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乌鲁术,这窝囊日子我真是过不下去了!”
阿图那气愤地站起身来,挥舞着他那粗壮得如同树干一般的胳膊,“这个窝头硬得像草原上的石头一样,他们中原人吃的东西,我们草原的雄鹰怎么咽的下去!”
乌鲁术喝了口水,道:“你喊什么?我不是也吃的这个吗,有的吃就不错了,等避过这阵风头,咱们就能出去吃点好的。”
“呸!”阿图那狠狠啐了一口,“他们中原人真是一群草包,比打地洞的老鼠还要无能,我们本来在那住的好好的,怎么就能失火?把那整整一车的火油全部给炸了,现在官府追查过来,闹得咱们只能在这躲着。”
“兴许阜坚王和岐王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同他们是兄弟,他们不会放任我们不管的。”乌鲁术说道:“如果是那样,他们跟咱们的联盟也会在他们皇帝面前暴露,到时候我们谁都吃不到好果子。”
“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阿图那丢开窝头,“领头的,乌鲁术,咱们一定要告诉我们的可汗,告诉他大津朝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欺骗我们,把我们逼到只能吃石头。”
乌鲁术想了想,“你说得对,现在的情况,我们的确得告诉可汗和王子,让他们早做准备。”
“那我带人去。”
“不,你留在这,等待他们皇帝到来,你要带着我们大掖的勇士,勇敢地杀掉他。”乌鲁术拍拍手,站起来,“我汉话比你好,所以我带着几个人回我们的家乡,你和其他人在这里耐心等着,只要皇帝来,你们一定可以杀掉他。”
阿图那点头,脸上的神情异常坚定,“那你趁早去。这次,我们一定能够将这群愚蠢的中原人踩在脚下。”
“你在想什么?”叶睿宁双手捧着茶盏,很深情地看着他。
寇尘不自在地别开目光,“你又在看什么?”
“看你长得好像还不错。”他暧昧地笑了笑,微微凑近轻声说道:“我真想亲你。”
“大庭广众的,别说胡话。”寇尘赶忙端起杯子来喝茶,好险没让旁人看出不对劲来。
叶睿宁嘻嘻一笑,不再逗弄他。
他伸出一根手指拨弄着一人一狗两个泥人,飞扬的眉毛软了下来,“你说咱们要是一直不用回去该多好啊。”他抬头看向外面炽热的太阳,“今天好热。”
“可是我很喜欢今天。”他看着寇尘,说。
寇尘深吸口气,没回他。
叶睿宁盯着他发了会儿呆,转了头。
似乎是天也觉得太闷,几朵云彩撞一撞,竟给人间送来几丝微风。
寇尘在微凉的带着秋意的风中开口说话,声音很低,差点就要被忽略了。可是叶睿宁听见了。
他说:“我也是。”
陪叶睿宁逛了大半天,寇尘回去后跟岐王汇报过行踪,之后便回了房,路上一直盘算着旦西道的事情。
人正往房间走着,路上遇见李道奇,他眼神一动,随口问了句:“又出门去旦西啊?”
李道奇只当是他顺嘴一问,并未设防,“啊,马上就走了。”
“哦,一路平安啊。”
如同朋友在路上见了面互相问候一般,俩人说了没几句便又各自散去。
寇尘转回身,脸色变得灰沉。
现如今岐王和阜坚王两党逗得如火如荼,岐王竟然还派李道奇去旦西,只怕岐王殿下在那边还有更大的算盘要打。
不过可惜他人在京城,对那里鞭长莫及,不如写信给卢南升,让他去帮忙看着,自己也好放心。
还有叶绍祥那边,若是青云阁顾不过来,免不得要再另寻他法……
如是想着,夜色降临之后,寇尘果断了离开王府,来到城北一处无人的私宅。
他灵巧地翻上房顶,轻轻把掀起的瓦片盖回原处,而后电光火石之间出手抓住了檐上的一只信鸽。
这是青云阁驯养的信鸽,往返于青云阁成员和这处私宅之间,寇尘很快在信鸽脚上绑上一支小竹筒,随后放飞。
信鸽飞得很快,寇尘仰头目送着鸽子飞走,信鸽的剪影在明亮的圆月中愈来愈小,寇尘刚准备翻身下地,下一秒瞳孔陡然缩紧——
信鸽被射落了!
