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东所
二皇子元谨君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执茶杯,嘴角上扬,脸上挂着一抹淡笑,对刚踏进门来的寿王元泽玄语气和蔼地说道。
“哎哟哟哟,咱的钦差大臣来了啊,怎么站着呢?乏了吧?快快,来这儿,坐会儿,尔等这群没眼力见的奴才,杵着干嘛?还不快上茶,上点心来,莫让咱的钦差大臣渴着了,饿着了。”
寿王元泽玄听了,汗毛竖起。
元泽玄自知元谨君的性子,他哥元谨君太过热情了,这会儿,元泽玄定是消受不了。
别看元谨君平日里淡淡的,对人爱搭不理,没人引起他的兴致与趣味似的。
倘若,元谨君像这会儿…这样子,对你眉眼带笑,阴阳怪气地说话,才是元谨君气急,要收拾人了,你可真的要…小心了。
“兄长莫气,玄弟可以解释。”
元泽玄坐在元谨君的旁边,语气诚恳的说。
“哼,谨君怎敢劳烦钦差大臣呢?吾捋捋啊,现如今,汝成年了,要顶起这天下百姓了,谨君岂敢置喙汝所为呢?”
瞧瞧,这都客气到…称名道姓起来,可见元谨君有多气。
“不是,兄长,不就是…白银两百万两吗?!就这点钱,汝至于怄气吗?玄弟的身家,可远不止这些…,为何兄长就认定玄弟会凑不上来?”
“哼,汝脑子被驴踢了,汝要自己凑?吾是如何交代的?吾说两百万两了没?吾明明说的是八百万两,好让他元以安当钦差去讨,去要,他元以安不是很能耐吗?八年前,黄河发水,在父皇面前,凭张巧嘴,介入户部,朝中官员从户部掏银子,都须卖他元以安一个好,呵呵呵!博了个少年皇子宽仁的贤名,哼,想当年,户部可是万百两有余,如今,却亏空如此,看来,那贤名可贵比黄金哪,咹,好个宽仁的贤名,吾看,他是以宽仁收买人心。”
元谨君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
“汝心底是个没成算的,吾是如何对汝讲的?千嘱咐万嘱咐,这事儿是个硬茬,叫汝莫要揽事,偏偏不听,如今呢?好事都让他元以安讨去了,户部的钱财也让他拿去巴结讨好官员了,现在,外头皆说他人缘好,讨人欢喜,而汝呢?落到啥好处?吾的话,汝当耳边风听了,哼…,汝看吾是鲜少发威动怒,是不是?竟敢揽了这事,招吾动大气,这绝不是汝撒个娇,就让汝一两分的事,汝可明白?!”
“兄长说得不错,但事急从权,如今天灾**,百姓受苦,此事太急,再说,元以安那厮只顾利己,没有大局观,让他去要钱,要到何年马月?元以安他定是会拖的啊!可当务之急是扭转局势,如若不然,让那些千千万万的受灾百姓怎么活?”
“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这天下,难道就只玄弟一人可用了吗?汝才多大?刚满二十,就在这充英雄豪杰了?那满朝的官员呢?都是吃干饭的吗?那些官员,个个人精,一手从国库里掏银子,一手呢,向百姓敲骨吸髓的,叫他们做正经事呢,他们不参与,也不支持,更没阻拦,只会顺头接话,说对对对,呵呵呵,都是官场的老油条,吾还不知道谁呀?偏偏就汝接这个硬茬,玄弟,汝莫要忘了,吾等还是皇子,还没当家作主呢!汝揽这事能讨得好?典型的背黑锅,搞钱,再得罪一大票人。”
元泽玄听完,心里闷闷的,就像这潮湿的下雨天一样......
“呵呵呵,针砭时弊啊…,哈哈哈,既然人人都是老油条,那玄弟就非得把他们扭成麻花,吃下去…,兄长莫气,也莫劝,揽事要得罪人,玄弟也认了,吾只想解决问题,其他的,都是扯淡,玄弟是干实事的,比元以安那厮,嘴上空谈的实用的多,玄弟就算不为百姓,也为父皇,正好趁此机会革新吏治,匡补过失…”
“哎,开口机会,闭口机会,哪儿有那么多现成的机会等汝,玄弟,这看似到处是机会,实则身不由己,什么人都能看到,都能掺合进来的事,不叫机会啊,汝这水还浅着,汝这般要强,要猛的人,偏就容易走极端,会急眼。哎呦喂,罢了罢了,吾认了,汝生来就专克吾的,吾头疼着紧啊。”
“唉,唉,兄长,看看汝,便是太思虑,太忧心,以致这般年轻,就常头疼,兄长应珍视身体,放宽心些,才是啊!”
