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枫帆 第2章 1

早晨，路过楼下的那间废旧教室，狄枫站在门口，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明明只是梦而已，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昨天真的是在这上的化学课。

细算起来有半个月了，半个月不长，只够她在两周仅有的两节美术课上摸总共80分钟的鱼，但自从一周前的某一天晚上第一次做了这个梦后，她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想着这个梦，后来几乎每隔一天她就要做一次类似的梦，无外乎化学变成了生物、地理、甚至是数学。最开始她把每夜必造访的梦境归结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从初中入学后偶然发现这间构造略微奇怪还禁止使用的教室开始，她一直期盼这间教室里面有点什么只有靠自己未知的神秘力量才能揭开的秘密。也是因为这个，在中考时她选择了直升本校。

明明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这次的考试成绩虽然不直接影响高三的分班情况，但是排名对学生个人而言会有很大的参考价值，而高二下学期新知识多而杂，期中的查缺补漏做得好、期末就可以省下很多功夫事半功倍，可以说相当重要。可是狄枫还是忍不住的会走神去想那个梦、那间教室，忍不住的会去想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同时又在心里忍不住嫌弃自己都快高三了还那么中二。

狄枫所在高二一班的教室除了楼层不同外、和那间教室的地理位置完全一样，就在那间教室上面。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教室前方的黑板后，高二一班少了一个阳台吧。

相同的布局，同样是化学课，沙尘暴如约而至，大风席卷黄沙包围了整个教室。好强烈的即视感！狄枫坐在窗边看砂砾在玻璃上跳舞，这样想着。

“观察到溶液加了酚酞后变为红色，这个可是初中的知识点，不过有一些人可是在考试的时候没回想起来。所以一定要夯实基础！不要学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与梦境相似的这句话让狄枫回到了课堂，狄枫一惊，慌忙的拿起桌子上的化学卷子开始找老师讲的题。

现在已经讲到了第一道大题，所幸刚刚讲的选择题她都对了，黑板上好像也没有额外的知识点。松了一口气后，狄枫又默默的对自己感到不满，现在竟然连叶老师的化学课都开始走神了，看来真的太走火入魔了。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快速扫了一遍题，跟上老师的思路。

“下周的期中考试你们班主任应该已经说过了，非常重要。”叶霏帆讲完题后看还剩5分钟下课，便开始嘱咐下周的期中考试的注意事项。

“去年的这套期中试卷大家回去后再认真看一遍，不止是题，还有每道题所延伸出去的知识点、以及易混淆点，顺着这套试卷看下来可以有助于大家重新梳理一遍知识点间的关系、整理框架。”

叶霏帆顿了顿，站在讲台上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狄枫的方向，继续强调。

“尤其注意，把自己易混淆的点一定、一定要多过几遍。”

狄枫位置靠后，视线朝拿着卷子站在讲台旁的叶霏帆望过去。一些人仍然盯着卷子、翻着书，更多的人已经悄声息地把饭卡从书包里拿了出来，有的放在手上偷偷把玩着、有的揣在了上衣口袋里。狄枫才意识到又是周五了——只有周五晚饭前的最后一节课是化学。所以，说是下周的期中考试，但其实满打满算也只剩两天时间了。

“好了，马上下课了，大家再看一遍卷子，剩下的时间自习吧。”

许是看到了还有人目光在试卷与书上扫来扫去，叶霏帆补上一句：“对刚才试卷有疑问的同学可以来前面找我答疑。”

狄枫想起叶老师说的话，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手指轻轻戳前座伏商羲的肩膀，借来了她的笔记。

“选择题卷子和笔记？”伏商羲转过身听到狄枫的话楞了一下。

虽说她的笔记经常被班里的人奉为比老师ppt还全的考点大全，但狄枫找人借化学笔记这件事倒是第一次发生。这也并非是因为狄枫上课有多么认真、或者仅仅因为狄枫的化学成绩很好，而是众所周知地，狄枫在化学课上从不会让自己跟不上叶老师的节奏，也更谈不上会在课后看其她同学的笔记。

把卷子递给后桌后，伏商羲索性趴在椅背上看着狄枫对照自己的笔记划重点。伏商羲的笔记很全，不管是不是自己已经掌握的内容，只要老师提到了是重点都会顺手记录，甚至包括一些解题思路也会补充上去——无论是自己的还是老师的，只要能保证正确。当然，自己的薄弱部分也会被其它用其它颜色的笔迹圈出来。

在七中高二一班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如果谁请假了需要跟上进度，那么除了去逐一找老师补课之外，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伏商羲，从她那借来当天的笔记。

甚至有传言说，在某海鲜二手市场上有看到过成套的伏商羲的笔记在出售，不过这个说法被大部分人驳回，原因是：虽然以伏商羲常年霸榜理科班学年榜首的成绩来说，她的笔记若是出售则很有说服力，但是以她殷实的家庭背景来看，无论如何都不用把笔记整理后、再挂到咸鱼上去卖。

果然还是有一两个错过的延伸知识点，这些还恰好是自己的知识盲区。好险——狄枫边誊抄这部分的考点到卷子上边暗叹道。

很快，她把卷子递给了伏商羲：“谢谢。”

