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晚上,回到地平线下方休憩的太阳便被深夜贸然闯入的寒风给活活绑架了,夏、秋两季鲜少请假缺席的太阳怀着打工人996的心态向绑匪好说歹说,才被对方准许翌日清晨出来打卡,金灿的光芒如旧从云间透出几缕,照亮大地,唤醒万物,可惜它的热情却被恶霸般的寒风困在其中,死死放不出来。
寒风恶劣地围观它的挣扎,还顺带派遣几个小弟肆虐它照射的范围。
今日祁隼是被冷醒的,他的被子还是开学那时带来的凉被,薄薄一件,虽说室内尚未冷到无法忍受的程度,但他也实在睡不下去了,索性起床洗漱,出去晨跑,开启新的一天。
才刚跨出宿舍楼的大门,脸颊就直面感受到气温骤降带来的冷意,有些刺,激起微不可察的鸡皮疙瘩,他拉上兜帽,稍舒口气,想了想,便从这儿作起始一路跑到操场。
谢云今天难得没赖床。
因为他也被冷醒了。
祁隼回来后,开门便瞥见谢云懵懵地紧紧抱着皮卡丘坐在床上,被单松垮地披在肩膀。
闻声,对方抬头一望见他,就好像找到主心骨似地,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与几分软糯,话语却相当无厘头,“祁隼,太阳公公、被绑架了!”
祁隼:“……?”
谢云仍说下去,脸上写着“大事不好了!”,“我还梦到、太阳公公哭得好惨,说自己、年纪不小了、拿点、微薄的工资当养老金、容易么,而且还是加了、全勤,才能有这样的、工资。”
“……???”祁隼罕见地目光呆滞住了,顿时有些怀疑谢云是不是睡傻了。
谢云浑然不觉,继续语气温吞地给他叙述自己的梦境,“……最后恶霸说,行吧,都是、可怜的打工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之前请假了、好几个月,现在、也该拼一下年终业……呃,业、业J(绩)……了,你个快、退休的臭老头、别、跟我抢功劳。”
祁隼:“……”好两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不,打工气象。
说完,谢云熟练地向他认为最最最厉害的人求救了,“呜哇!怎么办啊!祁隼!”
“……”祁隼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他自个儿也不晓得是想笑还是无语,缓了片刻,总算恢复平时正经八百的模样,“它们需要自己解决,身为局外人的我们不能介入。”
谢云疑惑,“为什么呀?”
祁隼面不改色道:“不断人财路。”
谢云张了张嘴,又问道:“那太阳公公不、工作了,我们会冷、怎么办?”
祁隼又道:“打电话,找你妈妈。”
“找妈妈做什么?”
“请她寄一套冬天用的厚棉被过来。”
“……哦!”
-
祁隼原本打算趁礼拜五晚上下课,去超市一趟,买一件厚一些的棉被回来,没成想谢云打电话求助的第二天,爱心包裹就连同他的那一份都给包进去了。
一摸料质,轻如羽毛,软如棉絮,发热也快,是上好的羽绒被。
他眸光微动,随即立刻把整个棉被袋还给谢云,这他哪里敢收啊……
谢云不明就里,“怎么啦?”
祁隼清了清嗓子,微赧道:“谢云,拿回去吧,替我和你妈妈说,这太贵重了。”
可是要论更胜一筹的,果然还是严珠丽。
谢云下一句便道:“妈妈说,你有她的、微信,有什么问题、都直接、找她说就好,找我……”他眉头轻轻一拧,“唔,没用,我还不大会、从学校寄东西呢。”
祁隼:“……”不愧是谢妈妈,料事如神。
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太过欺负好忽悠的谢云,只好照着谢妈妈的指示找过去。
【阿姨,那个羽绒被,您收回去吧。】
谢妈妈(备注):【是盖得不舒服吗?】
祁隼:【不是的,阿姨,很舒服,只不过……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谢妈妈:【小祁你太客气了,你替我们夫妻俩照顾小云,我们感谢都来不及。】
祁隼最怕谢妈妈使用这个理由,总让他觉得说“有”么,显得自以为是,说“没有”,又有些奇怪,总而言之就是能使他无言以对。
【阿姨,那是……因为谢云平时对我也不错,所以礼尚往来。】
谢妈妈:【阿姨其实也是正好想起小云之前提起过,小祁你是北方人,最近温差变化大,又这么突然,就算今天就让你家人寄过来,快递也不可能马上就到,等你拿到了,身子骨都不知道已经进了多少风邪。】
谢妈妈:【年轻人,要懂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健康就是资本!】
