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手先生这个人,我的建议是,最好把它当做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一个仅供娱乐的故事来对待,而不是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任何一个立志做严谨学问的太空史学家都不应该把手先生作为研究课题,哪怕这个课题看上去多么引人入胜。
手先生出没于一些卷宗的细末角落,以及另一些亡命之徒的某句无心之语中。你可能注意到到过他的名字,但绝对不可能根据这个名字挖掘出任何线索。
红银河年代,一个匿名雇主委托平克顿武装侦探所帮他从拍卖会上买下一件未标记的藏品。考虑到任务的危险性以及雇主的慷慨,侦探所出动了五名最好的侦探,后援人员更是前者的十倍,还携带了足够打下一座亚文明的重武器。
然而,如此大的阵仗最后买回来的,仅仅是一张装在塑封袋子里的纸片,根据当事人回忆,袋子里的纸片是对折的,内层似乎有两行手写的号码。
侦探们怀着满腹狐疑把重金拍下的袋子交给了中间人,从此以后这件拍品连同它神秘的买主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一些虚无缥缈的怪谈在地下世界里被人口耳相传:
据说宇宙中存在着一个社交账号,通过它可以直接跟墨菲斯托对话。
那家社交平台名叫“迅指”,上线时间接近于文明世界的“孤岛年代”,它曾经在自己的文明圈子里火爆过一阵,具体来说是一到两个标准年,之后它就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厄运中。
有一名“迅指”的后端开发人员皈依了魔鬼的信仰,他把献祭与召唤的信息写进了代码里,最终导致了墨菲斯托降临,那一天所有的公司成员全都横死当场,谎言之王在鬼哭神嚎之中坐进了CEO的办公室里。
从那一天起,“迅指”的用户发现平台变了。社交主页上充斥着让人作呕的血浆内容,还有各种含义不明的怪异音频视频。之前投放的广告变成了白噪音耳语,所有使用甚至仅仅是谈论过它的人或多或少都遭遇了不幸。
短短一个月时间后,“迅指”就从人们的视野里彻底消失,它的服务器停摆,域名被收回,如今,只有一个使用了流动IP技术的自解析域名,可以让你访问到这个平台。只有一个账号,可以用来登陆,在那里,平台如今的主人,那最后一个用户,正耐信等待着与人交谈。而现在,这个账号已经落在了手先生手里。
这当然只是一个无稽之谈,文明世界里每天都会诞生无数个这样的传闻。但是手先生真的不存在吗?
事实上,某个电视节目曾经采访过一个拒绝公开身份的消息人士,后者声称,手先生掌握着门氏5%的股份,却从未参加过股东会议,甚至,门氏里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一些星父教派的传教士在近千年前的伪经里找到了手先生的名字,经书上说,正是他创造了“红帐”——一团绵延几万光年的红色尘埃,目的,是为了掩盖一样东西。
关于这一点,教皇格里高利二十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44教皇”——曾经亲自调查过。在他事后提交教廷图书馆的报告中,教皇承认“红帐”之中确实隐藏着什么东西,该物体非常古老,有一定自我意识且极具攻击性,即使是“.44教皇”这样的身手也险些命丧在尘埃云下的无名古墓中。
至于手先生,格里高利二十世对他的真实性不置可否,用教皇陛下的话来说,求证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物根本是浪费时间。
但是,也有人对手先生是否存在这一问题非常认真。
弹子和尚,他是最近几次大袞星军火展会上的头号买家。这位出家人近几年来一直在重金悬赏手先生的线索。
弹子和尚曾经带领游击队拜访某个亚文明星球,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正在追捕一名战败的军阀头领,但更多的人相信,当时他其实是潜入一个偏僻小村里,寻找一块绝版的逆熵电池。
几个月后,弹子和尚孤身逃了回来,他一直对那颗星球上的遭遇绝口不提,只是恨恨地表示,他上了手先生的当了。
讲到这里,我们依然找不到手先生的蛛丝马迹。也许我们可以给以上这些空穴来风下这么一个定论:根本就没有手先生,或者每个人都可以是手先生,只要你怀着一个秘密,只要你的真实目的不为人所知。手先生是芸芸众生,手先生是独一无二,手先生从不存在,手先生无处不在。
以上内容来自《不确定的宇宙——民间传闻汇总》,作者:编写进程XA522101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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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果乜眼瞅着面前的不速之客,一个黑西装男。他是“童话世界”两天之内的第二位拜访者,这种频率可说不上让矮人有多愉快。
“避难?”开心果粗鲁地重复着黑西装男的话,语气像是在质问对方。他平端着他的杠杆步枪,显然很乐意送一发子弹到对面人的脑子里。
黑西装男连连点头,他想要拿出一点往日在消防署的威严,但身体与客观条件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署长大人像是快散架的破风箱一样喘着气,昂贵的黑西装上满是血污与泥点。
“警团署长让我来的,这里,他在这里买了一个床位。”
“那老狐狸自己怎么没来?”
