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残阳 第2章 第二章

1989年秋

蝉鸣撕开闷热的午后，姜成阳蹲在灶台后数蚂蚁。三岁孩童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王秀梅临盆的惨叫惊散了蚁群。

"使点劲！你又不是头胎！"接生婆甩着汗巾骂，血水顺着炕沿往下淌。姜伟蹲在院里搓草纸，泛黄的纸屑沾在他开裂的虎口上——这是从村小学废纸篓里扒拉来的，比供销社的卫生纸便宜七分钱。

姜成阳踮着脚扒着门框偷看，被大姐姜成雪揪着耳朵拖回来："小孩儿不让看，妈看了要把魂丢了"抬手抱着着姜成阳进了灶房，十三岁的少女把野菜粥搅出漩涡，破陶罐里浮着去年腌的臭虾酱。

“姐，妈叫得我害怕。”

“没事儿，反正你别看”

“姐，妈这次，生的是弟弟吗？”

“谁知道呢？没准儿”说着把粥从灶台锅里舀到饭盆里，白色的雾气模糊了整个厨房。

“妈生了弟弟我是不是就要被送走了？”小孩儿声音闷闷的

“雪儿！给你娘煮红糖鸡蛋了”爹沙哑地的声音从院里传进来

姜成雪沉默地往锅里掺半瓢水，又往火灶里加了根柴，用火钳扒出俩地瓜，熟练地搓开地瓜上黑色的灰，掰成两截儿，递一半给姜成阳“别想了，吃吧！”

“姜成阳！你是不是偷我铁皮盒儿里的玻璃球儿了？”二姐姜成敏甩着两条枯黄的辫子，一把拉起蹲坐在地上的姜成阳，在他身上一顿乱搜。姜成雪把半截儿地瓜塞到她手里，

“去柜子里拿红糖过来，给妈煮红糖鸡蛋！”

姜成敏咬着地瓜，拖着板凳去柜子里翻红糖“姜成阳你肯定偷我玻璃球儿了！”咬着地瓜的嘴巴小声嘟囔

“我没偷！我就看了一眼就放回去了。”姜成阳突然喊到，嗓子眼儿里呛了口地瓜，不停咳嗽

姜成雪抱着他不停拍背，接过红糖“别吵了，要呛死了，小敏去把簸箕里的豆角劈了”

看着姜成阳脸上被地瓜呛出眼泪，姜成敏咽了咽嘴里的地瓜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里屋突然爆出嘹亮的啼哭打断这场闹剧，接生婆举着血葫芦似的婴儿窜出来："带把的！真带把的！"

姜伟手里的草纸散了一地，像给土地爷撒的纸钱。

王秀梅支着身子抢过婴儿，牙齿咬得咯咯响："让我先看看，我先看看..."她哆嗦着去摸婴儿□□，摸到实实在在的血肉才瘫在炕上。汗湿的头发粘在惨白的脸上，像张裂开的蛛网。

姜成阳踮脚去够炕沿，王秀梅突然厉喝："别碰！"三岁孩童吓得缩回手，后脑勺撞在五斗橱角上。贴在上面的破剪纸震落在灰扑扑的鞋面上。

"成雪桌上的红糖鸡蛋拿过来给你妈吃。"姜伟往旱烟嘴里塞着碎烟叶，火星子溅在草纸尿布上。王秀梅这才松了胳膊，婴儿粉嫩的脚丫从补丁摞补丁的襁褓里露出来。

兀地想起什么“成阳，你过来“说罢往姜成阳脖子上摸了摸把那半枚锁片儿解了下来，又从枕头底下掏出根红绳替换原本有些发白的绳子，戴在了皱巴巴的婴儿身上。

姜成阳伸出冻疮未愈的手指，婴儿突然抓住他。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窜到心口，他想起两年前在鸡窝里摸到的初生鸡蛋。

"成阳，这是弟弟。"王秀梅的声音突然温柔得可怕。姜成阳抬头，看见养母眼里烧着从未有过的光，比灶膛里的柴火还亮。

灶房传来瓦罐碎裂声，7岁的二姐姜成敏举着空陶罐哭："大姐把最后半勺猪油熬化了！"姜成雪举着锅铲追出来，破布鞋踢飞了门槛边的锈铁皮盒。

"败家玩意儿！"王秀梅的骂声震得窗纸簌簌响，怀里的孩子又开始哭。她慌忙撩起衣襟，干瘪的□□渗出淡黄乳汁，在煤油灯下泛着油光。

姜伟蹲在院里糊纸盒，月光照见他后颈新添的疮疤——给屠宰场扛猪肉染的。成阳趴在他背上数星星，草纸的酸臭味混着旱烟味往鼻子里钻。

"爸，弟弟为啥这么小？"

"捡你回来的时候你比耗子还小。"姜伟把糊好的纸盒摞成塔，"你娘拿米汤吊了你三天命。"

西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王秀梅举着豁口的搪瓷缸冲出来，奶水在衣襟上洇出地图："姜伟！娃吐奶了！"月光照见她裤管下蜿蜒的血迹，像条吐信子的蛇。

姜成阳蹲在鸡窝旁看大姐熬药，陶罐里翻滚的何首乌根茎像扭动的黑蚯蚓。姜成雪突然塞给他半块烤红薯：“别喂猫了，快吃吧！"

月光漏进房间时，王秀梅正抱着孩子在炕上换着着草纸尿布，成阳偷偷把红薯喂给床下的老猫。猫眼在黑暗里闪着绿光，像那年暴雨夜卫生院后墙的苔藓。

五更天响起货郎鼓，姜伟背着成阳去村口赊奶粉，王秀梅奶水不够，怎么补都没用。露水打湿的草鞋陷进泥里，成阳数着爹后颈的疮疤，听见他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响动，像破风箱在唱：

"等你弟满月，爹带你去工地数钢筋......"

货郎担上的奶粉罐印着外国字，姜伟用三个鸡蛋换回半袋结块的奶粉。成阳舔着罐口的残渣，甜腥味让他想起王秀梅渗血的□□。

朝阳刺破晨雾时，成风正在喝人生第一口奶粉。王秀梅突然尖叫着推开丈夫："烫着儿子了！"瓷碗摔在姜成阳脚边，奶渍在泥地上画出扭曲的笑脸。

成阳蹲在灶膛前帮大姐烧火，火星子蹦到他开线的裤腿上。姜雪突然说："妈把你锁片收走了？"火钳"当啷"掉进灰堆，惊醒了梁上做窝的燕子。

“昂”说着掏出那截儿发白的红绳“这个妈没要……”

破旧的草房里传来成风的啼哭，比昨夜更嘹亮。王秀梅的骂声混着姜伟的咳嗽，惊飞了满院觅食的麻雀。

成阳把红薯皮塞进嘴里，嚼出满口生涩的甜。

年代设定当平行世界来看就好了[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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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