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阳光下沉溺 第8章 嬉闹与偷听

自那次事情发生又过去将近一周，期间，重新摆烂的秦千雪自然而然几乎每天都在与班长大人发生冲突。从不交作业，到迟到早退，再到与同学发生争执......

因为陆小雨的班长身份，所以不管秦千雪是否是冲着自己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总会无奈参与其中。而一旦争执过多，难免自己也会被对方用“友善”的语言问候一下，再者就是，无论什么话题，三下两下总会扯到那天晚上自己喊来班主任这件事情上。

每次，秦千雪都会抛出那几个灵魂问题。

“早知道啊！我就该袖手旁观，看着那几个混混群殴沈雨秋同学！唉，真不知道你的那位同桌朋友要是知道自己的班长大人是这样一个人，会不会伤心呢？”

“哼！你还真喜欢多管闲事啊！你以为那几个兔崽子会念你的好吗？等哪一天他们对你动手动脚，冲你干一些下三滥的事情时，我可要在旁边好好助威呢！”

陆小雨没有回答过这些问题，因为她知道，秦千雪的训斥全都有道理，可她被裹挟于“学霸”、“班长”、“三好学生”、“奖学金”、“补贴”等一系列标签当中无法自拔，所以，她必须如此。要是以前，她对待其他同学可以说还算有人情味，但面对秦千雪这样动不动就能搞出些能惊动全班、全年级甚至全校级别事情的麻烦鬼，她也只能秉公办事。

其实她知道，包括自己被调换座位在内，都是班主任处于自己的私情，为了讨好某些她不知道是谁的大人物才如此的。可是她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只能接受，装作是一个好欺负的工具人，以此来搏得些许好处——前提是那些大人如果还有些良心，愿意赏她一些残羹剩饭的话。

所以，她有时候并不会因为秦千雪的话而生气，哪怕是那句最侮辱人的话，“你就是某些人的一条狗！为了几根破骨头摇尾乞怜还要当婊子又立牌坊。”

这是事实！

所以，在私下里，她会帮助秦千雪尽力地追上班级的脚步，对于那些惩罚，她也有意无意地想办法在操作层面替她减轻一些。

不过秦千雪也不会意识到，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明明自己原本什么都不用做的，而现在多写一个字都是无妄之灾。而消除无妄之灾只能叫弥补，而不是救赎。

开学已经一个半月多了，同学们也都渐渐适应了牛马一样的生活节奏，秦千雪也是如此。之前受到的惩罚、落下的功课也都尽数补齐。

事实证明，她对秦松柏说的有些话并非是吹牛，如果她愿意好好学习，即使拿不了全校第一，但是在班里达到中游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因为秦千雪的一些转变，陆小雨得到了属于她的骨头，就在这个的周五放学后，她从班主任那里得到了一笔相比之下“还算可以”的“报酬”。

只是不巧，这个过程，正好被秦千雪看见了。

距离那次斗殴已经过去许久了，其余波也已经完全平息，这时候，胆小的沈雨秋才敢找上秦千雪。不过也正常，她那个胆子，平时光是看着秦千雪那张恨不得隔着几千里外就能把人冻成冰棍的眼神，就已经能够光凭脚在地板上挖出一座碉堡钻进去躲起来了。更何况是主动搭话，可家教告诉她，她必须知恩图报。秦千雪同学是为了自己才卷入其中的，哪怕她依旧不敢说出真相，可对于本人的道歉和答谢肯定是必须的。当时碍于班主任的“威胁”，自己不敢太招摇，现在应该可以了。

“秦...千雪同学？”沈雨秋端着妈妈做的糕点，特意等到放学后大部分同学都已经离开，今天很凑巧，秦千雪答应了温彩明的邀请，这个周末去她家留宿，所以她不用着急回家，而是等着对方来找自己。

“怎么了？”

“那个...那个...”对方只是语气稍微冰冷一些，就已经吓得沈雨秋两腿发软，牙齿发颤。

“有话快说！”

“那个......那个.......秦千雪同学，谢谢你！谢谢你！”沈雨秋像是镐头一样，连续鞠了不知多少躬后，再将那盒点心递过去，“谢谢秦千雪同学那天救了我！对不起，我没办法站出来还你清白！对不起！哦，这是我和我妈妈一起做的一点点心，给你吃。还有，那天和你一起的那位同学，也谢谢她！她的那份，我装在包里了，麻烦你带给她。”