“嗯嗯没事！”真的是在看我的化学笔记啊，真是稀奇。伏商羲在心里默默念叨。

狄枫和伏商羲坐在食堂远离打饭窗口与大门的角落里，灯光也比较暗，但胜在人少——比起和陌生人拼桌，她们选择多走几步。

“听说等高三我们就可以选择是否住宿了。”伏商羲面前的牛肉粉还在冒着热气，她用筷子搅动着，等热气散去的间隙看到食堂门口正好又涌入一大波人——是刚上完加课的初高三毕业班。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狄枫应了一句。

伏商羲没有继续接话，显然在想着什么事情。

“不过，住校意味着只能靠食堂渡日，而且高中住宿的话好像都是四人间吧。”吃了几口饭，狄枫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理论上是的，但据说这几年会根据选择住宿的人数决定，选择住宿人数少的情况下可能会按照三人寝的情况分配。”伏商羲说出她中午帮秦源慧补习昨天的笔记时打探到的消息，“这一届和上一届的初三是三人寝的原因就是因为住宿生比往年少一小半。照我们这一届的人的数量，按去年与前年住宿平均比例算得话，很有可能会是按照三人间的标准分配。”

“三人间的话，会多一张床可以放点公共物品之类的吧。”狄枫回道。

“嗯嗯。而且，前几天在办公室和老穆讨论数学题时，好像听到别的老师说，今年可以自己找舍友后直接在学校系统上提交，也可以被动等系统自动分配，当然选舍友的话需要三人或四人满员才行。”

“我昨天试着登陆了下学校系统，真的多出来一个宿舍系统选择的模块。”伏商羲挑起米粉正准备吃，突然补充道，“如果真的这样，我其实有点想住。住校至少可以多睡会儿。”

“这么好吗！我们初三时不是有人去问能不能自己选舍友？然后被年级组长狠狠驳回了诶。”狄枫抬头看着伏商羲，惊讶道。

“好像是因为去年新来的校长，她比较注重高考结果而非备考过程、不太主张让学生在住宿这种问题上吃一些人为制造出来的苦，说是这样才能同时保持中高考的升学率与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

“哇哦，这么好！”

排队等晚饭的人数逐渐减少，刚刚涌入的毕业班生也逐渐开始坐下来用餐，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不少窗口已经开始打扫厨房、关闭灶台。角落里相对而坐的二人加快了用餐进度。

“所以，考虑一下吗？”嗦完最后一口粉后将纸巾放在餐盘里，伏商羲就歪头看着对面，手撑在下巴上。

狄枫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有点自然卷的女孩撑着头绽放出一个看似灿烂笑容、用比平常稍小的声音悄悄道，“还有，女生宿舍楼就在女性教师公寓旁边哦。”

大部分年轻老师都住教师公寓，其中也包括化学叶霏帆老师。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理由。”狄枫微怔，看起来像是思考了一下，“要到六月份才会确定住宿事宜吧。”

“是的。”

“那不是还早嘛。我再想想！高三要天天背单词，我还是喜欢...我更习惯在公交车上背。”她笑了笑，还是没给出确切答案。

“嗯，我也还在考虑。”她不指望单凭这一点就扭转狄枫的想法。但这是她仅有的邀请好友一起住宿的筹码，所以即使能预料到没什么效果，她仍然尝试了一下。反正，多问一句，既不会让谁受伤、也不会破坏她们的友谊。

从食堂走出来，在小卖部买了点面包作为晚自习的加餐，狄枫和往常一样告别了同行的伏商羲，在操场上走了一圈，为的是在回教室前可以单独再去看看那间废弃的化学实验室。

门把手压下后再次弹起，大门没有动静。和往常一样。

教室废弃了已至少五年，或许是心理作用，只要一靠近就感觉有灰尘螨虫扬起、钻入来访者的鼻尖。

本就傍晚时分，又是阴天，窗外的乌云穿过积了几年灰的教室落入人的眼瞳便更显得天阴灰暗。

此时的狄枫突然发现，那些小说里的环境描写并不假，从早上出门开始、看那阴云翻滚了一天，就是没有雨下下来。

走廊口的电子钟表末位从9变成了0，晚自习的预备铃声想起。狄枫向外走去。

在考试前一周选择上晚自习的人总是格外得多。

还没有正式开始晚自习，但已经有很多人伏案开始学习。讲台上的穆老师身边也围了好几个问数学题的人，她索性放下纸笔，转身在黑板上小声讲解着。

狄枫回到座位上，拿出数学卷子和练习册寻找以前的错题。待她把仍然有问题的几道题做上标记后，晚自习已进行到一半。黑板前仍然有不少等着答疑的同学围在穆老师身边，听着她轻声帮她们捋清思路。

见状，狄枫拿出下午的物化生去年的期中试卷，打算过一遍错题和知识点。

天色完全暗去，偶尔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狄枫自己的脸庞，还可以看到身后被白炽灯照得亮堂堂得教室，有人在座位上奋笔疾书，有人对着练习题用笔抵着下巴，还有一些空着的座位。

人像倒映在朦胧黑幕上，狄枫看不清她们的神情，但镜像中的自己却是一清二楚。中分的短发快要齐肩了，按照校规，头发过肩需要扎好，可梳起的马尾总是让人觉得精神——她不喜欢这样，也许该找时间把头发剪短点。如果放在热血漫画中来说的话，那脸上的神情很没干劲。她觉得这样刚刚好，过于热情的投入后若没有得到预计的回报则不免让人颓丧，反而会阻止她向前的脚步。

讲台旁答疑的人数减少了，狄枫决定等人走一个再去排队，等待的这几分钟就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偷个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