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夏目相识之后 第2章 第 2 章

七辻屋的馒头被列在八原地方美食攻略中，清水正好碰着周末打算去一探究竟。

她要出门的时候遇上女佣在准备早餐，桌上放着刚洗出来的新鲜水果，还沾着晶莹的水滴。注意到清水的女佣只是鞠了个躬就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把香肠雕成兔子模样，摆在案板上排排站。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打在清水的侧脸，泛着残留的暖意，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声“我要出门了”才离开。

虽然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但清水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改变，没有多活一世的远见卓识，只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高中生。

几朵白云悠闲地游荡着，在深邃而纯净的画布上勾勒出自由的形状。

清水走在小路上，旁边的草地里还传出一些小妖怪的窃窃私语，微风拂过她的耳畔，似乎在帮她洗去杂音，一切都是柔和的，八原的空气确实要清新一些。

七辻屋的招牌古老质朴，与和式两层小宅子相得益彰，配着炊烟袅袅升起，成了画卷的一部分。

清水把胖乎乎的馒头咬入口中时，先是烤的酥脆的糯米外皮在口中“咯吱”作响，随后是细腻的红豆沙内馅化开的清甜，久久不散。愉悦的心情伴着这缕香甜席卷全身，让她不自禁发出舒服的喟叹。

“诶？你们看。那不是清水那家伙吗。”七辻屋外的公路旁停着几个男男女女，靠在自行车上闲聊，其中一个突然指向七辻屋里的背影。

旁边几个人听了后，也伸长脑袋仔细辨认着，说：“好像真是啊，听说她转学了。”

当头的一个男生嗤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扔回塑料袋里：“切，既然看到了就好好打个招呼啊，说不定她见到我们会很开心的。”

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刚走出七辻屋的清水身后响起：“诶，这不是清水吗？好久不见啊。”

清水快走几步，本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可他们直接扣住了她的肩膀，“没有人教过你要回应吗？也是啊，毕竟是没有人管的。”

他们似乎觉得自己讲的是什么笑话，嘻嘻哈哈地闹，争着来戏耍一番。

刺耳，聒噪。

突如其来的风刮得急了，拍起清水耳边的碎发，打在她脸上觉得又痛又痒。

奈何男女力量的悬殊，根本挣脱不开的清水只能忍着被掐得隐隐作痛的肩膀。“你现在还谎话连篇吗，比如那种‘啊啊啊，你身后有东西’那种蠢话吗？”有个人掐着声音模仿着清水的叫声。

听了这话的清水反而笑了笑，别开脑袋并不搭理，有些话在她嘴边滚了一遍终究还是咽下去，把他们惹怒了她一个人也无法应对，还不如像之前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难听啊，浑蛋。你再说几句我可能就要吐出来了。”

忍不了，凭什么她就要受着这些，有些怒气连带着上一世的沉寂爆发出来，清水直接朝着面前的人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对着他们错愕的目光只觉得舒爽。

*

“夏目走快一点啊，说不定还能赶上刚出炉的馒头！”猫咪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夏目的肩膀。

“知道了知道了，老师。我已经很快了。”

“不够不够！我已经在想象馒头入口的感觉了……咦，前面那个小丫头怎么有点像昨天那个。”

“昨天那个，老师你是说清水……”

随着离七辻屋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前面那块空地上争执的几人让夏目看得真切。

“老师！”

“啊？！看来还是以前那种讨人嫌的样子啊，怪胎。”他直接伸手想要把清水推倒，“呀，这个胖猪是什么东西啊，它抓我啊啊啊啊啊……”

变故来的很突然，清水看到猫咪老师跳到他的手臂上抓了一下，让他不得不收手，被吓到跳脚的样子让清水觉得很是养眼。

“没有礼貌的人是你们吧，一堆人对一个女孩动手，这就是你们的教养吗，真是让人长见识了。”夏目笑着站在清水的旁边，只让人无端发寒。

“啧，只是来打个招呼没必要闹不愉快吧，清水，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清水对他们眼里的威胁视若无睹：“不认识，不知道哪里来的。”

那堆人欺软怕硬，见清水油盐不进，只敢过过嘴瘾，仓皇骑上自行车走了。

“清水你没事吧？清水？”夏目清润的声音唤着清水。

“啊，我没事，夏目君，谢谢了。”回过神的清水朝夏目鞠了一躬，真心感谢他帮自己赶走了这些烦人的家伙。

“真的没事吗？”夏目犹豫地看着清水已经泛红的眼眶。

眼上传来麻麻的酸胀感，让清水想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没事的，已经……已经习惯了。

清水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她确实习惯了那些家伙的恶言相向，但是怎么可能没事。再一次真实地听到“怪胎”这个词，那些不好的回忆已经如潮水般将她席卷在其中。

她很想把所有都倾诉出来，但那些负面情绪太槽糕，没有必要影响到不相干的人。清水只是擦去了眼角挂着的泪珠，认真地抬头看向夏目：“没事的夏目君，我可以的。”

夏目愣了一下，他看着面前显然是嘴硬的清水，说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清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在白日里，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闪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如夜幕降临，抚平一切躁郁。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彰显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馒头的热气从敞口处爬上了清水的脸颊，把那一处都熏红了，此时的清水像刚从蒸笼里拿出来一般。

“啊咧，抱歉抱歉，要一起回去吗？”

