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阳光下沉溺 第10章 煎熬

陆小雨擦干手，坐在床边，一边等着父亲开口，还不忘掀开被子给父亲按摩双腿。越是这样，陆勇就越羞愧，女儿那双细腻的小手在自己的小腿上来回揉捏着，力道、手法都老练得不行！可，这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该拥有的吗？

冰凉的手指拂过自己的皮肤，却如此滚烫灼热，莫名的不适感，顺着自己虚弱疲乏的肌肉，传导至全身各处，仿佛是在无声地讽刺自己。

“小雨啊！不用摁了！歇一会儿。”

“没事！爸爸，我就当放松放松手指，在学校里握了一天的笔，活动活动筋骨。”

“.......”

“爸爸！怎么了？”

“小雨啊！我听你孟老师说，你最近参加比赛有点太频繁了。咱们是不是......稍微松弛一些。”

陆小雨始终盯着父亲，墨绿色的瞳孔因为疲惫而好似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好在有长睫毛掩盖，才不至于被他人捕捉到这动人晶莹背后的瑕疵。

她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话题会是什么走向了。而说实话，她现在的状态，不太支持她去进行一场如此的讨论！可是她必须坚持，就像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坚持下来一样。

她微微闭上眼睛，装作是思考的样子，避免被父亲发现自己那呼之欲出的疲态。呼吸悄悄加深加重，小心翼翼地不让气息声从体内暴露而出......陆小雨如同是即将涨破的气球，原本富有弹性的材料如今被拉扯到薄而脆弱，只剩下一层淡淡的膜，似乎一阵轻风吹过，便会爆裂而亡。

这样的过程，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她已经可以做到在几秒内压制住绝大部分情绪，仿佛是变脸一般。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眸变得深邃，却又充满了力量。人们凝望过去，只会觉得这个女孩儿还有无限的余地，远远没有到被击垮的地步。

“没事的，爸爸！我有数！你看，今天我又拿到了两笔奖金，再从存款里取出点来，你下个疗程的药物就有着落了。”陆小雨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那两个信封来回轻轻摇晃，故作俏皮，用轻松的语调说话，显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那袋钱并不重，但在陆勇看来，却让他没法冷静地由浅入深引出话题，当即近乎崩溃地抽泣道。“小雨！爸爸...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累了！”

“爸！”陆小雨握住对方骨瘦如柴的手，来回揉搓着，她多希望这句话之后就可以结束谈话，可她明白，也许今天晚上，她的父亲不会因为这小小的暗示就终止话题。

“咱不治了！”陆勇用尽全部力气，猛地将陆小雨的手握住，他不断发力，可陆小雨只感到轻轻地抚摸。父亲是为了抓住她，让她不要因为下面的话难听而选择离开，可在反复几次过后，两人都意识到这种行为有多可笑。

陆勇的手在颤抖，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手部的无力感根本不足以产生能抓住女儿的力气，反而是自己，已经因为过度发力而不停颤抖。而陆小雨，她轻松地挣脱了父亲的手掌，转身就要离开。

“不治了，你怎么办？”陆小雨起身，冷冷质问道。

“就...就这么办！能活多久是多久！”陆勇面对站起来的女儿，自己反而像是个小孩儿一样，只能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去说出内心所想。

“我不同意！”陆小雨斩钉截铁回答道，似乎她从没想过这一点。

“我死了，你也就解脱了！你也看到了，最近的药物疗效越来越差了。以前我吃了药，白天在家里多少还能到处走走，帮你干点活啥的。现在呢，一天就那么几个小时身体能勉强支撑着下地，也就充其量做个午饭、上几趟厕所。那之后呢？你明年就要高考了，难道到时候，你还要中午大老远跑回来给我做饭、端屎端尿不成？”

“你不用管！好好吃药，配合治疗就好！”陆小雨实在不想进行这个话题的讨论了，她转身就要离开。陆勇拦不住女儿，只能躺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小雨！小雨！”

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陆小雨在门口停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一瞬间仿佛切换成了班级里那个冷面无情的班长形象，用一种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说道：“爸！我只有您了！您去哪，我就去哪儿。相信我，我没事的，我会照顾好您，也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她关掉了卧室的大灯，只留下床头的台灯孤独地照耀小小的一方空间。她没有给父亲再次说话的机会，径直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陆勇自然听出了女儿的话中音，他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那是不是也包括——死后的世界呢？

陆小雨整理着书包，将周末要用的书本都收拾出来，联想到因为孟予伊老师帮自己申请的特权，为了准备下个周末的历史讨论大赛，最近她的许多作业都不用做了。其他科目老师虽然颇有微词，但对象是陆小雨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作业对她而言确实是有些大可不必了。只不过是碍于规矩的问题，他们必须要表达一下“立场”。

本来，陆小雨不想利用这种特权，但经历过刚才的她，看着五颜六色的练习册，难得萌生出看到作业就想吐的厌恶感。于是乎，她将书本按科目整理好，从上到下依次翻开练习册，找到老师布置作业的那部分，以最快速度浏览过后，将自己觉得值得一做的题目简单作答后，便算是做完作业了。

时间还早，她还不想出去。刚刚和父亲的争吵，让她畏惧房间外的世界！她从未将自己的屋子当作一方休憩的空间，因为那过于奢侈，对她而言，这样的休憩意味着软弱，会让她无法抗住生活带来的压力。

