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维克托业务部的老大们迎来开年后的第一次聚餐。
餐厅选在一家广受好评的高档日本料理店,穿着日式和服的服务生一路躬着身,领着维克托的高层来到最里间的包厢。
来客总共五位,清一色男宾,为首的李文哲脱掉皮鞋率先入座,其后几个人在他身边一一坐下。他们分别负责维克托在亚非、欧洲、美洲和澳洲的业务。
这几个人中,负责亚非市场的迈克尔·哈德森是资历最老、来公司最久的员工,他的年纪跟李文哲不相上下,几乎是和这位太子爷一道入行的。
负责美洲市场的是陆明州,四十岁出头,和李文哲是哈佛大学的校友,他是典型的美籍华裔后代,虽然取得是中文名,但是中文水平还不如在新加坡二十几年的迈克尔。他原先在北美一家铁矿石公司做管理,五年前因为在投行任职的妻子调任新加坡,他们便举家迁移到这里。
掌管澳洲市场的苏茂青是新加坡土生土长的才俊,也是他们这里年纪最小的,三十五岁左右,最先是维克托的一名管培生,一路被李文哲提拔到骨干的位置,可以说是他的心腹。
法国人罗恩体型和脸一样削瘦,负责欧洲市场,他新近上任,方才立稳脚跟。
秘书早就按照各人的喜好提前预订好菜品,因此入座没多久,一屉屉精巧的食盒便陆陆续续被呈上餐桌。
李文哲举起酒杯,说了几句简单的祝酒词,带头拿起筷子。
其他几人看他动筷,才用桌上的湿毛巾擦擦手,开始享用眼前的食物。
当然,这几个人心知肚明,来这里吃饭绝非是要填饱肚子。
迈克尔在亚洲生活小半辈子,对当地的餐桌文化已经相当熟稔,他亲自为李文哲倒了一杯日本清酒,半是赔罪半是讨好,“李总,新年第一杯酒敬您。今年我们的业绩一定会蒸蒸日上,不负您的期望。”
李文哲不动生色地接过酒杯,仰头喝下去。迈克尔虽然把姿态放得很低,但他知道这人倚着在公司的资历和地位,还背靠着父亲李正德这颗大树,对自己并没有太多敬意。
就拿年前圣诞节的事情来说,因为自己临时改变主意,哪个高管不是纷纷掉头跟着他一起加班做事,只有迈克尔一个人在美国度假,还要借口大雪封城、航班取消诸如此类的谎话推搪。
仿佛猜到李文哲心中所想,迈克尔主动提起来:“李总啊,年前没及时赶回来真是抱歉啊。纽约的大暴雪简直酿成天灾,城里交通瘫痪不说,停水停电差点害得我们全家断粮,以后圣诞我是打死也不回纽约了。”
李文哲笑笑:“我还说奇怪呢,述职这样的场合你也放心让底下的毛头小子上阵,既然是交通瘫痪,那也确实没办法。”
赫蔺渊上次从李文哲的办公室出来后,便向迈克尔汇报了情况。迈克尔当时得知此事,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听说这个新人表现很不错,才没入职多久,就把非洲的生意搞定了,真是后生可畏啊。”苏茂青推了推眼镜说道,他一直是公司年轻辈的楷模,从底层步步高升的事迹是每个新入职场的员工学习的必修课。他也因此特别关注年轻员工的动态,生怕有比自己还优秀的人冒出头,打破自己的金字招牌。
陆明州意味深长地看了迈克尔一眼,也说道:“我也有耳闻,听说他一个社区大学的学生,击败了常春藤高校的精英,是破格录取的,这么看来,迈克尔你看人倒是很准嘛。”
迈克尔闷头喝了一口清酒,微微摇头:“非洲局势不稳,这小子胆子比较大,自己玩了一把,运气好,交易做成了,规模还很小,不值得一提啊。我的重心还是亚洲市场。”
李文哲说:“迈克尔,我跟你看法倒有些不同。我听完赫蔺渊,是叫这个名字吧?我听完赫蔺渊的汇报,觉得这个市场蛮好的,局势是动荡了点,但也有平息的时候,我们早点布局,才能早日尝到甜头。我希望非洲市场今年也有比较大的突破。”
老板说要,下属只能点头说好。业绩做不出来,那只能是你的能力问题。
迈克尔为自己当初答应赫蔺渊去非洲开拓市场后悔不迭。
“嘟嘟嘟。”大家都听见李文哲桌上的手机在响。
李文哲看到秘书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也不避讳,当场接起来。
“小陈,什么事?”
“李总,不好意思打搅您用餐。刚接到最新消息,苏伊士运河上有艘巨型货轮因为天气原因翻船,现在整个航道堵塞,乱成一锅粥,德国欧陆集团总裁办来电数次,询问他们公司的那批货在不在船上。”
李文哲当即把手机公放,“那艘船叫什么名字?”
陈秘书回答:“是韩国人的船只,宇泰船运下的天宇号。”
李文哲把目光投向在座的四位下属,“我们的货有在这艘船上吗?”
