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 第5章 第5章

艾格并不是一位年轻教师，相反，她有50多了，是即将退休的年纪。

这位资深教师对于大部分学生的习性了如指掌，同样也了解这群学生为什么会自己的课上睡觉。

数学本身就是一项枯燥的学习，但是艾格并不希望有人在自己的数学课上睡觉。这也是为什么她来到这所学校的原因。

她原本呆的是一所特别的学校，谈不上公立还是私立，那所学校有自己的一套教程，校领导并不特别注重学习或者钱财，在他们眼中，天赋才是最重要的。在这所怪异的学校里，这位相当优秀的研究生等级的老师的课堂上，近乎有一半学生都在睡觉。

睡连堂的更是不少。把她气的不轻。

艾格虽然年纪较大，但是春夏季的穿着都是颜色鲜艳的裙子，同样也看电视剧，喜欢男明星。

她保养的好，看起来也就40出头，脸上的皱纹很浅，老年斑也很浅，一头浓密的黑发颇像拉直的钢丝球，小波浪的卷曲着，一定是吹风机吹的很干燥。数学备课组组长的身份让她总是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种威严与她本性的和善相中和，以至于她真的走路带风，又没有什么声音。

以上两段介绍和评价是艾格现在教的这群学生（小免崽子）们买通她前几届学生后总结出来的。

课堂上没有什么人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艾格走到柯锦桌前，或者假装专心抄笔记。

苏槐的思维似乎慢半拍，没来得及去叫醒同桌的倒霉蛋。等到艾格走的柯锦去面前时，她只有在心中替朋友默默祈祷，顺便用眼神哀求对方赶快醒来。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有上帝存在。

所以柯锦才会在艾格的手落在她头上的前两秒钟醒来，然后与艾格对视。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空气在轻微扭动着，像师生两人交织的目光，仅此一瞬。

怎么还哭了？

“好好听讲。”

柯锦现在醒过来了，艾格就没有必要去敲一下她的脑袋了。

她是数学老师，本职工作是讲课，是传授学生知识，不是因为学生上课睡觉而占用课堂时间去大篇幅地批评对方。

艾格早就做好打算做一个普通的数学教师了。

这次高跟鞋落地的时候终于有了声音，艾格又走回了讲台上，她看了一眼展示屏上拍下的照片，又扫视了一下班级里坐满的年轻的学生，继续讲课：“接下来我们继续，看到第三小问……”

柯锦的目光随着阳光一同落在艾格的脸上，她试着从那张脸上找出些什么，结果只看着眼睛发疼。

她又转头回看玻璃窗户，这次没有在倒影出她的脸，只有她支离破碎的眼泪，在窗外明艳的阳光里，越发的脆弱。

……

柯锦还不知道自己今天什么时候哭过了……

她翻开桌上的讲义，看了一眼正在评讲作业的艾格，又浏览一遍讲义上罗列出的知识点，决定先做作业。

当柯锦伸手遮挡住烈阳的时候，时间从她的指缝间滑走，从朝阳到落日，落地无声。

楼道间除了金属的扣环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转过楼梯角，瞥见高中的学生还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着，走廊上的清洁阿姨摆弄着她手里的拖把，半堵墙，一个门框的距离，里里外外算是泾渭分明了。

教室里或是教室外，灯光明亮着或昏暗着，是他们各自的舞台。

柯锦一直都坚持“艺术来源于生活”，她喜欢看见这样的场景，那双温柔悲悯的眼睛映照出世界的底片。

她的手臂上挂着那件深色的校服外套，它的右手袖口和胸前都脏了，颜色更深，天很冷，但她没穿外套。

又转过一个楼道间，看见雨点毫无规律地敲在泥黑色的屋顶上，雨声嘈杂，漾起数不尽的银色的小圈。

转了几个弯，柯锦总算到了雨廊，和一张夸张到近乎遮住了半张脸的黑色墨镜后的视线对上了。

那是一个高挑的女高中生，纯黑的制服搭配上及膝的百褶裙，西服外套的袖口被精心设计成“V”字形，硕大的金色纽扣上的浮雕花纹繁复，柯锦站在台阶上看着袖扣的时候，落下的雨幕轻缓地穿过他们之间的空气，袖扣的光闪亮了的柯锦暗沉的眸色。

这个时节的雨并不冷，那人只随意地用只有两枚颜色相对暗沉的扣子的深色西服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左手持伞，右手安静地插在西服的口袋里，半截袖子滑落，露出半节白皙的手臂。

像远山上不止的雪，白得潇洒恣意。算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那人只是轻飘飘地看了柯锦一眼，打量的目光中没有什么恶意，最后却落在她的脚边。黯淡的日光下，仅有14岁的少女，仅有14岁的苍白而孱弱的灵魂被庞大的阴影隐在暗处，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巨兽。

却又乖巧地匍匐在少女脚边，装作她稚嫩的影子。

支配……？

不，应该寄生。

时一边收起了手中的黑伞，一边想到。

伞檐在浙淅沥沥的雨水中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水花飞扬，伞面合拢，收成一朵黑色繁星花，花瓣内敛也舒展，怪异而张扬。

比她略显浮夸的收伞动作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被晚风撩起亲吻的头发。

柔软秀丽的金发被一条明红色的头绳低低的束起，不轻易的绕上几圈后扎好，垂下两个漂亮的蝴蝶结。余下两段红绳各被两个珍珠结成温柔的流苏，参杂在她耀眼动人的金发中。

像是记忆中最晴朗明艳的那天下午，烧起来的天际，烫金的远方和如血的残云。

当柯锦从脑海中搜索到这个画面的时候，那个人已然消失不见。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戏剧，明艳动人的主角下场之后，深红色的天鹅绒幕布缓缓垂下，整个剧场回归沉默。

“有点烦。”

柯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撑起伞，迈步走向细雨中。

“繁星花由上往下看像五角星，侧看又像一支支小雨伞。多数小花聚生成花球。

“繁星花（Pentas lanceolata (Forsk.) K. Schum）又名五星花、埃及众星花，是茜草科五星花属多年生草本花卉，株高30—40厘米，叶子长披针形，聚伞花序顶生，小花呈筒状，花瓣5裂成五角星形；夏季开花，花期长，是一种观赏价值极高的庭园植物，原产热带非洲，中东等地，现世界各地有栽培。”

——来自中国科学院（旧版网站）《夏日里的繁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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