不过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自己越是这样抗拒，随着时间推移，想要找到一方净土躲起来的思想就愈发强烈。而终究，为了自己不被彻底压垮，她还是找到了些“发泄”用的“树洞”。

等到一个小时后，陆小雨估摸着父亲已经睡着了，她才换上睡衣去到卫生间洗澡。为了省钱，她买的都是最便宜的洗发露和沐浴露，男女通用的传统老牌子！如果不是孟予伊老师看她渐渐也是大姑娘了，就趁着上次过来时给她带了两瓶女孩子专用的沐浴用品，估计是要等到她上大学后，才会有属于自己的那份吧。

陆小雨仔细拿捏着力度，小心翼翼挤压喷口。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她每次都只敢取用一小点，保证能挫起足够的泡沫就好！她将泡沫覆盖到全身各处，力图让柠檬的清爽香气包围自己。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小小的一点沐浴露能从各个感官渠道安慰自己，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蓬松的触感滋养每一片肌肤；泡泡破裂的沙沙声通过空气按摩着耳垂；还有气息，淡淡的、若有若无，时时刻刻勾引着鼻息......

酥酥麻麻的舒适感从陆小雨体内迸发而出，顺着骨骼、神经向四肢传去，她双手交叉，高举手臂伸了个懒腰，似乎要将附身于体内的疲劳赶出去一样。

过了几十秒，她仍然感觉有一丝不爽，如同一只调皮的小精灵，就是不愿意从身体内离开。无论她再怎么揉搓泡沫，嗅闻芬芳，都无济于事。懊恼许久，她突然联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本百合小说里面的内容。那本书是好久之前书店老板大清仓时，她论斤称量买下来的。本来她没有选这本书，因为它的封面有些过于......“劲爆”了。可当老板说你再多挑两本，凑够一定重量后可以打折时，她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个系列的书都选上了。由于是进口自伊林国的轻小说，插画和格式让内容并不多的一个故事分了好几本书承载，为了防止自己看不到结局，她难得愿意给自己多花点钱，奢侈了一把。

而其中的内容果然如她预料一般劲爆，不愧是作为伊林国这个轻小说圣地产出的作品。与秦理与锦宋两地更加注重宏观叙事相比，伊林国的百合轻小说更加注重个人感情的描写，以此来吸引更多只想看女孩子贴贴的受众。同时，作为二次元文化的扛把子，伊林的轻小说图文并茂，与秦理和锦宋两地更多以百合网文形式呈现百合作品的方式对比也更具有吸引力。

陆小雨并不是太喜欢看伊林轻小说，但如果是压力太大的时候，去看看这种单纯贴贴的谈恋爱故事，确实比内容上相对更加现实与虐心的本土百合作品要让人更能放松心情。

尤其是，在chuang戏的描写上，伊林的作品确实更加露骨。

这也是她对那篇小说印象深刻的原因之一，她承认，当她看到那段描写两位女主亲密互动的时候，自己有了比以往更加强烈和真实的生理反应。她第一次如此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压在床上当枕头公主的那位女主。光是想象着，那种莫名的快乐就快要点燃自己！

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到了那幅场景。虽然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买可乐的快乐，可她却不知为何如此笃定，自己眼下身体的疲劳，需要通过此种方式——或者类似的方式才能解决。

那么问题来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满足生理要求，她只能靠自己......

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念头后，陆小雨赶忙打开淋浴头，故意调到冷水那一头开到最大。

现在还是早春，一头冷水浇下来，就是迷糊大王都能清醒过来。

在刺骨的寒冷下，陆小雨冷静了下来，她赶忙冲洗干净回到房间。可刚刚脑海中的**却没有消失，哪怕是已经很累了，却一点入睡的**都没有。

一颗种子，一颗名为放纵的种子，发芽了。早在多久以前，或许这个世界没人知道，这粒种子就被种下了！只是没有水分、没有养料、没有阳光，它只能在黑暗的贫瘠之地沉睡着。可有一天，它什么都不缺了！

压力熬就苦水，穿透板结的土壤，将空气与滋润带去；残酷现实化作灼人的阳光通过缝隙，炙烤种子的外表。

以不幸为源头，以痛苦为路径，以疲劳为抓手，这粒种子被灌入了极端，成长出一珠“畸形”之花，在暗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陆小雨的某些行为，可另一方面，长久以来，身边的点点光亮，又在黑暗中照耀着陆小雨孤单的身影，提醒着她不要跨过那条边界。

两方拉扯着这个女孩儿，妄图彻底“吞噬”她。到目前为止，光明的一方仍然占据着上风，所以，陆小雨还可以保持理智，没有用她那智慧的头脑去做些什么“傻事”！

可未来如何，谁都不敢笃定。在这丑恶的世界里，黑暗中的光亮是否能保持对黑暗之花的优势，避免陆小雨被它魅惑的花香所沉溺.......就要看造化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陆小雨这种空落落的虚无之感，只会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不知道，她，会在多少个无眠之夜过后，彻底沦陷。

她本以为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也许至少也是要到大学了吧？可她没想到，也许那一天比她想象要更早到来，而且是以一种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式。

陆小雨压制住体内涌上来的躁动，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上次没看完的百合小说继续读下去。因为自己迟迟都没有困倦，她只好用这种半强迫的方式让自己一直读下去，读完一本就读下一本，直到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凌晨的三点，生理上终于熬不住的她才终于压制住心理上莫名的侵袭，在一次又一次挣扎过后安然入睡。

而与此同时，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另一位陆家人，则正从睡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