元泽玄上前,用温柔的双手揉按起元谨君的额头。
元谨君眉头紧锁,抿着唇,还不忘剜了元泽玄一眼。
“哼,少来卖乖,今日在朝堂上,若非皇上和群臣都在,汝少不得挨吾一顿揍。”
“哼嗯,一场大灾,国库空虚,地方官欺上瞒下,大殿内,群臣错愕,不知所措,皇亲国戚们也在借机争权夺利,一连串的祸事,够让吾头疼的了,种种问题,玄弟想改,便改得了的?这是能立即处理干净的吗?还大言不惭,替父皇而战,太不像样了,哼嗯,但也亏汝有这份心,不像那些群臣,只会动嘴皮子功夫,说什么盛世啊,呵,瞬间成了笑话,哎,罢了罢了,如今,汝既接了这硬茬,父皇又给了汝身份,也算名正言顺,汝定要认真办事。”
“兄长,玄弟听闻,商户土地兼并很严重,如今,水灾又淹了田地,可苦了老百姓啊,没田又没地,还让不让百姓活,难道,让天下老百姓都当佃工,做奴隶吗?兄长,玄弟想好了,如若灾事紧急,玄弟可先用家底凑。”
“哼嗯,汝若敢拿家底自己凑,吾定让汝腿上的筋折两根…”
元泽玄又被元谨君狠狠地剜了一眼。
“兄长莫气,玄弟不敢…”
“哎,玄弟,汝胸怀体恤百姓之心,是好…,但莫捂住双眼,也要经用大脑思索下,玄弟乃本朝第一位封王的皇子,身份尊贵,群臣道贺,寿王家底富厚不假,但灾情与汝家底厚有关系吗!?那些拿了户部钱财的官员难道没钱财?他们为何不凑?汝为何要凑?汝任命为钦差,不去讨,不去要,却自掏腰包,那世人会怎想?怎说?外头人可不识汝心善,体恤百姓,只怕有心人会栽赃汝贪慕了户部的钱财,汝糊涂啊!但凡冷静一下,守住…,如今不可心急,接了活,便稳住,踏实办事。”
“兄长,如今土地兼并,税收流失,吏治**,国库空虚,没钱没粮,桩桩件件,皆是坏事,现如今,只有老财主们有钱,但利益绑定一切,利益对立,他们正怕玄弟去抢他们的饭呢!那些既得利益者怎肯松口?又该如何让他们吐钱?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呢?”
“玄弟说的没错,眼瞎的朝廷,灾民遍地,财富却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他们有钱财,有能力,但不会动官僚的利益。玄弟,汝瞄准了江南的盐商,但汝可知,此次的对手,不仅仅是狡诈的盐商,还有盐商背后巨大的利益群体。财富两字,就像一把锁,套在汝身上。要匙呢?却在别人手里,想拿钱脱身虽难,但也有法子,按照常规,办差事的钦差大臣,想从这些人手里搞钱,无非是两个法子,一个是求,一个是抢,求很温和,但需放下身段,哼哼,但吾考虑到既得利益者的天性,那富起来的有钱人,绝大多数都缺乏怜悯之心,找他们要,他们反而会捂紧自己的钱袋,呵呵呵,这求类同于乞讨,此法行不通。另一个抢,抢很暴力,也要考虑到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说,有国法、有律法,暴力执法往往会带来更大的隐患,因此,抢也不可为。温和和暴力的法子都无法满足迫切的需要,玄弟,若要筹到钱,那就是抢和求,也就是骗和偷,求抢结合,批次處理,求不来,那就得抢,官商不比民商,他们心里明清着呢,心底也有把秤,当然,要以虎谋皮,玄弟一个人肯定不够,汝还需要人,找父皇要人,这些人能助汝一臂之力,须有决心,更要有智慧………”
乾东所内,兄弟两人正侃侃而谈。
谈的是生死,谈的也是民生。
这就是是权力的游戏,
上了牌桌,不出牌不行,出错牌也不行。
一把□□,惊险又刺激啊…
……………………
乾东所
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着天空,乌云密布…
那雨一直“稀里哗啦”的下着,带着雾气,湿气,朦胧一片。
夜幕下,灯火里,书页翻飞,元谨君笔不辍地书写着。
待元谨君放下笔,详细地察看那页书信,搞定,起身,这时,猛地一阵眩晕袭来,元谨君一个踉跄,身体失去了平衡,差点栽倒。
一阵风吹来,突现一个黑衣人挽住了元谨君的身体,元谨君咬牙,猛甩头,甩走昡晕,稳住身体,缓缓坐回椅子上。
元谨君坐回椅上,眉头紧锁,支手抚摸着额头。
“依尘,汝来的正好,把这封信带给子硕,顺便带个话,问他,是否奉吾为主,绝无二心,若是,便让他告诫治下的商户,辅助寿王筹款购粮,不得有误,以表对吾忠心,如若不是,乔家也要酌情处理此事,莫看寿王是二十岁的少年,不懂事,就认为他性软,好欺,吾在这儿看着呢!毕竟是皇子,吾看谁敢大胆藐视,欺负他,若谁敢造次,偷奸耍滑,让吾知晓,定要让他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的,再不敢生事…,嗯嗯,就这些,汝去办吧。”
{释注:二皇子元谨君的伴读是乔子硕}
“喏……”
黑衣人应声消失。
而屋外的雨,在连绵不绝的下着……
…………
什么是利?
是原始本性的自私,其实,也是一种愚昧的倚仗。
但逐利者,有错吗?
这是他们的倚仗,他们一条路走到黑,是为自己吗?
不,他们为子孙后代考虑,着想才逐利…
那什么是人?
那淹没在黄河水中,陷在黄沙里…
是人?是猴?是命哪…
煎熬在世间,以身度劫难…
朗朗乾坤,早已怨魂遍地…
哪有什么杀富济贫,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有人好比是天神…
有人又似那地上蚁…
忍心看下去吗?
看多了…
便连人的心也没了,
无善、无真、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