见,但总觉得世界应该不止于此,他有太多发散的意识被无情地挡在了头颅之内。当人类的心灵脱离信息空间,再次被锁进血肉的感官世界里,一般都会产生这种失落情绪。
“我以为你活不成了。”超龄青少年耳边传来安倍晴明疲惫的声音,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见了窝在沙发里的柏青哥老板。两个人在沉默中对视了几秒,都显得有些窘迫。躺在连接舱里的菲利普面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而安倍晴明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他双眼深陷,头发凌乱,西装前襟皱得像是两团抹布。
“发生什么事了?”菲利普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
“服务器像发了疯一样,我们也不知道怎回事,虚无僧已经去查看底层日志了。”安倍晴明眼神有些呆滞,显然还没有从昨夜的鏖战中清醒过来,“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正在门外抵挡百鬼夜行,没能顾及到这里。”
菲利普惨笑一声,如果不是没有体力,这声嗤笑应该具化为上百句责问,咒骂以及纯感情宣泄的脏话。
“你欠我一份人情。”菲利普语带嘲讽。
“我给你一份柏青哥打折券怎么样?”安倍晴明又摆出了那副无赖一样的嘴脸。
“给我一份’皮尔当二型’病毒的样本,要带说明文档的。”
“那真是抱歉。”柏青哥老板嬉皮笑脸地说,“病毒是假的。”
“你……”躺在连接舱里的菲利普五官明显扭曲了一下。
“我并不是说,我手里这份病毒是假的,我是说根本没有什么史前软件病毒。当我从云端的地质层里把’皮尔当二型’挖掘出来的时候,也高兴了好一阵,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份病毒的版本最早只能回溯到六千年前,而且,反编译后的业务层代码有明显做旧的痕迹。”
菲利普沉默了半晌,明明身体机能在恢复,他却觉得自己更加无力了。“你早就知道我会看上’皮尔当二型’对不对?”超龄青少年已经出离愤怒,声音像是从一个空壳里传出来的,“所以你故意把它放到我面前,好让我乖乖进入’青莲院’。”
“我会把病毒打一个包发给你的,呃,还有本店的五折优惠券。”安倍说着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现在说说你吧,你从那个鬼地方找到什么了吗?”
“我需要阿卡姆上地磁度数的详尽信息。”
这个要求显然让安倍晴明摸不着头脑。
“你要那个干什么?”
“藏在’青莲院’里面的不是坐标……不对,应该说不是我们平常说的坐标,那是一张日期跟地磁偏移量的曲线图。”
“那个能用来定位吗?”
“你还不明白吗!地磁是在不停偏转的,用这个来定位,只能说明’三途之门’也在不停缓慢移动。”菲利普说着从脑机对接床上一跃而起,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房间里好像少了一个人。
“蝴蝶夫人呢?”
“她不见了。”安倍晴明尴尬地摊开手。
“什么?”
“我们对付完赛博恶灵就没看到她。”
“你在开什么玩笑!”菲利普伸手就要去拽安倍晴明衣领,“没人牵着,她哪里都去不了!”
“别冲动。”八百比丘尼叼着烟卷推门而入,“我们查过监控了,她是自己从后门离开的。顺便,我们还发现就是她对’青莲院’动了手脚。”
“怎么做的?”安倍晴明转头问,他的样子已经严峻了许多。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那女人只是在键盘上摆弄了几下,然后摘下头梳子放在操作台上,可能是激活了什么强制匹配的蓝牙设备,整个过程就像变戏法一样。”
“医疗者在上,我竟然没看出她是个顶级黑客。”柏青哥老板虽然故作轻松,依然难掩语气里的懊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蝴蝶夫人在我们那里已经待了二十年了,我们每个月都要对她进行复原诊断,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八百比丘尼不耐烦地瞟了一眼菲利普:“小弟,这只能说明你的见识还太浅。我出家的时候曾经听师祖说过一种,把人的思维能力封印起来的方法。这需要很高超的脑外科技术,还需要同样高超的催眠术。另外,这种技术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损伤,就算你那位夫人恢复得再好,也是个残疾人。”
后面的话,菲利普已经听不见了,他面如死灰地跌坐在连接舱里,表情恍若梦中:“为什么……”
安倍晴明没有去安慰超龄青少年,他现在的脸色黑到了极点:“你说到催眠术?”
中年女人点点头,她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没错,医疗者。”在阿卡姆世界,提起催眠术,就没法不联想到这群人。
柏青哥老板双眉紧锁,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糟了!”
“怎么?”菲利普有气无力地问。安倍晴明没有回答他,而是快步跑出房间,在走廊里拉住一名虚无僧耳语了几句。八百比丘尼斜叼着卷烟看他远去的背影,一脸感慨之色:“我都快忘了,他认真起来可真帅!”
柏青哥老板回到房间时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看样子像是随时要找个人狠揍一顿。
“’青莲院’,”他恨恨地说,“生成过一份访问者的脑部日志。”
“那是什么?”八百比丘尼不解地问,然后她发现菲利普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她偷看了我的思想。”
安倍晴明转而向八百比丘尼解释:“简单来说,所谓的脑机接口,就是把人类的思想全部解析成二进制,然后跟服务器交互,换句话就是说,接入脑机接口的人对于服务器来说是没有秘密的。菲利普小弟想通了’三途之门’坐标就是曲线图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就记入日志里了。”
“可你不是说,只要’青莲院’庭院的大门关上,服务器外面的人是看不见里面的吗?”菲利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安倍晴明耸耸肩:“一般而言确实如此,但那位阿姨既然都可以让庭院里的大妖失控了,那调出日志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菲利普还想继续指责两句,但随即意识到这样做毫无意义。超龄青少年一脸倦容地倚在墙上,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几乎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还是不敢相信,那可是’青莲院’啊,世界上最好的堡垒服务器,真的会有这种人吗,只几分钟就把它攻破了?”
“理论上说,绝对不可能,除非……”安倍晴明顿了顿,从他的表情看,柏青哥老板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除非,她这一辈子,都在以我们为假想敌接受训练,她是一件专门针对阴阳师的秘密武器。”
菲利普懊恼地抱住了头,没想到自己出生入死,最后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你是说,”他声若蚊蚋,“二十多年来,我们神社一直都生活在荒川布的局中?”
安倍晴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先弄到地磁数据再说吧。”他朝虚无僧试了个眼色,后者四散而去,“你也不要太沮丧,谈到情报搜集,我们这里可不一定比医疗者逊色。”
“没错,在这件事上你可以对晴明有点信心。”八百比丘尼大喇喇地附和说,“事情越不着边际,这家伙就越靠谱。”
“在虚无僧找到资料前,我们最好先养精蓄锐,趁现在你想不想玩两把?”柏青哥老板再次露出那种不良分子的笑容。
菲利普无力地摆摆手,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什么,重新抬起头:“老师,你知道,手先生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