谢妈妈:【再说了,这被子也不是买的全新,就是小云每年冬天用的,反正寄一件也是寄,寄两件还是寄,我跟他爸爸还担心想得不够周到,你会嫌弃这是用过的呢!】
祁隼:“……”全被谢妈妈堵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登时莫名有种他不管怎么说,都能被谢妈妈游刃有余地说服的无可奈何,不过老实说,他是既感激又感动的,无论如何,从上辈子到现在,谢妈妈都是第一个关心他的长辈。
他当然清楚那些为了答谢他帮忙谢云的说辞,说白了都是为了让他心安理得拿着的借口,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是不知所措。
抬手抹了一把脸,又或是特意抹去脸上多余的感性,他知道自己再推脱就是不识好歹了,只能由衷地回道:【谢谢阿姨和叔叔想到我,我的确非常需要这件被子,也很喜欢,只是我担心自己无以为报。】
谢妈妈:【诶,没事,小祁啊,你一个孩子不要总想太多!孩子就是过得快乐就好!】
祁隼忘了有多久没听过人家说他是孩子,一刹那心情复杂又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温暖,【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
材质好的羽绒被就是不一样,人才哆哆嗦嗦钻进去没多久,被窝内便迅速变得和日式暖炉桌一般,将人烘得跟晒日光浴的猫咪似,毛都舒展开了,浑身暖融融又慵懒。
饶是舒坦得叫人眷恋不舍,祁隼仍一如既往地遵循自己的计划表早起晨跑。
而谢云就是反面例子。
炎炎夏日就已经够爱赖床了,现在冬天更是恨不得长在床上,拔都拔不起。
祁隼每天眼睁睁瞧着他人都坐起来了,才转过身准备回自己的位置,下一秒,又听到床垫弹动的声响,头发乱糟糟的少年宛若海苔卷手卷一样把自己往被窝滚了一圈,不留任何缝隙,然后继续抱着玩偶睡得香甜。
……
“谢云,要迟到了。”
“谢云……”
“谢云……”
他说了数个之前都能立马吓醒谢云的理由,怎料现在都没用了,冬日早晨的谢云大有一股不管自己死活的狠劲,简直油盐不进。
祁隼无计可施,只得亲自爬到谢云床上,一边膝盖跪在床沿,把对方强硬拽起来。
谢云睡眼惺忪地瞅了眼祁隼,祁隼那是不晓得,他现在的视线就跟近视三千度又不戴眼镜没两样,单单看得出拽自己的人是个男的,却瞧不清容颜,于是他口齿不清地说道:“爸爸,我还、还想碎(睡),好冷啊……”
喜当爹的祁隼:“……”
谢云发觉对方仍然不撒手,又噘起嘴,气噗噗道:“爸爸欺、欺勿(负)我!”
祁隼叹口气,认了,“谢云,醒醒,快迟到了,第一节课是李教授的课。”
谢云脑子钝,转不过弯,“嗯?李……李教授、是谁啊?”
祁隼冷酷无情地告诉他,“是你最怕的那个教授,每节都会点到,迟到就扣分,缺席也扣分,还会整节课一直喊迟到或分心的人起来回答问题,答不出来再扣分。”
谢云平生最怕扣分了,本来就拿不到几分,再被扣干脆直接叫他重修得了!
他恍惚想起那些年因为考试都拉低班级平均分,而被不少同学与老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斜眼瞪视、冷落,顿然整个人都被惊醒了,喊了句:“啊,别扣我分!我没迟到!”
太过大声,祁隼一时间也不知怎么着,手软,没抓紧,谢云往旁倒下去,头壳撞到床沿的木板。
“咚”的一声,沉重又清晰。
这下是真让他砸清醒了。
……
好险有祁隼在旁不停督促,两人才能在一场有惊无险的起床后,准时抵达教室。
谢云不爱运动,导致有些畏寒,从小又被爸爸妈妈教导如何自行挑选并换上绝不会着凉的衣物,因而当他慌慌张张跑进教室的一瞬间,顾雾空还以为有一颗天蓝色的球来势汹汹往自己这儿滚,等球自己煞车了,才发现……啊,原来是我那说话爱嗑巴的兄弟。
“谢云,你咋跟皮球似?”他大大咧咧道。
闻言,祁隼颦眉睨了眼顾雾空,心里有几分担忧他这话会伤了谢云。
幸好谢云不在意,反而还觉得这称呼可爱有趣,自个儿乐得咯咯笑,“对,我是、小皮球,滚啊滚。”
祁隼:“……”
太阳:打工人打工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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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Wi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