秦千雪看着对方一直在发抖的手，才意识到自己最近确实心情很差，喜怒形于色的她自然也不会摆出一张好脸。可让自己现在能挤出哪怕是营业性的笑容也是妄想，无奈之下，她也至少尽力放松面部肌肉，接过那盒点心，还不忘用手轻轻拍拍对方肩膀。

“没事！他们那帮人，就欠收拾！一堆大老爷们欺负个女孩子，不害臊。”好在这句话是真心的，说出来时秦千雪自己都没意识到带有一股大姐大般的豪爽。见到对方收下了自己的好意，话语中也不再那么严肃，沈雨秋也难得露出放松地笑出来。

“嗯！谢谢秦同学！对了，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就每种都多做了点，甜口、咸口、酸口都有，你尝过以后有觉得喜欢的，下次我多做。”

“好的！谢谢！”秦千雪将点心装入书包，谈话间，温彩明单手背着自己的书包，蹦蹦跳跳地也走进教室，“哟！孤女寡女共处一室，互送礼物，有情况啊，我的千雪同志！”

“去你的！别瞎说好吧！喏，人家也送你一份。”正好这位大小姐来了，秦千雪直接将用塑料袋包好的另一个盒子塞给温彩明。

“这位是？”

“哦...我...我是沈雨秋！上次，多谢你和秦千雪同学救了我。非常...非常感谢！”温彩明虽然表面上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感觉比秦千雪这种冰棍要好相处不知道多少倍。但回想起那天晚上，温彩明那如同跳舞般灵动的身姿，曼妙柔和却又苍劲有力，仿佛是施加了什么魔法一样。明明在自己眼中，那瘦小的身躯只是在一来一回地摆动而已，一眨眼的功夫过后，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被撂倒在地。更不用说在秦千雪被带走后，她又亲眼目睹了这个跟自己差不多身形的女孩，一次又一次将腿高高抬过胸口，随后猛地砸下去，直打得几个男生的嚎叫贯穿千里。

所以，面对眼前总是挂着甜甜笑容的女孩儿，自己莫名其妙地依旧腿软。

“这样啊！没事没事！我那次没打过瘾！下次被欺负了直接来5班找我，看我不把他们踢到树上。诶！这样吧，既然认识了，就是缘分，加个好友，周末一起出去下馆子呗。我知道北城区新开了一家秦理菜馆，菜品可地道了！”

“你给我道歉赔罪，带我去吃你老家的菜，真是够可以的啊！温彩明同学！”秦千雪感觉温彩明的算盘珠子都要甩到自己脸上，当即将手臂作刀刃状，重重劈向对方，这种开玩笑的力度，自然被对方轻松化解。

“怎么了，秦理锦宋都是一个祖宗出来的，有什么嘛！再说了，每次让你选，你就会吃自助，我都快腻了！怎么样啊？雨秋同学？”

沈雨秋不知道为何两人的目光都突然落在自己身上，就好像是来到了选我还是选她的经典闺蜜修罗场桥段。对面的两人她都惹不起，只能将双手在胸前抱起拳头，躁动地无处安放。

尴尬局面由秦千雪打破，她倒不是关心沈雨秋，只是怕如果在这么进行下去，温彩明这个小百合，怕不是今天晚上就要开始调戏这个胆小鬼，到时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名声怕不是就彻底回不来了。她摆摆手，示意可以后就准备拉着温彩明离开。

而事实果然不出所料，温彩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早就写好了自己的社交账号递给沈雨秋，纵使已经被拉到门口了还不忘大声喊出来提醒道：“记得回去立马加我哦，雨秋同学！”

“我说！你能不能收收味儿？咋了，5班女生都成你前女友了，来我们班调戏良家妇女。”

“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博爱一点罢了。再说了，那姑娘的样子，胆子小小的，像是个小猫崽一样！哇！真棒！想想就想欺负一下！”

“靠！你是真下头啊！你和她都未成年呢！咱能不能别每天脑子里都装的是黄色废料啊！”

“什么叫黄色废料啊！还不是因为这里没有合适的啊！憋得久了，就不想循规蹈矩地谈恋爱了。——唔！好吃！这小姑娘手艺可以啊！娶回家肯定赚大发了！”温彩明还没走出教学楼，那一盒点心眼见就已经炫下去一半了，也不知道好吃到什么样子，大姑娘家家的竟然边走边吃还舔手指。