“他死了,在地铁站里。很多人都死了,如果你这里能收看到52C早间新闻的话,也许……”消防署长忽然停住口,然后自嘲地摇摇头,“不会有什么早间新闻了,上面的世界完了。”
“怎么回事?”
“警团署和消防署发行的股票崩盘了,典探们正在罢工示威,当然,你把那个当做单纯的□□也没什么问题。”
“天杀的!”开心果切齿怒道。
消防署长心里一惊:“怎么?他不会,也是用期权跟你付的款吧?”
“你在想什么呢?这里只收现金。”
黑西装男这才松一口气:“谢天谢地,听着,典探头子把他的床位让给了我,他要我……”消防署一面说一面朝开心果身后的大门走去,却被矮人用枪顶回了原处:
“对不起,事情不是这样的。”
“怎么?”手足无措的消防署长脸上重又泛起了惊惶神色。
“我们这里的床位是不能移交的。”
“那警团署长应该也订过我的床位吧,他订的是两个床位,对不对?”
“没错,两个。但是这笔生意是跟警团署长做的,我们的床位只能当面交给他。”
“但是他死了!”
“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只认直接买主。你也别委屈,所有干这一行的都是这种规矩,本主没来,交易就自动取消。你要是想住进来,就得另外给钱!”
消防署长知道再纠缠下去是没用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开心果一眼,眼神里混杂着不甘与狼狈。“多少?”他恨恨地问。
开心果抬起一只端枪的手,张开五指在黑西装男面前晃了晃,后者没有多说什么,垂头丧气地解开皮带,从裤子里面掏出一根金条。
“我们只收现金。”矮人冷冰冰地说。消防署长终于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少废话!我只有这个了,你直接说要不要吧!”
开心果虎着脸沉吟良久,才从黑西装男手里接过金条:“今天是你的幸运日。”他放下杠杆步枪,侧过身让出通道,“进来吧。”
消防署长在矮人的注视下,惶惶如丧家犬一般走入了童话王国,黑暗中迎接他的是几百盏闪烁不定的灯火。光线像是无数把錾子凿在黑西装男的神经上,天旋地转之中,惊恐和虚脱还是打垮了署长大人,他伏在地上哇哇地呕吐起来。
开心果在黑西装男身后嫌恶地看着这一幕,他决定等眼前的人缓过来之后,一定要让他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穿过长廊,消防署长与开心果进入了挖矿工作室,白雪公主的头颅挂在房间中央,带着一种狰狞的扭曲表情。它双目紧闭,两片褪色的嘴唇抽搐似地开合不定,发出蚊蚋一样的轻声。
“妞儿好点了没?”开心果问万事通。
“好得很,你看她有多精神。”万事通没好气地回答。
“这是什么鬼东西?”消防署长望向白雪公主,怯生生地问。
“迎宾小姐。”开心果不耐烦地挖苦道,“你上去吻她一下,她还会给你讲故事呢。”
万事通瞟了一眼消防署长:“我没想到你这么热情好客”。她尖酸刻薄地对开心果说。
后者没有回答,只是把金条抛给了同伴:“接下来几天他要跟我们住在一块儿……”
话音刚落,忽然警报声大作,白雪公主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盯住消防署长。这是黑西装男从未见过的癫狂眼神,吓得他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与此同时,他终于听清楚了橡皮头颅口中那蚊蚋一般的呓语,白雪公主反反复复在说同一句话:“我希望你们都死!我希望你们都死!我希望你们都死!”
