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小学、初高中,还是大学,基本在刚入学或冒失或小心地寻觅同伴的阶段便能奠定接下来几年的基础朋友圈,吃饭、上课或者出游都可能会有彼此的身影。
除非中途爆发了无法挽救的矛盾。
祁隼与顾雾空等人认识得算早,所以大部分时候也会几个人一块儿去食堂,干饭时总是能挖掘更多毫无防备的真性情以及衍伸出不少私人话题,他们偶尔也会提起自个儿的家庭。
谢云无法借由这些听似随意的对话来评断一个人的性格,祁隼并不是太意外,因为谢云的特殊导致他难以一心多用,简而言之,他一次仅能专注于一件事儿上,常常表面看起来他都有当一个好观众安静聆听每个人说话,实际上他的脑中也许只有关于饭菜好不好吃的念头。
但祁隼没这问题。
几次相处下来,不敢说有多了解,起码多多少少是已摸出一丁点儿端倪。
谢云认为宋司年脾气最好,事实上,恰恰相反,宋司年是他们寝室之中脾气最大的一个,对方曾亲口承认自己非常注重成绩,因由家中父母和兄长全是社会意义上的精英份子,他的压力分外大,可以说是从小便活在哥哥们的影子下长大,唯一还没拼出一番事业的他仍怕被人嘲笑是家里唯一的废物,所以如果这次报告没能拿到高分,第一个跳脚的只会是他。
至于谢云认为不好惹的江惟,这些日子交流下来,祁隼反而觉得他性子是最稳的,不似顾雾空那样跳脱不着调,却也不同于宋司年近乎冷酷的理智,他身上有股率真的洒脱。
一个、两个,全和谢云所想大相径庭。
也难怪谢爸爸跟谢妈妈总担心他识人不清,会错把心机当好意,误把虚伪当和善。
顾及谢云的自尊,祁隼没马上戳破他的误解,而是斟酌了下说辞,认真道:“跟人相处久了,才会了解对方,所以谢云,你可以不用那么早下定论,一个学期以后再想这些也不迟。”
谢云试着品了下他的弦外之音,似懂非懂,“我误会了、什么了吗?”
祁隼心思严谨,摇摇头,坦承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也不敢这么快下定论。”
谢云感到云里雾里,半个边角都捉不到,不过他晓得祁隼说什么,他照做铁定不会有错,毕竟对方人那么好,不会害他的。他不乐意为难自己的脑袋瓜,于是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哦”一声。
说完这些题外话,祁隼才正式指导谢云今个儿的报告该怎么着手比较好。
这才第一天,他也不敢强求谢云马上弄懂,因此稍微给他做个规划后,便放他去洗澡。
谢云从衣柜里拿衣服时,眼尖瞥到柜子下的一包东西,忽然想起这些是什么,连忙拿出来交给祁隼。
祁隼怔了下,“这是什么?”
谢云“啊”了声,张了张嘴,试图回想妈妈回家前的交代,慢吞吞转述道:“妈妈说,这是、谢礼,她想感谢你、开学以来,一直帮我。”
祁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适合,基于礼貌和对谢云的了解,他觉得自个儿应该收下对方的心意,能避免后续问题,可又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本来就也要去吃饭,去上课,捎上谢云是人之常情。
许是阅历能叫人心里门更清,也许是单纯刚好猜中,严珠丽早已料到祁隼会有这样的反应,让谢云打电话的时候,记得让出一些时间借给她和祁隼。
严珠丽听到祁隼的招呼声,当即笑眯眯抢道:“小祁啊,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假日也不好打扰你,所以就买些我自认为还不错的东西给你,有什么不喜欢的记得跟阿姨说啊。”
祁隼受宠若惊,“阿姨,您这太客气了。”
严珠丽笑了笑,“哪里的话,明明是我们家小云麻烦你了。”
“但谢云他平时也会分我零食……”虽然不爱吃零食的他都会婉拒掉,可他当下的确是心领了,接受了谢云的答谢,这下再收了谢妈妈的礼,不就等于多拿了人家的好处?