欧陆集团是罗恩的客户,这次刚好有一批从印尼运出的焦煤要交付,走的便是苏伊士运河。罗恩为人谨慎,很清楚运输的细节,当即摇头,“没有,宇泰不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迈克尔沉吟道:“苏伊士运河简单的搁浅事故都要停航好几天,现在这艘巨轮翻了,还要打捞货物,疏通河道,没半个月搞不定。”
罗恩赞同:“是的,我们的货已经在路上,要是从苏伊士运河走,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恐怕要绕到好望角了。”
李文哲说:“欧陆是我们的重要客户,必须为他们寻找一切解决方案,把货物尽快运到他们手上。”
迈克尔翻了翻手机上的新闻说:“接下去的物流价格估计要涨,而且大宗商品的价格也会开始波动。”
李文哲点点头:“密切关注市场,别出乱子。我们的信誉在市场上是很重要的。”
*
同一时间,迈克尔·哈德森的下属们趁大佬们出去聚餐,也给自己安排了“为友谊干杯时间”,喝酒是其次,吐槽客户和老板才是核心。
赫蔺渊盯着电脑屏幕本不打算起身,在许迟的三令五申下才不得已离开座位。
“赫蔺渊,这种同仇敌忾的时刻你要是不来,就要被当成叛徒的。” 许迟威胁他。
赫蔺渊只好关掉与伊森的视频通讯,拿起外套往外走。
许迟看见屏幕上闪过的腼腆面孔,啧啧称奇:“你运气不错,找了一个这么用力工作的外包。”
赫蔺渊拍了拍他的肩, “这是人格魅力。”
许迟切了一声,拿肩膀顶过去,“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前面的同事见他们迟迟不跟上来,喊道:“你们够腻歪的,赶紧过来,迟了位置就是别人的了。”
聚餐的地方是公司附近一家格调不错的网红西班牙餐厅,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街走巷,十分钟不到就在原先预订好的位置上入座。
赫蔺渊偶尔去酒吧喝酒,但很少去高档餐厅吃饭,更少去那些大排长龙的网红餐厅,这里的氛围很不错,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明丽,除了穿西装打领带的上班族外,还有很多俏丽的少女对着食物和自己拍照,他想到妹妹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不禁莞尔一笑。
许迟把菜单递过去,“想什么呢,那么开心,该不会恋爱了吧。”
赫蔺渊给他一个“滚”字开始翻菜单,这里的价格不菲,一道简单的餐前开胃菜就要50刀,但是周边这几个人豪爽的下单架势,让他误以为这是路边摊的价格。
七八个人有男有女,肤色有白有黑,但都是年轻聪明的模样。
其中一个人率先打开话题匣子,抱怨道:“太累了,新年上班才几天呀,就把我假期韬光养晦的精神气儿给折腾没了。”
另一个人接道:“是啊,我这周末连加两天班,可恶的资本家。”
“我说你们,家里明明有矿,偏偏要出来体验生活。”
“那你呢,父母开律所,你不子承父业,却跑来卖石头。”
众人哈哈大笑。他们的家境虽说比不上豪门巨贾,但也都殷实富足,这样的调侃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赫蔺渊抿着白葡萄酒,听着耳朵里充斥着你来我往的苦水,觉得新鲜有趣。他们表面上在诉苦,实则看得出来几个人都很享受被工作施虐的生活。
很快,你一句我一句,加班的话题又转换到社交生活。
“听说月末你们耶鲁校友组织的帆船比赛李总的儿子也要来呢。”
“是啊,李总的儿子据说是耶鲁的。”
“女同志们你们把握好机会,这可是嫁入顶级豪门的机会。”
“啧啧,你们男同志也不是就没机会了。”
又是一番哄然大笑。
除了赫蔺渊,在座的其他人都毕业于常春藤,连吊儿郎当的许迟也是斯坦福的商科毕业,他们虽然毕业了,但名校的光环跟随一生,哪里都有校友群,聊天的话题更是离不开校友和校名,巴不得在自己额头上镶嵌一个终身携带的校徽。
大伙儿聊得热火朝天,只有赫蔺渊默默喝着葡萄酒,许迟有意让赫蔺渊多融入,就问他:“哥们儿,你新年都干嘛呢?”
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冷落了赫蔺渊,面面相觑,吐了吐舌头。
赫蔺渊毕业于社区大学的事情人尽皆知,当他们得知一个学历平平的人要成为同事的时候心里很是不满,甚至有人偷偷写信抗议不公,他们披荆斩棘赢过千军万马才抢到的位置,一个学历都不入流的人有什么资格跟他们平起平坐。
所以工作上,这些嫉妒的人都刻意疏远赫蔺渊。这样的聚会,他们聚过很多回,但这是第一次捎上赫蔺渊。
赫蔺渊见大家纷纷看向自己,认真想了一下,随后说道:“在家锻炼身体。”
众人跟着捧场大笑,“不愧是我司员工,各个都是体育健儿。”
忽然有个人举着手机说:“卧槽,你们看,有艘巨轮翻在苏伊士运河了。”
大家纷纷拿起自己的手机去看新闻。
“船上的货都打水漂了,得赔多少钱啊?这家公司估计要破产。”
“我司没跟这家海运合作吧?”大家互相确认,仿佛在寻找一种共识。
“至少我们部门没有。”
赫蔺渊微微皱眉,左眼皮微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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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苏伊士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