他迅速转头往匕首飞出来的方向去看,就见视野中黑影一闪,随后房檐上出现了另一道人影,身着与他相同的服饰,身姿异常挺拔,犹如不折的钢刀。
是估野。
寇尘双眼微微眯起,换了个方向翻身落尽院子,须臾估野也跟着翻了进来,手里还攥着那只鲜血淋漓的信鸽,已经死透气了。
估野嫌弃地抓着鸽子甩甩手,温热的鲜血迅速在地上描绘出一道不连贯的血痕,他举起手在寇尘面前晃了晃,“这怎么回事?”
寇尘面色平静,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
“啊,我本来是在保护岐王殿下,但是殿下跟曹品先生有话要说,在他王府里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我就出来透透气,闲来无聊追着巡城的官兵满城绕,没想到就绕到了这,还碰到了你。”估野轻轻一笑,邪气得很,“真是巧啊寇统领。”
“你擅离职守,不怕殿下治你的罪吗?”寇尘沉下脸,扶着后颈晃晃脖子,道。
“你还有心情关心我?”估野缓慢地垂下眼,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鸽子,“你难道不应该先解释一下这个吗?”
“解释什么?”
“你说呢?”估野把鸽子脚上的小竹筒解下来,手腕一转把放完血的鸽子扔到一边,“你可别告诉我,半夜跑出王府只是为了给你相好的送情书。”
估野拔开小竹筒,抽出里面卷成棒的纸条,满手的血把纸条沾得乱七八糟,“我能看吗?”
寇尘没有正面回答,手却默默扶上了腰带,周身的场域疏忽变得阴沉而危险,浓重的硝烟味在二人之间炸开。
估野看到他的动作只是一笑,不知悔改地作势要去展开那封信。
谁知寇尘忽然一个暴起,反手抽出软剑凌空跃起,照着估野的脑袋就甩了出去!他的速度简直太快了,估野差点没躲得及,动力腿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稳稳停在身后。
“匹夫!你来真的?!”估野回头怒吼。
寇尘概不理会,拎着软剑再次奔来,剑风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往估野头上劈去。
这一来一回,估野也算看出了寇尘的杀心,嘴角微抽,反手甩出九节鞭。
冷兵器以软克软,迅速纠缠在一起,兵兵锵锵地碰撞。
论起心狠,估野远在寇尘之上,一招一式使出了十成十的力,一下就把小树的树干凿去了一个坑。
但寇尘不愧是岐王手下武功最高的暗卫统领,愣是从估野迅疾如雨的攻势中寻得了空隙,剑锋擦着九节鞭钻出去,寇尘左手顺势一抬,横扫千军之势的九节鞭竟牢牢被他抓在了手中。
估野一惊,连忙就要脱手,谁知下一瞬忽然眼前一白,原来是寇尘的软剑已经顶在了眉心!
冰冷的刀锋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脖颈一侧,估野一动不敢动,呼吸伴随着软剑的滑动而紧缩。
寇尘微微挑眉,估野会意撒了手,寇尘把九节鞭甩到身后,复又朝他摊开手掌。
估野深吸口气,“你都对我开了杀戒,看来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啊?”
寇尘翘起一边嘴角,“不重要。”
“你在逗我?”估野搓搓手里的小纸条,“若是不重要,你何至于偷偷跑出王府飞鸽传书?”
寇尘轻啧,“是殿下叫你来的吧?”
估野歪歪头,“算是吧。”他唇边溢出一抹凛冽的笑,“你知道的,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寇尘点点头,他目光在他的脸和手中的信件上打了个来回,道:“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跟殿下交差。”
“你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
“哦?”估野仍是笑吟吟的,无奈摊手,“说吧,什么条件?”
寇尘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殿下为什么让你来?”
“不知道。”
寇尘凝视着他,月光下他的表情正一分一分变得阴鸷无比,估野不耐烦地抬起手想搓搓额头,看见上面的血迹还是放弃。
“好吧……”他说,“因为他觉得叶绍祥的事有蹊跷。”
寇尘动了动刀,“单纯因为这个?”
“嗯哼。”估野撇撇嘴,“可能还因为是你把他儿子带回来的。”他抬手捏住剑身,略略推开些,“别动手,给我划伤了可没法交代。还有,以后做事稍微仔细点,别再被人抓了,叫殿下心里不安。”
他重新拿起那张纸条,“我能看了吗?”
寇尘收了刀,抬手示意请便。
估野抹了把脖子,见没血迹才放松了脸上的表情,但仍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高警惕,生怕寇尘会在自己拆信的时候一剑剜开他的手腕。
但并没有,寇尘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到估野都快认为他是穷途末路不愿再反抗。
直到纸条被打开——
上面空无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