祁隼苦恼地想,大概是谢云都没和他们说过这些。
依稀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严珠丽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纳闷到底是怎样的人家才会养出祁隼这样懂事到令人莫名心疼的孩子,从前即使是不会欺负小云、有礼貌的同学,但凡他们夫妻俩让小云分东西,那些孩子也不至于不好意思到这种……难掩一丝惶恐的地步,往往稍微推辞一下,见拒绝不了,便欣然收下了。
思及此,她泛滥的母性促使她语气更柔了些,“不一样,小云是小云,阿姨是阿姨,小云给你零食,是和好朋友分享喜悦,是友好的表示;阿姨给你零食,是阿姨对你的感激。”
闻言,祁隼觉得自己的逻辑好似被绕进一个怪圈,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
这一瞬间,他发觉所谓阅历的累积好像不单单是年纪增长那般简单,更重要的是生活有没有碰上各种不同的事情,然后是否有所解决,他前世心神悉数埋在科研中,天天两点一线,几乎与社会脱轨,现在哪怕他的灵魂已经是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依然说不过见过不少世面的谢妈妈。
说也说不过,拿倒也不碍事,他最后还是被说服了,腼腆地笑着向对方道谢。
那头的严珠丽满意了,他才把手机还给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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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对于谢云而言,果然还是挺吃力。
虽然祁隼有给他指点一条明确的搜索方向,他仍不懂如何抓取需要的信息,开着笔记本,却迟迟下不了手,幸好祁隼脑子过人,没多久便顺利完成自己的部份,随后分出几分精力从头帮起谢云。
谢云最大的问题说白了就是缺少可处理分析的CPU,祁隼先前补课时,有粗略测试过谢云的各项能力,那时便知道谢云是被动的“死脑筋”,能勉强吸收一些知识,却无法举一反三、灵活运用。
就好比普通人在煮菜时,即便不熟练,也能仅凭直觉或破罐子破摔添加一定量的调味料,抓准时机赶快出锅,而谢云操作时,一旁则需要有人明晰告诉他该加多少份量,几勺、几公克,他才能继续进行下去,否则他会杵在原地无措地举着调料罐发愣,直到锅里的菜烧焦了,他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时间有限,祁隼这次不打算让对方自行慢腾腾地整理信息,只是让对方先从网上收集一些自觉与主题相关的资料,粘贴到一个文件档,事后他们再来一项一项评估是否符合、有用。
程序不得不多好几道,可是他心甘情愿。
因为他觉得谢云倘若没有先天缺陷,必定会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类学生,态度积极又有毅力,纵使晓得自己效率低,也不会持放弃心态,直接躺平摆烂,让人给他做到好。
他成果可能不理想,然而每当祁隼和他一一讲解时,他都会心无旁骛地听,尔后跟着对方的指示,一点一点地把重点滕到PPT上。
若说没有龃龉,那是不可能的。
期间,宋司年是有些不满,他认为他们理当要更早完成,之后才有充裕的时间进行检视与精修,但每每一想到那个拖后腿的人是谢云,他便不好发作。
凭心而论,他是拒绝与谢云一组的。
他不爱给自己没事找事,也痛恨身边有影响到成绩的不确定因素,可却总在想到要是他们不收,谢云搞不好就得落单的一刹,又不住心软。
宋司年是极度厌恶麻烦的利己主义不错,但他同时也是在医生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自小耳濡目染,对有些生理毛病的人多少难抑同情,更何况后来审视谢云的进度,虽说效率低得可怕,但不得不承认,目前完成的部份并不算差,一看就是有用心去做的,这叫他更难骂得下去。
无奈,只得旁敲侧击祁隼,让他挪出一些给他们其他人。
祁隼想了想,终究是应了。
谁让期限快到了呢,他假日又有长时间要去打工,况且这是团体报告,他也不能太顺着谢云的意愿,进而影响其他人的权益。
多亏顾雾空和江惟的好说话以及宋司年别扭的谅解,他们仍赶在DDL前几天完工。
只不过谢云依然不免感到内疚,难受地认为自己就是火箭队的那只果然翁,出来除了添乱,便没其他用处了。祁隼发现他的小情绪后,没说那些无用的“你很好”、“没人怪你”,这些话他们心照不宣,说了反而像刻意安抚一个玻璃心,他只拍拍谢云的头,说凡事都有第一次,现在有经验了,下次会做得更好。
滤镜加持之下,祁隼的话加减能起到一点儿作用,让谢云想开些,但真正安慰到他的还是他们这组最终拿到一个不错的成绩——
PPT有祁隼和江惟负责统整、修改细节,江惟擅长长话短说,重点化每一项,而祁隼好歹上辈子也是在国际舞台上展示过研究成果的人,做PPT的本事再怎样也不能够差劲到哪里去。
前两者既然负责PPT,当天上台报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能言善道、毫不怯场的顾雾空和完美记清每个细节的宋司年。
他们合作得当,又有人时不时督促懒虫。
最后顺理成章得到教授的赞许。
其他人:我叫某某某。
小云的脑子:糖醋里脊好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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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oope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