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有九命 第13章 跟着她

吃过午饭，离喝药已经两个多小时，魏老大的身体果然大好。他信服了六爷的实力，花了笔钱买下那瓶药，再三感谢着把三位客人送到村口。

按六爷所说，他们有事不能多留，要去最近的车站北上。

张真言则是表示，打算先出村，再随缘找个地方开始游历。

而去最近的车站，还得先回南京。为了答谢治病的恩德，魏家兴会开车把他们送去南京，并且可以直接送到车站。

踏上路途，和六爷坐在后面的张真言心里犯起了嘀咕。

去哪儿啊。

他看着车窗外边景色变换，待了近二十年的毛山和毛山村就这么被甩在了身后。

他看了眼侧边睡着的鬼师六爷，又看向前面，怕晕车坐在副驾的鱼九也倚着座椅睡着了。

这两人一副随遇而安的状态，透着闯江湖已多年的气息。

羡慕、向往、好奇等多种情绪的夹杂下，张真言转头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陌生村镇，逐渐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世界里。

“二狗，你第一次出去吧？”

从后视镜看见张真言没睡着，魏家兴开口和他说话。

“嗯……”

“出去挺好的。越往外面路越宽，山越少，出去才能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

“是啊，出去了我多看看。”

“你还年轻呢，有的是大把时间历练。”

“……”

张真言好像在哪听过这话，想起来鱼九就喜欢整这语气，一副过来人的沧桑感。

一路和魏家兴东说一道西唠一道，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南京车站前。

把三人送到，魏家兴就很快离开。

张真言因为第一次出远门，在城里干什么都是从头学起，所以硬是厚着脸皮继续跟着鱼九和六爷。

“我只教你一次。”

鱼九让张真言跟着看了一遍买车票的流程，又简单介绍了江湖生存法则，就把他放在售票大厅外边。

“明白了？”

“明白了。”

张真言怀着感激之情看她，又被鱼九塞了两个药瓶到斜挎布包里。

“送你了，记得每天抹药，过两天就好了，脸上和背上肯定不会留疤。”

“好，谢谢你……”

张真言道谢的话刚说完，面前的少女就压低了她的棒球帽帽檐，转头向远远等着的六爷走去。

她头也没回，只留了一句简单的告别语。

“那就拜拜啦！”

看着鱼九和六爷逐渐走远，走进了候车大厅消失不见，张真言还留在原地惆怅。

因为他还没想好去哪，而且师父留下的钱不多，得精打细算着花。

“愣着干嘛？”

突然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听着有点熟悉，张真言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没有人朝他说话。

“瞎看什么呢？”

第二句响起，音色中透露着一点懒散。

这声音，是救命恩人的！

反应过来的张真言，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他碰到发簪的同时，面前凭空腾挪起丝缕雾气，下一秒就化成了人形。

白色长发飘逸轻盈，些许发丝随意的散落在肩头，黑白相间的古装长袍简洁素雅，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

在现代喧嚣的车站背景里，有人拿着手机，有人拉着行李箱，这道清冷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啊！救命恩人！”

张真言惊讶之余，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车站依旧人来人往，并没有产生骚动。

倒是有几个路过的，会朝着张真言打量一眼，带着一种“哇，道士”的好奇。

“别人看不见的。”

救命恩人摆了摆衣袖，眯了眯深邃的眼眸扫视了一圈车站，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他淡淡的说：“去，跟着她。”

张真言顺着瞧过去，行色匆匆进站的人流缝隙中，他隐约看见了一个逆流往外走的身影。

那是个梳着两股麻花辫、戴棒球帽的女生。

“那不是鱼九吗！”

张真言惊讶了一下，又奇怪的自言自语，“她不是和六爷要往北方走……”

“看到了就别废话。去，跟上。”

听到救命恩人催促，还没理清楚思绪的张真言，身体快于大脑思考，已经迈开了腿往那边追。

张真言畏畏缩缩的东躲西藏，一会躲在行人身后、一会猫在石墩背面，离鱼九保持着超远的距离，生怕她一回头发现自己。

救命恩人看张真言就要把“变态跟踪狂”写在脸上了，他皱起了眉头，衣袖朝张真言一挥，一抹轻柔的雾气萦绕在他身侧。

“给你施了术，降低了你的气息。可以不用这么……鬼鬼祟祟，你正常走路跟着就行。”