“行了行了！咱们和你可不同啊！咱高考完还要上大学，现在本科学历贬值这么严重，还要去考TM的研究生。哪像你啊，秦理根正苗红的大小姐，高考随便考考就好了，反正HEGL会根据你的综合表现给你打出一个能全世界通用的高分，到时候想去哪里都行。更何况，凭你的情况，回秦理以后读个世界知名高校不都是手到擒来？要是你那个佛系的爹和爷爷再稍微疏通一下关系，你这后半辈子的饭碗就有保证了。所以你现在才这么有恃无恐的！整天想着在锦宋这地界上搞女同！”

“哟！这话说的，有点醋味了。你又是挤兑我，又是帮你同学说话，不会你也是个小百合吧。那今晚咱俩还是别睡一个房间了！你要也是弯的，我怕忍不住欺负把你欺负哭了。”

“去你的！我铁直女好吧！再者说，就算我是，也是我欺负你好吧。”

“哈！你觉得你能打过我？”

“也不知道是谁整天说着想要当下面那个呢！”秦千雪看着温彩明开始跟自己动手动脚，赶忙一脸嫌弃地与其保持距离。对方则是继续贴上来，这种游戏两人玩得多了，双方都很有分寸。

“上面下面这种事情你都知道，看来你这人肯定也有问题。”

“还不是整天被你念叨到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要是不想听我唠叨，我给你几本小说，你自己学习学习？”

“我不要！那东西你自己留着享用吧。”

“别啊！看看吧，都很清汤寡水的。”

“嘘嘘！别出声！”秦千雪和温彩明从偏僻的侧方楼梯下楼，没有多少人，所以也就放肆一点。可当两人走出教学楼的一瞬间，秦千雪就条件反射式地对远处的两个黑影有了应激反应。虽然在黑夜中，只有微弱昏黄的路灯稍稍在地上照出几个光圈，那些行走于无法被光束照耀之处的人们只能显现出大致的轮廓。可对于那两人的身形模样，秦千雪都快有PTSD了，所以大老远她就捂住温彩明的嘴，悄悄地从侧面接近。由于这个出口附近是老师们的停车区，此刻大部分需要开车回家的老师没没从办公室下来，所以一辆辆密集的车子构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再加上黑夜的掩护，更是不容易被人发现。

“咋了？”温彩明压低声音问道。

“好像是陆小雨和班主任！她俩干嘛呢？”

“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我怕那个好好学生又TM给班主任那个小人打我的小报告啊！”秦千雪猫步靠近着，利用温彩明教过的无声步伐走到能听清两人对话的距离。也感谢此处的偏僻，没有学生们的嘈杂，即使对方压低声音也可以在一定的距离上就听到。

“小雨啊！最近表现不错！成绩依旧突出，我也就不多说了，秦千雪同学在你的监督指导下，也有所进步。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没有的事情，老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秦千雪同学自己也很努力！”

“诶！谦虚了！老师知道你辛苦了！给，这是上次竞赛的额外奖金，老师我亲自去找教导主任那里申请的哦。哈哈哈！”

陆小雨看着那封略微微鼓起来的信封，突然想到了孟予伊老师曾经说的那些话，她竟然想笑，嘲笑对面这人的不厚道。幸亏有夜色做掩护，否则她也不敢如此大胆。

最近诸多事宜确实让她有些疲劳，所以，她也想借此阴阳怪气一下对方：“老师，这钱有点多啊！真是辛苦您了！”

“哦...噢！哈哈哈哈哈！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努力干，老师肯定会给你争取的！哈哈哈！来，还有这些！秦千雪的父亲知道你一直在帮助她，也很高兴，这些，是他给你的答谢。”

陆小雨不知道班主任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打算多给自己一点防止撂挑子？还是说自己又要替他干些其他什么额外工作，因此要多支付些“报酬”？总之，陆小雨难得感到了一点恶心——之前的她也感到对自己厌恶，可生活的压力总会盖过这些理想主义的幻想。可这次，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想要拒绝！看着班主任的那副嘴脸，她真的好想就此转身离开。可她没有那个底气，所以，她终究只能用现实的残酷来劝告自己什么才是最实际。

她确实恶心，但是哪怕就是顶到嗓子，她也要将这些肮脏之物重新咽回肚里，还要赔上笑容讨好对方。

她双手放在伸手，用一只手的指甲狠狠掐着另一只的皮肉，既是惩罚，也是提醒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陆小雨接过两个信封，深深鞠躬表达感谢后离开了。

“果然！都是一路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