更多的小矮人冲进房间,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其中还有人大呼小叫着“又开始了!”
“发生什么事了?”消防署长问。
“百鬼夜行。”开心果回答,“我们的追踪机器被恶灵感染了。现在她每隔几十分钟就会自己启动,憋着要弄死我们,天地良心,我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矮人咬着牙又恨恨地嘟囔了一句,“该死的,看到这张脸我以后还怎么对着她’自我修炼’?”
小矮人们分别坐到了工位上,噼噼啪啪敲打着键盘。“妞儿,坚持住!”万事通朝橡胶头颅高喊。
“我希望你们!”白雪公主从低吟变成了尖叫,因为表情过于扭曲,它脸上好几处人造皮肤都出现了皲裂。
“恶灵被逼到意识表层了!”爱生气高喊,“把它干掉。”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遗憾自己不是个阴阳师。”开心果咕哝着。他们是矿工,他们没有式神,只有一些常规杀灭病毒的手段,然而,这些手段面对AI完全是杯水车薪。
“别抱怨了,快想想办法!”万事通咆哮道。
“我正在建立病毒特征库。”爱生气推了推头上的哈士奇头套,“一会儿我会针对入侵程序编写一个特定病毒,让两个病毒相互消灭。”
“要多久?”
“……”
“我问你要多久!”
“我怎么知道要多久!恶灵又不是我设计的!”
此时的白雪公主化身成了女高音,开始唱起一首让人不寒而栗的咏叹调。
“是精神污染!”开心果大声提醒同伴。
“我们该怎么办?”消防署长问,他必须全力提高嗓门才能盖过歌曲。
“还能怎么办?捂住耳朵!”万事通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她并没有停下手里的作业。
“那你们呢?”
“我们?”开心果哈哈大笑,“用意志力硬抗!”
房间里的灯光开始随着歌声明灭不定,天昏地暗之中,消防署长产生了幻觉,仿佛那颗头颅在歌声中缓缓漂浮了起来。
黑西装男双腿一软,不自觉地跪倒在地。“这就是潜藏在云端的力量吗?我们的城市,难道就是建立在这种东西上面吗?”他绝望地心想,“这甚至都未必是什么上古大妖,也许,仅仅是一只最微不足道的小鬼,但是,它就已经恐怖到如此程度了……”
咏叹调越来越尖锐,即使捂住耳朵,消防署长还是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几千尺的花岗岩地层下,反而像是身处惊涛骇浪之中。反观小矮人们,却没有一个露出胆怯之色,他们一边有节奏地敲打键盘,一边高声唱起了刺耳的歌曲:
我们挖呀!挖呀!在矿坑整日劳作,
我们挖呀!挖呀!这正是我们最爱的事情。
要想致富没有捷径,
如果你用铁锹锄头挖个不停。
在那矿井中,
无数钻石亮晶晶……
消防署长不知道这首歌原本的曲调是怎样的,因为它被小矮人们唱得荒腔走板,毫无旋律美感可言,仿佛几十面破锣嘈杂交织。但是,歌声中却蕴含着一股锋利的生命,犹如一艘快船在疾风骤雨中撕开天地,破浪而行。
“病毒定制完成了!”爱生气忽然大喊一声,欣喜若狂的他猛地扯下了自己的哈士奇头套,露出里面稚嫩的白化病面庞。
“快注入,妞儿就要撑不住啦!”开心果下达了反击的命令,他的双眼充血肿胀,白沫一串串挂在嘴角,显然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注入……完成!”随着一声宣告,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橡胶头颅却自己亮了起来,成为室内唯一的光源,白雪公主尖叫着两眼翻白,仿佛灵魂正被从头顶吸出来。
矮人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黑暗中,十六道目光齐刷刷望向白雪公主。五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这样的折磨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十五秒过去了,房间的电路已经超载,所有器材都在被烧毁的临界点。