“好。”清水回答道。

“喂，小丫头，我要吃七辻屋的馒头。”猫咪老师被香气勾的受不了了，努力伸长爪子扒拉着清水手里的塑料袋，恨不得把脑袋拱进去。

“老师！ 不要这么没礼貌啦！”夏目连忙把猫咪老师抱进怀里，摁住他挣扎的四肢，抱歉地的朝清水笑了笑。

清水从袋子里拿出一枚馒头，递到猫咪老师面前：“这次也谢谢猫咪老师了，我叫清水哦。”

“嗯呀嗯呀，还是小丫头你有眼光。”猫咪老师捧着馒头很是享受，眯着眼摇头晃脑的。

周末的阳光穿透了云层，投下一片又一片的阴影。

“昨天打了你真是抱歉，是我太过激了。” 昨天打了他，今天他又帮了自己，这也欠得太多了吧，清水不好意思地看着夏目的影子，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清水也能看到妖怪吧。”

清水僵硬了一瞬，像是被叫到老师办公室里那样绷紧情绪，抿了抿嘴说：“是的，小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确实呢，小时候有很多不好的回忆，甚至厌恶过自己为什么总是给人带来麻烦。”夏目说这话时想起了当年辗转于各个亲戚家的自己，被指责着为什么要给别人添麻烦。

清水震惊地看向说这话的夏目，一方面是他也经历过这种事，另一方面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把这些说出来，他温和的眼神有着波动，也仅仅是回忆。明明……明明是那么的糟糕啊。

“我一直寄宿在各个亲戚家里，周围的孩子都害怕我，说我是胡言乱语，满嘴谎话的怪胎，小时候的我总是躲在角落里，看着其他人一起玩各种游戏，可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就会害怕地跑开。还有许多喜欢恶作剧的妖怪来捉弄我，让我当众出丑也是常态了。那时候巴不得他们离我远一点，可现在想想，他们给寂寞的我其实是带来了慰藉的。”

滴答……滴答……

“可是……可是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他们凭什么这样说！”上一世收养她的人刻意隐瞒自己的疾病，出事后人们却说是她克人；这一世，因为能看见妖怪，她也无法和正常人一样，经历过两世的清水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人的善意是那么的难得。

“虽然那时候确实很伤心，但是遇到了很多温柔的人啊，照顾我的亲戚们，默默陪伴我的妖怪。有人远离我，也总会有人接近我，接受我的不一样。”夏目温柔地讲述着清水逃避的事情，慢慢地解开一团团缠绕在她心里的毛线球。“没有必要让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释放善意，清水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原谅那些人，但是何必让自己困在其中呢？八原的人和事都很美。”

清水没有接话，夏目轻抚着怀里睡着的猫咪老师，就那么安静地走着，两个影子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好啦，已经到了，没想到隔壁搬来的真的是你。” 夏目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被风轻抚着。

他那双温和带着笑意的眼清楚地落入清水的眼里：“夏目君，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夏目只是朝清水挥了挥手：“那么下次再见了，清水，叫我夏目就好。”

猫咪老师伸着懒腰，瞥了眼清水离去的背影：“大道理讲完了？”

夏目在包里找着钥匙，回道：“我觉得她值得。”

“你们人类真是麻烦，聚成小团体还自以为是，下次我可就不会管那个小丫头了。”猫咪老师从夏目怀里跳下来，直奔着厨房而去。

*

那枚玉佩在木桌上静静地放着，清水叹了口气，还是把它挂在手提包上。

自称为系统的毛绒团子“嘭”一下出现在空中：“你想好了？只要收集好能量我们俩就都能回家了！不过我现在能量不足，又要休眠了……”

清水默默把张开的嘴合上，收拾起先前还没来得及整理的纸箱。

银色薄纱轻笼着八原，小小的人儿在其中也熠熠生辉。

温柔的人和妖怪吗？清水想着。

她其实也在温柔中吧。家里的女佣与她很少碰面，可她总能贴心地为你准备好她需要的一切。明明就只是说了句“要出门了”，竟然听出了她有些微微感冒，在餐桌上放了感冒药。

父母虽然很少能和她一起生活，但会拜访那些欺负她的孩子的家里，默默地为她解决一些烦扰，她小时候的一些玩意还被父母标注了时间放在纸箱里。

清水还想起了前世福利院院长总是把因果挂在嘴边，说所有的痛苦都是因果的修炼，只是时间未到。院长信佛，听得那时的清水一知半解的。

阳光点缀着大地，洗涤着万物，照亮了便条上的“谢谢”，书写它的人还因为要迟到了，在最后一笔带上了扬起的勾。

清水刚坐位置上大口呼吸，散着一路狂奔的热气，就有个戴眼镜的女孩子兴冲冲地转头看着她：“新同学吗，我是班长笹田纯哦，昨天身体不舒服就没来，错过了你的第一面，好遗憾啊，所以今天放学一起回去吧，和夏目西村他们！”

笹田直接打断了清水拒绝的话，“那就这样说定了！”

西村和夏目正好从后门走进来，看到大半个身子支撑在清水桌上的笹田，脸都要和清水凑一起了，西村笑着开口：“笹田你不要把新同学吓坏了。”

笹田“唰”一下站了起来：“你差点就迟到了诶，西村！”

“夏目也要迟到了你怎么不说他！”

“你和夏目不一样啊！”

“班长大人就放过我这次吧！”

周围吵吵闹闹的，夏目隔着打闹的两人看着清水，做口型说着“早上好”，她有哪里不一样了，有着和窗外一样晴朗的天气。

清水弯了弯眼，她离向往的生活好像迈开了第一步，有泪光从她眼角一闪而逝。

早上好。

“如果是你不愿提及的过去，不妨走到光里，哪一天回头看，说不定就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