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游风中 第35章 第35章 降匪

窦大宝，此人以前不太出名，势力在桃源郡土匪排行榜上位于倒数的位置。可是，他干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从山林里走出，递上一封投降信。他在信中声称看过大将军发的《告贼寇书》之后，头脑突然清醒了，后悔落草为寇了，决定率领手下到桃源城向大将军投降。

先来了解一下窦大宝其人，他是个“官逼民反”的例子。窦家世代生活在山区里，以打猎为生。自从几年前，**的当地官府开始对猎户征收重税，猎户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冬季大雪封山时，全家全天外出打猎，所获得的猎物有时候也不够用来交每个月的税钱的。有一年冬天，窦大宝父母双双冻饿而死，他索性一跺脚就放弃了猎户的身份，改行做土匪了——这一行，不需要什么金钱成本，放弃良心即可。

现在，这位曾经将“良心”丢弃了许多年，干了不少笔打家劫舍的缺德事的人，现在突然改口说自己要将良心重新捡起来，这可信吗？

司炎融和风极渊今日又将办公地点改到了城楼上，坐在这儿，吹着微风，可眺望城内，也可观察城外。

领导们的办公时间，鱼梦羲今天依然是那个唯一离领导们最近的婢女。和司炎融见的次数多了，鱼梦羲发觉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酷，他甚至比风极渊还要平易近人一些。

司炎融将窦大宝的投降信递给风极渊看。风极渊看完信之后，冷淡地说：“贼寇反复无常，当心他们会反水。”

司炎融：“人家要重新做人，总得给他个机会。我已经给他回过信了，约定的日子就在今天。他如果真的要来投降，今日便会来。”

即便这个窦大宝投降是假的，实则是想玩阴的，司炎融也决定给对方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因为玩阴的，也有高低之分，你段位不够，就会显得拙劣，就会破绽百出，对手很快就能看出你的虚实。

显然，司炎融的心中认定自己是个高段位的猎手，这是他自信的表现。

“一个在土匪名单上都排不上号的人，且看他能玩出什么诈术来。”不知为何，风极渊认定这个叫窦大宝的人不是真的要投降。

“这么说，小风大人已经得到了我不知道的情报？”风极渊心想——你若不是有确凿的内幕消息，你为何会肯定这个人是来假投降的？

“咱们二人现在是共同替朝廷办事，我如果有什么情报怎么会不告诉大将军你呢？其实，我是凭直觉，我凭直觉认定这个叫窦大宝的人不是真心来投降。”风极渊神态自若，一手扇着折扇——不为感受凉风意，只想做个悠闲人。

说到“凭直觉”，真正的闲人鱼梦羲——她现在工作内容轻松不累，也有话想对风极渊说：“凭直觉，我觉得大人你说谎了。”

当然，鱼梦羲不会傻到真的将这些话说出来了。所以，上面那句话只是她的心里话。

司炎融：“不如来打个赌，赌窦大宝是真投降，还是另有目的。我赌他是真投降。”

风极渊：“好，那我赌他是假投降，赌注是什么呢？”

司炎融：“如果我输了，鱼梦羲以后可以为了你，向我提一个要求。如果你输了，鱼梦羲也可以为了我，向你提一个要求。”

风极渊：“大将军你近来说话有点绕口哦。我的理解是，输的一方以后要帮另一方做一件事，是不是？”

司炎融：“没错！”

风极渊：“哈哈，大将军那你输定了，请记住赌注，你将来得帮我做一件事。”

司炎融：“如果今天我输了，小风大人你想让我做一件什么事，记得让鱼梦羲来跟我说。如果是你直接来跟我说，或者你让其他人来跟我说，我可不履行赌注。反之，亦如此。”

风极渊：“一言为定！可是大将军为什么提这么奇怪的条件呢？”

司炎融直言不讳：“我看她没什么事情做，给她找点事情记记。羲儿，你记住我和小风大人刚才说的话了吗？”

“大将军，你们刚才说什么了？”鱼梦羲眨眨眼睛，故意装作刚回过神来的样子。这两个大男人今天有点闲，要是实在没什么工作内容可聊，你们就各自回去歇着呗，何必在这儿打无聊的赌？

这时候，城外有了动静。一队官兵监视着一群人向城门口走来。

窦大宝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方脸汉子，他走在最前头，双手举着一块两尺见方的木板，木板上写着：窦大宝率部下投奔大将军。

“投降”变味成“投奔”了，不知道详情的人还以为这位窦大宝和司大将军有什么亲戚朋友关系呢。

窦大宝身后约有两百名老弱残兵，这些人衣衫破旧，一个个都顶着一张刚从煤窑里钻出来一样的脸。

看到此情景，司炎融与风极渊对视一眼，转脸问鱼梦羲：“羲儿，你觉得我输了？”

鱼梦羲探头往下看了看，说：“我感觉大将军您输了。”

