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落袈裟 第14章 偶遇吕雉

执念的剑挥起，在转身别离的时候，深深刺向自己，看一眼忘川，心爱的人已在彼岸，踉跄着艰涩的步履一步一观望，迷迷糊糊了不知多久，我来到人间。陌生的场景，心中升起疑惑，田野中烈日炙烤，我无限狐疑的挪动步伐，发现自己在人间终于可以快步如飞了。看到一片树荫，使劲往前走，想在阴凉处躲避炎热，忽听一女子说：“肥儿，不要带着弟弟妹妹到沟边玩耍，那里有蛇……”我抬头看到一女子虽身着布衣，脸上有些许菜色，但相貌极其不俗，正挥舞锄头辛苦劳作，依稀中带有一丝大家风范，举止不似乡间女子般粗俗，我顿时心生好感。她一边擦汗一边对地头一个大一点的男孩继续说道：“肥儿，好生看好你弟弟妹妹，草丛有蛇万不能让他们乱跑。等我锄完这块地，回家给你们做蒸饼吃。”男孩愉快的应允着，一手紧紧牵一个孩子，其中那个女孩看到沟边有些许花儿开的正盛，想从高个男孩那里拽出手，谁知男孩死命扯住，不让她离开半步。小的看到姐姐要往沟边跑，他也跟着起哄往沟边拽，高个孩子被俩孩子拽得满头大汗，却紧紧抓住他们不放手。看到高个男孩不放手，两个孩子哭着喊母亲，女人擦擦额头上快要流到眼睛里的汗水，抬头看向三个孩子……高个男孩眼里露出怯怯的神色忙替自己辩解：“母亲、弟弟妹妹非要去沟边玩，那边不是有蛇吗？我不敢放手，他们……”男孩子低头不敢看劳作的女子。女人知道高个男孩怕自己责怪他，便起高腔：“乐儿盈儿听哥哥的话，不准胡闹，小心让蛇拖了去……”俩孩子一听蛇，赶紧老老实实缩到大一点男孩身后。男孩说：“来、哥哥带你们去那边捉蚂蚱去。”听见捉蚂蚱，俩孩子蹦蹦跳跳，狠命拽着哥哥往前走。女子看着仨孩子，低头一声叹息，“吭哧吭哧”继续手里的活，不一会儿汗流浃背，她从头上取下头巾擦擦脸上的汗，抬头望望一眼不到边的谷田，眉头一紧，继续低头劳作。这时一个醉醺醺的中年大叔踉跄着走过来，仿佛随时要倒进田里，看看女人并不理睬自己，他舌头打着结：“都……都晌午了……还……还不回家做饭，想……想饿死我啊……”女子见他黑脸泛紫，一副喝高的丑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刘老三家里的活你不管不顾，成天就知道喝，怎么不喝死你啊？真不知道我爹当初是哪根筋出了问题，怎么把我许配给你这个酒囊饭桶？”醉酒男子一听作势要上前打女子，女子脑袋一伸：“来、往这里打，早死早解脱，省的跟着你这个窝囊废提心吊胆……”男子的手举在半空，高一点的男孩跑过来：“父亲、没看到母亲很累吗？你不但不帮忙，反而要打她……”男人一听举着的手对着男孩的脸就是一巴掌：“小兔崽子、啥时候轮到你教训老子了？小心我送你去邙山作苦力。”男孩一听吓得躲在女人背后不敢吱声，女人被彻底激怒了：“你成天无所事事，除了喝酒就是耍酒疯打孩子，有本事冲我来，我吕雉今天跟你拼了。”说着便彪悍的上去撕扯他，男子一看赶紧灰溜溜边骂边逃跑。女子看到男人跑了后，一屁股坐地头上流泪叹息：“我上辈子到底做什么孽了？嫁这么一个混账东西。”呜呜呜大哭……孩子们围了过来，大一点那孩子蹲下，用脏脏的小手擦擦女人脸上的眼泪：“母亲不要哭，等肥儿长大了，一定帮你锄草耕地，这样母亲就不会累了。”女人看看乖巧的孩子，起身领起他们：”晌午了、肥儿也累了吧？走、回家吃饭，那个死鬼最后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吕雉拖着疲惫的身体，步履蹒跚往回赶，在一处烈日无法触及的树荫下，她双腿似乎支撑不住，便一屁股坐在裸露的树根上，远处一衣冠蓝缕、但却精神矍的老者缓缓走来，对着她说：“夫人、可怜可怜我这惨败之躯，给我口水喝……”说完可怜巴巴望着她。妇人一看天这么热，老者饿的天胸贴后背，心下十分不忍，就请老者来家中喝水，顺便给他口饭吃，不然怕他会饿死在半道上，老者欣然答应。走着走着，老者摸着小一点的男孩头：“这孩子将来贵不可言啊！”妇人一听心里甚是高兴，便问老者：“老人家您看我呢？”老者细细打量妇人一番道：“妇人虽粗衣布衫，但难掩品相不凡，金碧国光之气隐约可见，这得益于这孩子的功劳，夫人定好生教养这娃啊！”妇人听老者如此说道，不觉喜形于色。他见刘老三回来，气也消了一大半，把老者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他听闻后甚觉不可思议，问问吕雉老者走的方向，十步并做一步追了去，老者一看有人追来，心下不觉诧异，刘邦赶紧说明原因，老者细细打量他一番：“不得了啊！不得了……官人这品相非凡夫俗子，龙准且龙颜，天庭饱满，长脸宽頣，龙睛凤颈，地阁肥厚广阔。是不是左股有七十二颗痣啊？”刘邦兴奋的点点头：“是……是是……请问怎讲？”“官人不久可望荣登大统，可喜可贺啊！”老者说完转身不见，留下心思蠢蠢欲动的刘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思忖一番美滋滋回家。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想老者的话，便乐的合不拢嘴，哼着小曲执着酒壶，一步一屁颠……所谓乐极生悲，在押送犯人的途中因醉酒，一时疏忽大意，竟逃掉了许多犯人，走失囚犯是一种很大的罪行，他一看横竖都是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放走了所有人，自己则跑到了芒砀山中躲避了起来。剩下独自在家的吕雉直接遭了殃，一方面看护三娃，还要应付官府的追缴缉拿。不久刘邦举旗造反，在颠沛流离中，日复一日被刘邦的薄情寡义，伤的体无完肤，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吕太后。日后将在长乐宫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女子，虽然她以恶毒闻名遐迩，可是我怎么对她就是恨不起来呢？看着她对待刘邦与曹寡妇的私生子——刘肥并无苛责，而且还有些关爱，起初不过一个任劳任怨的善良母亲。或许因为她一生未曾被刘邦善待过，致使其一步步改变心性，最后走向心狠手辣。世人误解其千年，她在掌权后，虽然开启了外戚专权，但是她对历史的贡献也是有也是有目共睹的。她掌权时期，实行黄老之术与民休息的政策，废除挟书律，下令鼓励民间藏书、献书，恢复旧典，为后来的文景之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她的政治天赋绝不再男人之下，因此太史公评价：“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史记·吕太后本纪》，这句话是对她施政极大的肯定。

