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月相密码
梅子黄时的雨下得绵密,水珠顺着云栖山庄的黛瓦连成晶亮的帘子。沈清欢抱膝坐在雕花拔步床上,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黄铜床栏上,发出清泠的脆响。三小时前她被扔进这间屋子,二十套苏绣旗袍整整齐齐挂在紫檀衣架上,全是母亲年轻时最爱的丁香色。
吱呀一声,雕着缠枝莲的房门被推开。顾承渊依旧穿着那身墨色西装,袖口铂金袖扣沾着水雾。他手里托着个黑漆木匣,匣子上的铜锁锈迹斑斑,像从地底刚挖出来的。
"认得这个么?"他将木匣扔在妆台上,盖子震开半寸,露出里头泛黄的宣纸。沈清欢瞥见纸角"1987年文物交接清单"几个字,呼吸猛地一滞——那是母亲的笔迹。
窗外炸开一道惊雷,顾承渊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有薄茧,虎口处狰狞的疤痕硌得人生疼:"这支簪子,是你母亲用命换的。"他从匣底拈出半截玉簪,断裂处露出细如发丝的金线,在烛光下诡异地扭动。
沈清欢忽然想起儿时那个雨夜。母亲浑身湿透冲进家门,怀里紧紧裹着个锦盒。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母亲梳妆台上那支祖传的莲花簪。
"你骗人!"她突然挣开桎梏,簪尖在掌心划出血痕,"我妈是文物局的模范员工,她......"
"模范员工会往亲生女儿身上刻密码?"顾承渊冷笑一声,扯开她的立领盘扣。冰凉的簪头贴上锁骨,沈清欢这才发现,自己从小以为是胎记的淡青痕迹,竟与簪身的鎏金纹路分毫不差。
铜镜里映出男人阴鸷的眉眼:"当年沈素心带着十二件国宝出逃,把开启密室的密码刻在了女儿身上。"他突然将簪子狠狠按进胎记,金线像活过来的蛇,顺着皮肤纹路游走。
剧痛让沈清欢眼前发黑。恍惚间,她看见墙上的水墨山水画泛起幽蓝光芒,八大山人的枯荷突然变成密密麻麻的星图。角宿与亢宿之间,隐约浮现金粉写就的坐标。
"北纬31°14',东经121°29'......"她无意识地念出声,"这是上海博物馆......"
话没说完,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顾承渊神色骤变,抓起她就往密室拖。沈清欢踉跄间踢翻妆凳,铜镜摔碎的刹那,她看见镜框背面贴着的照片——母亲穿着月白旗袍站在顾家老宅前,怀里抱着个襁褓,身后站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男人。
"那是你父亲?"她脱口而出。顾承渊脚步一顿,眼底掠过她看不懂的情绪。
密室的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沈清欢被按在明代黄花梨书案前,案上摊着本泛蓝的线装书。顾承渊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甘石星经》,西汉的天文书。给你一炷香时间,找到对应的星宿排列。"
沈清欢颤抖着翻开书页。当指尖触到"尾宿九星"的插图时,锁骨处的金线突然发烫。密密麻麻的甲骨文从书页里浮到半空,拼成个立体的紫微垣星图。
"子时三刻,月过鬼宿。"顾承渊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在宣纸上画下诡异的符咒,"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第二道密码。"
更漏声里,沈清欢闻到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她发现顾承渊左手小指戴着枚翡翠扳指,水头极好,却突兀地缠着圈红绳——像要把什么生生勒进骨头里。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响突然变了调。顾承渊猛地将她扑倒在地,一发子弹擦着发髻钉入墙面。透过博古架的缝隙,沈清欢看见个穿唐装的男人站在回廊下,手里端着把刻满梵文的弩机。
"季叔叔?"她失声叫道。那是母亲生前最要好的同事,每年清明都会来扫墓的文物鉴定专家。
男人笑着抬起弩机,箭尖泛着幽蓝的光:"清欢,你母亲没教过你吗?顾家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