终于,在大约二十秒后,尖叫声戛然而止,室内的照明也恢复了正常。灯光下,白雪公主口眼闭合,一脸的疲惫与安详。
“成功了?”开心果问。
“暂时的,至少目前我们压制住了那个恶鬼。”爱生气摆弄着手里的头套,倦乏的样子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分娩。
包括消防署长在内,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黑西装男这时才有机会重新端详起高挂的那颗橡胶头颅。如今看来,她闭目的样子仿佛一名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女将军。
“她是我们的妞儿,从我爷爷那辈开始算,她从来没有被打倒过,”开心果走过来,用一只手艰难地勾住了消防署长的脖子,“她真美不是吗?”署长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变成这群人的粉丝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那如今看来高贵异常的橡胶头颅忽然毫无预兆地爆炸了,白雪公主的半边脸裂成了橡胶与金属的碎屑飘散而下。
“怎么?”开心果第一反应是恶灵,但是他随即看见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哈喽,我又回来了。”身穿大秦游侠镇暴甲的海因里希.弗洛伊德倚门而立,满不在乎地迎上小矮人狂怒的目光。他抬起手,好让所有人都看清他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的那枚弹壳,“有件事,我要跟你们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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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菲利普.吉布森的印象中,他从没像现在跑得这么快过。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阴阳师已经马不停蹄地转过了两个拐角,跑上一段楼梯。目前为止,超龄青少年什么妖怪都没碰上,但是菲利普很确信,此刻那些中邪了的大妖们正朝自己包围过来。
三个妖怪手持武器跑在阴阳师的前面,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在拐入最后一条回廊时,禅釜尚忽然回过头,一对木讷的眼睛盯着菲利普:“其实也你没对我们抱什么希望,是吧?”
阴阳师一愣,心烦意乱中他也没来得及细想,只是本能地点点头。
“那就好。”茶壶说着回过脸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样我良心能过得去一点。”
菲利普轻叹一口气,这三只小妖毫无疑问会在遇敌时一哄而散,但是能在事先把话挑明,禅釜尚也算是卑鄙得非常有格调。
“就是前面了。”枪毛长尖声尖气地说,“我们到了。”
三妖一人停下脚步,菲利普抬眼望去,烛火摇曳中,一之间门洞大开,里面黑漆漆一片,仿若一张森然巨口。阴阳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战战兢兢地试探道:“请告诉我,这个房间有完美的闭锁功能,关上门后从外面绝对打不开。”
“呃……”虎隐良面露难色地挠挠头,“屋里确实有一块’请勿打扰’的小木牌,你可以摆在门外地板上,不过我不认为大妖们会在意那个。”
“可,可是,卢屋老师不是在里面呆了一整夜,妖怪们都进不来吗?”
禅釜尚白了菲利普一眼:“跟房间没关系,那是他自己的能耐。”
“什么?”