而眼前看上去浪里浪荡的男子居然是汉高祖刘邦，无法想象张良萧何都是出类拔萃之流，怎么能辅佐这样一个人？历史上记载他俩能掐会算，难不成算不出来，他君临天下的时候，便是自己坟头祭洒吗？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历史教训，作为有头脑的他们来说是前车之鉴啊？难不成真像文种一样，被眼前的富贵蒙蔽了双眼不成？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好主意，将张良萧何收为我的霸王所用，岂不是太完美了，日后定想方设法拉拢过来这二人为他所用，若拉不拉便立即斩草除根，让刘邦失去左膀右臂以绝后患。可是他刚愎自用，又怎能听我的呢？须有个万全之策，想到了亚父范增，这个忠诚的老人，一生对霸王忠心耿耿，却因为陈平的四千两黄金，使得他愤恨而死，若以后我说服霸王，拼力留住这个毒士，让他这条毒蛇来对付萧何张良，只需坐山观虎斗，最后他们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的霸王坐收渔利……此刻自己的算盘珠子打的崩脑门子，我带着将改写历史的使命感，乐滋滋的往家赶。一路酷热难耐，想想在田间劳作的吕雉，内心感慨颇多。这只是一个开始，等后来者居上的貌美戚夫人，纳入刘邦后宫团的时候，她将彻底沦为弃妇。女人还是先爱自己，再爱别人吧，以免日后糟糠起来便下堂，不但自己的中宫之主的位置岌岌可危，就连儿子的太子之位也随时要拱手让人。多亏了张良请来商山四皓，才保住刘盈，不然戚夫人上位，他们母子的下场或许比戚夫人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最后她剁了戚夫人，不但自己的盛世年华也一去不复返，她唯一的儿子也因为母亲的暴虐而吓死，唉！天君放过谁？又对谁宠爱有加过？死的活的不过是他手中随意弃置的祭祀草狗，用完随手丢弃起来绝不含糊。看来公主离开九重天，自有她的道理，日久天长的相看两厌，不如相见不如怀念。