司炎融：“说说理由。”

鱼梦羲：“说理由之前，我能提一个小小的抗议吗？大将军，您能不喊我为羲儿吗？说句冒犯的话，这显得您不够严谨，也不符合您的身份。”

司炎融：“你的抗议无效，本大将军就是觉得喊你羲儿比较顺口。”

“那好吧，大叔。奴婢觉得喊你为大叔比较顺口，你不介意吧？”鱼梦羲心想你如果执意要喊我喊的这么亲切，那就别怪我对你“不礼貌”了。

一个大将军，一个小婢女，这两人这么几句话聊下来，怎么有点奇怪的感觉——究竟是她把他拉下了高高在上的神坛？还是他已经对她另眼相看了？

风极渊看了看司炎融，又看了看鱼梦羲，心中突然生出不悦——你在他面前谈笑自然，为何在我面前就拘谨？

那两个人根本没人注意到风极渊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鱼梦羲是司大将军身边的一名胆大包天的人员。

司炎融：“大叔？罢了，你愿意这么喊就这么喊吧。羲儿，本将军不介意给你一个攀附的机会，以后，你可以对外说是我的亲戚。”

鱼梦羲用手捂住嘴，掩饰自己的震惊——这司大将军今天又吃错药了，他为何突然这么接地气？

司炎融：“感觉受宠若惊了？”

鱼梦羲笑嘻嘻：“大叔，以咱们俩这个年龄差距，你可以当我爹了。你要是真觉得我很可爱，不如你做我干爹吧？”

题外话——噗！吐血，鱼梦羲这是聊兴奋了，一脚踹掉她和司炎融之间的所有边界，直接口无遮拦了。人家想找她做媳妇，她想给人家做女儿。

鱼梦羲的这席话直接让司炎融这位大龄未婚男青年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干爹?我有那么老吗？”

“鱼梦羲，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呀，敢这么放肆地跟大将军聊天？”风极渊的语气异常冰冷。

他这句话将鱼梦羲打回了原形！风极渊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飞跃下了城楼，回郡守府了。

司炎融：“你得罪他了。”

鱼梦羲心想——还不是因为你没有保持住自己的人设，害得我一时妄想出糗了，我还是赶紧走吧，这“大粗腿”的脾气最近有点怪，连玩笑话都不能在他面前说了。

“等等，羲儿，你把刚才的话说完再走。下面那些人，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司炎融用手指了指城下。

鱼梦羲瞪了他一眼——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何这般执拗？

司炎融憋着笑意：“除了陛下之外，羲儿，你是第一个敢跟我瞪眼的人。”

鱼梦羲想好意提醒他一句——大叔，注意保持好人设，你是大将军，人设不能崩！但是她又一想，还是算了吧，自己还是赶紧回答完问题，好好想想怎么去哄哄“大粗腿”吧。

窦大宝带着人已经跪在城下了，等待的时间是对心灵的煎熬，他脸上冒汗了。如果此时，城中突然传出一道斩杀令，那么他们这两百余人大概一个也逃不掉——在人家的地盘上，好几千官兵近在咫尺。

“大叔，举牌子那个人身后的那些人，我横看竖看，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土匪，而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对，丞相府里的侍卫集合在一起，走路就差不多是他们刚才那个样子。他们虽然穿着破旧，但是眼神坚定，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真正的土匪，两百人聚集在一起，应该是参差不齐的吧？而且，一个个的脸都那么脏，就没有一个人是爱洗脸的吗？明显是伪装嘛。那个，奴婢我先下去了。”鱼梦羲抓紧开溜，她得回去向“大粗腿”示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自己的主子啊。

司炎融刚才已经感觉到了，窦大宝带来的人可能不是他的武装人员。刚才鱼梦羲的话又给他提了一个醒：西岭城内有一位藩王——安王。

藩王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王府卫队，卫队里的人都经过精挑细选的，按照规制，人数不超过两万。两万人和大商帝国四十万的正规军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而且，藩王没有行政权，地方政府不归他管。所以按理说，像安王这样的藩王是没有实力造反的。

那么，如果说这位窦大宝带来二百手下，确实都是安王府侍卫假扮的，那其中必有阴谋——对方是什么用意？

司炎融决定将计就计，他飞下城楼，以和蔼的面目亮相在窦大宝他们面前。窦大宝哆嗦了一下，他终于见着了传闻中的厉害角色。

“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发自本心地想改邪归正的，但是你们需要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西郊的河道淤塞严重，每到雨季，两岸农田都会被淹。你们就幸苦一下，这个差事办好了。我会让你们加入到地方军里，从此吃上官粮。”

窦大宝说：“将军大人，我们不会啊。”

司炎融大喝一声：“出力就能干的活，怎么就不会了？还是……”

窦大宝又哆嗦了一下，连忙说：“好。”

就这样，窦大宝和他的两百多人去西郊当起了挖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