正躲在一棵树后面的张真言，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下，终于放下心来，隔着不远的距离跟在鱼九后面，弱弱的问道。

“救命恩人，为什么要跟着她？”

救命恩人斜了他一眼，淡声回他。

“不是你想跟着她和那老头历练吗，我是在给你创造机会。”

“这样啊。”

张真言心里嘀咕，这救命恩人，还真成守护神了？有求必应？愿望都给实现？

他压住心里一堆问号，挑了个话题礼貌发问。

“那真是谢谢救命恩人……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啊？上次在毛山没来得及问。”

“朔。”

“我记下了，朔……朔大人。”

张真言礼貌的给到一句尊称，就继续盯着前面的鱼九。

看到鱼九出了车站区域，走到马路边的她有了新的动向，赶紧惊呼。

“她打了车！还要跟吗……朔大人？”

远远瞧见鱼九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已经驶离车站。杜烁略一思索，看了眼一边呆滞的张真言。

趁所在的位置还算隐蔽，朔把衣袖一挥，指尖聚起一缕白雾，重新向张真言身侧萦绕。

他干脆把张真言的身形也隐去，和自己一样不会被别人所看见，然后手指对着张真言向上虚空一勾。

张真言只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有股力量引导他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

片刻之后，他整个人居然腾在半空，被朔带着飞向了远去的出租车。

他在飞！

在朔的施术之下，他们两个浮在半空快速前行，稳稳跟在那辆出租车后面。

张真言看着脚下的城市景象，不禁在心里赞叹，这位山鬼大人真是实力高深莫测。

就是脾气和想法捉摸不透。

出租车停在离车站最近的商场门口。

鱼九进去逛了几家时尚女装店和美妆店，再出来时就变了个样。

潮流有层次的拼接格纹短裙，配合上半身的收腰挂脖吊带和腿上修饰线条的的长靴，整个人显得时尚潮流。

她化了精致的妆容，头发也从简单的麻花辫编成了更俏皮的泡泡双马尾编发，那顶黑色棒球帽倒是还在。

站在远处观察的二人，都仔细的多看了两眼鱼九的全新造型。

“她这是做什么？”

听到朔的问话，张真言自己也一头雾水，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现在人的打扮，真是看不明白。”

朔发表完意见，又歪头看了眼穿着道士服的张真言，问他：“你怎么还和以前那帮道士一样，穿得大差不差？”

“这……我也不知道。”

张真言心里郁闷，看了眼朔身上的古风衣袍，心里暗暗腹诽，他又不知道古代的道士穿什么样子，更没研究过服饰变迁的历史。

“那你知道什么？”

“我……”

“真是一问三不知。”

朔斜了张真言一眼，回过眸色，看见远处刚出商场的鱼九又叫了辆出租车。

坐在车里的鱼九根本不知道，她被人跟了一路。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六点了。

打开聊天软件，点开“十字路口”的聊天页，她打着字。

九九归一：谢谢你送的演出票！

等了几分钟，对面没有回消息，鱼九又打了一条信息。

九九归一：我一定会多多拍照给你看！弥补你不能去的遗憾！

接着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鱼九就把手机熄屏了。

因为晕车体质，她一般在车上尽量不玩手机。

不过鱼九的心情很好。

她和“十字路口”做网友已经将近四年，2006那年在网络论坛偶然结识。

四年以来，她和对方最开始只聊娱乐八卦，随着认识越来越久，两个人也会点到即止的分享一些生活碎片，逢年过节也会互寄小礼物。

对于常年各地乱跑、过着非常态生活的鱼九，这样的朋友倒也很合适相处。

这次，十字路口得知鱼九人在南京，因为去睢城的车票很晚，还有半天时间停留。她就寄送了一张明星演出票，说自己临时有事看不成了，拜托她替自己去看。

这还是第一次去现场看演出，所以鱼九才专门花钱花时间打扮了一下，心里很是期待这次体验。

在演出场馆下了车，鱼九跟着人流一路排队检票进场，看了一眼消息框，十字路口还是没有回消息，看起来是真的有事在忙。

“您好，您是VIP票。这边走。”

