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蔺渊把口袋里的打火机递给他,不料对方没抬手,反而把含着烟的脸凑了过来。
赫蔺渊失笑,这家伙倒是会使唤人,他刚谈完生意,完成此行的目的后感觉如释重负,心情松快,便不跟陌生人计较,就当助人为乐。
打火机“吧嗒”一响,红色的小火苗跳蹿出来,白色的烟头“嘶”地被点燃。
李羡瑜吐出一口烟圈,冲他眨眨眼,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但他的眼睛仍然毫无顾忌地在赫蔺渊身上穿巡。
这**裸的目光令赫蔺渊很不自在,他忍不住问:“难道我们认识?”
李羡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漂亮的男人我都想结交。”
赫蔺渊知道自己长相不差,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常常收到女同学的礼物和书信,也常听到别人说他英俊帅气,但这还是头一回一个男人评价自己“漂亮”。
他不由地也多看了对方几眼。
对方的年纪估计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略矮一些,但至少也有180公分。他的打扮很潮,一头挑染的短发,左耳上有一颗耀眼夺目的钻石耳钉,右耳却戴着一个不对称的下坠十字架,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粗的金属项链和一根细的珍珠项链,这番组合在他身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他的五官有点冷峻,薄唇挺鼻,但那双桃花眼仿佛总是带着笑意,不笑亦似笑。
李羡瑜见赫蔺渊也在打量自己,不禁挑了挑眉,刚要开口戏言几句,就听到一阵“砰砰砰”的声音。
显然赫蔺渊也听到了,他对枪声很敏锐,飞速地跑到这条小道的路口,贴着墙面往外看。
他忍不住暗骂,前方提着枪的人竟然是消失不见的迪戈!他此刻正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来!那个在机场拦住他不放,又合谋绑架他的人怎么也来这里了?
来不及多想,他又飞快地跑回原地。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后花园马厩边上的吸烟区,离尼斯庄园主楼还有一定距离,从这里往主楼跑恐怕有很大的风险会暴露,毕竟那家伙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射程较远的步枪。
眼下唯一能躲的地方就是马厩了。这一排马厩里养了几十只英国纯血马,体型矫健轻盈,毛发油亮,睁着乌黑的大眼睛,马蹄不安地在地上摩擦,仿佛早就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那股肃杀恐怖的气息。
赫蔺渊刚想跳进马厩,回头看了眼还在慢悠悠抽烟的李羡瑜,忽然间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于是他一把夺过他的烟扔进边上的烟灰缸,拉着没缠绷带的手往马厩跑,“快跑!有危险,刚才那个是枪声,有人正朝这边过来。”
马厩后边靠墙有一堆垒得高高的干草,赫蔺渊快手快脚把后面的干草抽出来,腾出一个可以让人躲藏的空间。他一边指挥着李羡瑜躺上去,一边留心听着愈来愈近的枪声。
李羡瑜已经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纨绔模样,那双桃花眼敛了笑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赫蔺渊。
赫蔺渊推了他一把,低声说:“别愣着,快上去。”
李羡瑜闻言只好乖乖地爬山干草堆,侧着身体躺下来。
不一会儿赫蔺渊也上来了。
空间狭窄,挤下两个人够呛,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也不能计较太多。赫蔺渊小心翼翼地缩着身体,仍然避免不了触碰到对方。
踢嗒踢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赫蔺渊屏气凝神,僵着身体,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动静。
这样的姿态着实委屈185公分的自己,他努力维持着平衡,可是偏偏有人不那么配合。
他和李羡瑜几乎贴着身体,只有脸与脸之间留着一丝缝隙。李羡瑜的气息喷薄在他脸上,又痒又热,他的身体还不老实地转来转去。赫蔺渊很担心这样的动静会引起关注,便一脚压在他的腿上,示意他别动。
“喂…”李羡瑜轻呵。
突然马厩里的马骚乱起来,发出呼呼的鼻响,马蹄踩在地上,响着凌乱的节奏。
赫蔺渊刚想捂住李羡瑜,后背猛然被马蹄踹了一脚,他刻意稳住身体,仍然受不往前倾,就那么稍微一靠前,他的脸就严丝缝合地贴在李羡瑜的脸上。
当他的嘴唇碰到对方的嘴唇上时,他的双颊“腾”地烧起来。他发誓,长这么大,这是他最尴尬的时刻!