“卢屋先大人进房间之前,只是扔下一句话:想找我就自己进来。结果那几个大妖在门外站了一宿,没一个敢进去。”
在三只妖怪嫌弃的目光下,菲利普脸色变得一阵白一阵红,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跟芦屋道满的差距,只是从没想过,这云泥天堑有一天他会不得不靠自己去跨越。
虎隐良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温柔地拍了拍超龄青少年肩膀:“进去吧,不要自暴自弃,你其实比你自己想象中,要靠谱得多,真的。”
“祝你好运,小子,”禅釜尚也难得和气了一些,“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菲利普没想到身处绝境之下,竟然还收到了三个陌生妖怪聊胜于无的勉励。他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受到了鼓舞,不如说是彻底认命。“你说得没错,我能行,”他低声咕哝,“只是需要一点压力。”
说罢,他转过身,在三只妖怪的加油声中大步跨入一之间,纸门随即在他背后合上,发出既不厚重,也毫无威严的“啪”一声。
仿佛是收到命令,门合上后三只妖怪立刻陷入沉默,站在庭院中对着那又轻又薄的纸门若有所思,过了良久,禅釜尚才说出心里话:“那啥,我觉得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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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上蜡烛后,菲利普发现这里的布置非常典型:左面是床,右面是博古架,正当中则挂着一幅横轴泼墨山水图。
“在轴上找线索。”菲利普想起了卢屋离开前说的话,他立刻凑到山水画前。这画轴是房间里唯一跟“轴”字扯得上关系的摆设,何况,这幅画总让阴阳师觉得哪里别扭。
阴阳师端详了画作半晌,最后只能心怀不甘地承认,他找不到可疑之处。这是一副未署名的春雨时晴图,画家技法说不上有多好,也不能算特别业余。画作的内容同样是中规中矩,让人留不下特别深刻的印象。
菲利普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找到任何值得留意之处。该有东西的地方都放了对应的东西,该空的地方也都空着,甚至连家具的尺寸样式也跟菲利普预想的分毫不差,这个房间太标准了,标准到……甚至有些让人不安。
“这太不对劲了。”阴阳师喃喃自语,他从没见过一个房间摆设如此合他心意,仿佛就是……
“仿佛就是我内心投射出来的。”菲利普双眼一亮,他终于想通了这个房间的古怪之处。
“青莲院”设下的诡计一点也不神秘,所谓一之间,是根据访问者脑中对书院造建筑主厅的印象临时创建的。这里有访客心中想到的一切,除了……
“坐标!我脑子里没有’三途之门’的坐标!”菲利普脸上绽开一个有些狂躁的笑容,“那么,接下来就很简单了,我应该在房间里,找一件我印象中不存在的东西。”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呆滞的脚步声,仿佛是一个身体极重的人在拖着一条腿走路。菲利普转过头,看见早良亲王的侧影映在了纸门上,他正缓缓朝一之间门口走来。
“想办法,快想办法。”菲利普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目光所及的每一件摆设都那么合理,简直让人感到绝望。
早良亲王扭曲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门口,下一秒,它就要破门而入。“一切都结束了。”菲利普心想着转过身,与恶鬼隔着纸门对峙,等待着即将到来最终时刻。
恰在这一刻,风中再次传来了三味线的演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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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漫卷,地藏怀中抱着铁锹迎风而坐,清癯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神情,犹如一个胸中藏有千军万马的将领。他脑后的白发已然被吹散,缕缕银丝在气旋中狂舞,仿若一面威风凌凌的旗帜。
老人左手扶着锹柄,右手的拨片雨点一样拍在锹面上,发出一阵紧脆利落的嘈嘈之声,好似雨打江面,珠落玉盘。普普通通的铁锹在他的手里,赫然成了一把无弦的铁琴,拨片撞击锹面不同区域,产生细微声调变化,让这首曲子也有了抑扬顿挫,高低婉转。
弦声一阵比一阵紧迫,似乎手中的拨片再急也不能宣泄老人心里山洪奔腾之势,地藏张开嘴,随着曲子长吟一声:“喝!”苍凉的喊声破开云雾直冲天际。
昏天黑地中,乐曲犹如一条狂舞的银龙,老人的每一声高喝都犹如军令,激着狂龙扫荡一切。只要看一看老人的眼睛就明白,在他心中,这已经不是一首乐曲,而是一场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