跟随工作人员引导，鱼九走进了靠近舞台的前排座区，耐心等待演出开场。

她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开场。

场馆陆陆续续快要坐满人，这是个可以容纳两万人数量的四面台露天体育馆。

场馆中心是四四方方的舞台，面向观众席的四块超大屏幕上，呈现设计字体构成的演出主题，三个大字“会有时”。

临近七点，天色渐暮，四面观众席上已是红色的人海，那是应援荧光棒的颜色。

鱼九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红色荧光棒，上面也印制着“会有时”三个设计大字。

手机突然收到消息。

十字路口：九九，等你的照片！

鱼九刚想打字回消息，场馆中心舞台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引得她抬头去看。

下一秒，一束聚光灯亮起，打在舞台中央，一个窈窕靓丽的身姿缓缓出现。

风有时。

出道四年的天才少女，此刻正随着升降台现身舞台正中。

热烈惹眼的红发是她的标志，红黑蕾丝裙装搭配过膝长靴的造型，像一朵神秘高贵的暗夜玫瑰。

风有时抱着一把吉他，在上升的过程中，开启了第一首歌曲的演奏与歌唱。

那是她的热门新曲摇滚乐《会有时》，也是她这次的演出主题。

鱼九身处汹涌的人海中，不自觉也随着热烈的氛围晃动荧光棒，加入声势浩大的合唱。

人潮之中，场馆的延时音响高塔上，突兀的坐了个梳着道士髻的少年，但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张真言被朔带进场馆，还被安排了个刁钻的观看位置，因为这里可以一目了然的盯着观众席，看到VIP座席的鱼九。

“这不太好吧……我没买票就进来了。”

他发出微弱的问询，被狂欢的音浪掩盖。

“那你自己下去离开就是。”

懒散又带着点威胁意味的声音，从他头上的山鬼花钱发簪幽幽传来。

“……”

张真言心想大几米高的柱子啊，他一介凡人之躯怎么下的去。

于是默默坐定，一会看看舞台上女明星风有时的盛装表演，一会瞅一眼沉醉在其中的鱼九。

舞台上，风有时结合不同曲目的风格变换着演出服装，或**奔放或清纯甜美，也会抽空热情的和粉丝互动。

就在张真言也快沉浸其中，跟着节奏晃动的时候，他发现鱼九却突然放下了荧光棒。

“这才第三首，她就不看了吗。”

张真言看到鱼九往座席外走，在沉迷演出的观众红海中很明显。

“你看不见？”

朔用认真的语气问他。

“看见什么？”

张真言说完，眼睛前面就腾起一缕雾气，形成了一条白色飘逸的眼纱。

视线却没有被遮挡，透过这条雾纱，眼前的世界好像变得更加清亮。

他看见了，鱼九走动的方向，是舞台南面。

那里的观众席上，有一片区域正骇人的燃烧着窜天大火。

但透过飘渺的火光，张真言能看到座席上的观众们，却都不为所动，还在神色激动的跟唱、挥舞荧光棒和灯牌。

他们看不见大火。

“啊？那是什么？”

意识到是朔的施术让自己看见了普通人看不见的存在，他赶紧问。

“火魅子。”

朔语气平静。

火魅子？？？

心里一百个问号的鱼九，正在焦急的往南面观众席赶，心里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火焰身形有节奏的寸寸窜高，还在螺旋状向外挪动扩散，那边的应该就是六爷讲过的妖邪之物——火魅子。

可按六爷所说，火魅子只会出现在被天火焚烧过的山林里，这只怎么会现身城市中心地带？

鱼九越发紧张，她这次出来，身上就带了个装手机的小包！师刀符咒器具那些，都在六爷那，安安稳稳的躺在车站候车大厅的行李里。

鱼九有点不安。

火魅子，可是抽食人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