结束自己这一天的兵荒马乱，一路感慨回到家，母亲絮絮叨叨不停：“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有事没事往外乱窜，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以后乖乖呆着家里，我已经找了许媒婆，给你寻一门亲事，好歹学些针黹女红，以备将来嫁人时能独当一面，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会，岂不是让婆家嘲笑了去？”我反驳：“我才不要嫁人呢？要嫁也要嫁当今盖世无双的大英雄，凡夫俗子配不上我的。”母亲耻笑：“说什么梦话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怎么就随你那说大话的爹，脚踏实地点，找人门户相当，人品不错的嫁了就成，别天天英雄狗熊，竟说些无用的，除了过过嘴瘾，最后不还不是打自个脸？这么大的女儿家成天云里雾里的，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你哥哥都满地跑了……”母亲的话让我很是不悦，我把腿就跑，她依旧唠叨：“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生来注定不凡，而且说不准今生可能改写历史，她当然是不会知道，我不能怪她，一个凡人最高理想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穿暖而已。我怎么能要求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庭主妇，理解我的想法呢？

夜晚姗姗来迟，即使天黑也禁不住酷热，被热的无法入眠，灯火下叫起初萱与我对弈。她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埋怨：“都三更了，小姐您放过我吧……”说着想倒头再睡，被我一把扯起来，她打了一个哈欠，只得拿出棋盘。精致黄花梨小桌上摆放着纵横交错的回字形格子，我俩轮流投掷竹片，我心不在焉看着竹片上的数字，在棋盘上游刃有余自由行动，眼前恍恍惚惚却精彩纷呈，不一会儿初萱高兴的喊到：小姐、小姐我赢了……”我猛然抬头发现自己输得一塌糊涂，看着她得意洋洋的叫嚣，我定定精气神，重新开局运筹帷幄，指挥着棋子鱼贯而行，不久吃掉了她的主帅，我倍感得意：“姜还是老的辣，你服我不？”初萱撅着嘴巴：“小姐就会欺负我……”我反问：“我输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欺负我呢？”“你是小姐就应该让着我，你看看每天我给你端茶递水，夜里盖被子，容易吗我？”她委屈喊。我逗她：“看看这满身怨气比死了三天的鬼都重，既然觉得委屈，那么明天我禀明母亲，从家里找个可靠的小厮，将你许配于他，省的你继续委曲求全哈！”她撅起嘴巴：“是不是小姐想嫁人了，就把我也打发了，放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绝不离开你半步，这一辈子休想躲开我。”这傻丫头边说边用手捂着哈欠连天的嘴巴，看着她眼皮打架我只好说：“去睡吧、啰里啰嗦说这么一大堆，吵的我头大……”她一听我让她睡，抬腿跑的飞快。

带着几分累意靠近床上，才知道奔走中除了上床，懈怠才是身心的放松，见我躺着竹席上，初萱忽而回来扯过一条被子给我盖上，我哭笑不得：“大热天想闷死我啊！这丫头真没有眼力劲。”初萱反驳：“我还不是怕你受凉，这竹席寒凉，你身子弱禁不得凉，还是盖盖肚子吧……”此时我只有一声叹息：“不知盛夏从何处而来的凉气？简直是不可理喻。”初萱一时语塞：“热一点总好过受凉的……”我一声叹息：“这丫头打着对我好名义，处处束缚于我，你赶紧抱着你的被子，给我睡觉去……”她伸伸舌头，一溜烟跑到门口，上床不久呼噜声四起，躺着床上的我，本来就心事重重，一时被她吵的无法入睡。望望小格窗子，月色中发现视线极好，可以洞察院子花草的静谧，鸟儿的喧嚣也戛然而止，这一天中最美的月色定格在小框框中。一夜间零乱的心情堆满往昔，光阴呼啸耳畔，乌江畔我血流如注。眼角染上了旧时惨烈，眉眼深深处，又将昔日点滴，和痛彻的绵长刻印在我心上，好好珍惜眼前吧，这毕竟是我这一世为数不多的好时光，日后的风云诡谲我将一一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