更尴尬的是,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要维持不动,还是马上后退。
迪戈杀气腾腾的脚步声就在附近徘徊,一声闷响,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马匹嘶鸣。这一切意味着危机尚未解除。
赫蔺渊闭着眼睛数数,每数一下,他都仿佛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等他数完三个六十的时候,外面终于没了动静。
他立即往外挪了挪,却听见一声轻笑,“喂,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赫蔺渊尴尬至极,生平第一次结巴:“刚才是那匹马踢我……我……出去看看……”
他恨不得马上跳得远远地,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只能缓慢地小心翼翼地钻出草堆,确定危机解除才吁了口气,一把推开干草堆,对仍然侧躺着的李羡瑜说,“没事了,可以起来了。”
李羡瑜伸出一只手,赫蔺渊本想视若无睹。但刚才那个意外的吻,总让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对方,于是他不得已也伸出手,一把把李羡瑜从草堆上拉起来。
通往主楼的路上血迹斑斑,远远还有几个倒下的人影,赫蔺渊说:“我的朋友还在里面,我要去找他了。这里目前应该安全,在警察来之前,你可以在这里避避风头。”
李羡瑜暧昧不明地说:“怎么,亲了我之后还管起我来了?”
赫蔺渊脸一红,决心把这件事情翻过篇,他诚恳地说:“抱歉,刚才情况紧急,发生的意外多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李羡瑜看着他两颊的粉霞,心里乐不可支,决定放过他,于是换了话题问:“你有枪?”
赫蔺渊摇摇头。这是个大问题,对方武器杀伤力威猛,他这会儿赤手空拳进去,送死的风险很大。
李羡瑜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干草,说:“跟我来,先找把枪。”
“去哪里?”
昨天皮奥谈完交易,兴致勃勃拉着李羡瑜参观他的宝贝枪室,里面陈列着光泽夺目的各式手枪,李羡瑜大开眼界,啧啧称奇,皮奥一时高兴慷慨,送了他一把珍藏,他说用好枪围猎,乐趣无穷,还约上他一起去草原上玩上几把,随后这把枪被送到李羡瑜的豪华套房里。
当李羡瑜和赫蔺渊悄悄潜伏回主楼的时候,两个人不禁互望了一眼。
这栋建筑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中庭,下面三层都是开放式的回廊,平日这里总是歌舞升平,人声鼎沸,如今偌大的空间鸦雀无声,比墓地还安静。
那股萦绕周身的死亡气息更是让人窒息。白色的墙壁血迹斑斑,地上躺着的人已经不会动弹。
没有枪声,拿着枪的迪戈消失了,而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顺着楼梯爬到李羡瑜住的那一层,走廊又长又迂回,地毯像棉花一样柔软,这更令他们提心吊胆。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来到门口,李羡瑜拿出房卡,“滴”地一声,两个人飞快地闪身进门。
刚进门就听到李伯压着声音,焦急地说:“少爷,你可算回来了!我发给你的消息都不见你回复,把我担心坏了。外面有人在拿枪杀人呐。”
李羡瑜虚抱住李伯,安抚道:“我没事。我从一楼上来,一路上都没人,那个开枪的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李伯痛苦地摇摇头:“听到枪声大家都四散开来,拼命往自己房间跑,没来得及跑的就……” 他叹了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睛望着门口,“那家伙火力十足,真要朝咱们冲过来,酒店的门恐怕也挡不住他。”
李羡瑜说:“别担心李伯,我们有猎枪可以自卫。对了,仲言呢?联系上没?”
李伯这时的眉毛皱成川字,他朝套房的一个房间指了指,“我让他来我们这儿,大家待在一起也多个照应。”
李羡瑜见李伯吞吞吐吐的模样,挑挑眉:“还带了个女人?”
李伯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正巧,我也带了个男人回来。”李羡瑜侧身,朝赫蔺渊微微一笑。
赫蔺渊差点吐血,他尴尬地伸出手,跟着李羡瑜叫一声:“李伯好。”
李伯意味深长地打量赫蔺渊,看见他仪表堂堂的模样,仿佛非常满意似地点点头,也友好地伸出手来。
这时一个卧室的门开了,李仲言笑嘻嘻地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露出一排亮晶晶的牙齿:“小叔,果然是你呀。”
李羡瑜心想这小子现在还有心情笑,看来情场如鱼得水啊,他突然对门后边的女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不等他开口,李仲言已经迫不及待领着新欢走到他跟前。
这个女人一头浓密的大波浪卷发,蜜色皮肤光泽摄人,身材玲珑婀娜,眼波里更是流转着万种风情,虽然她的年纪明显比李仲言大了一轮,但是这股子风流劲儿显然是把把李仲言吃得死死的。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偎依着站在一起,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来不及揶揄,门口传来重重的砸门声。
“黛西!黛西!”
“不开门,老子就一枪轰进去。”
“bang bang bang”的捶门声震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房间里四个男人面面相觑,最后四双眼睛齐齐投向唯一一位女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