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第2章 第一章

雨季到了，离都市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郊区的空气比城市清新得多。雨水拍打在生锈的铁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门边上长着很多杂草，看得出来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

一辆红色的迪奥停在铁门前，车子没有熄火。驾驶座上的女人没有着急下车，看着车载屏幕上跳动着“靳霜来电”四个字。女人伸手调整后视镜，镜中的她有着一头红棕色的短发，眼尾微微上挑，金丝眼镜架在她生的姣好的鼻梁上，她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像一潭死水。

良久，待屏幕上第四次跳出同样的内容后，她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接通后，电话那边的人质问道。

宋芸抬了抬眼皮，红唇微启：“什么事？”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趁着靳霜静着的几秒，宋芸把窗户按下，细小的雨滴顺着风尽砸在她的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靳霜沉声道：“我不管你在哪，赶紧回公司。这次的会议很快就要开始了，你明明知道这次会议有多重要，你还......”

“我在浅川。”宋芸打断她的话，她看向铁门后的别墅，这个曾经充满生气的地方，现如今却有着杂草丛生的荒凉感。天边的乌云再一次聚拢，似是在蓄力为下一场大雨做准备。宋芸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不停摇摆着的雨刷器上，继续道：“我没同意这次合作，你们跟谁批的流程就去找谁开这会，你还有什么事？”

“你去浅川干什么？”沉默了片刻，靳霜问道。

“找人。”宋芸答道。

又过了几秒。在宋芸耐心即将耗尽时，靳霜颤抖着声线，艰难道：“宋芸，你为什么老跟自己过不去？”

闻言，宋芸怔了怔，随即她扯了扯唇角，反问道：“我过不去什么了？”

电话那头继续道：“她已经走了十年了，这十年里你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还要为了她浪费自己多久？为什么不放过自己？那根本就跟你没有关系，你作为她的朋友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靳霜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哑声道：“你回头吧。”

雨势大了起来，宋芸关上车窗，缓缓说道：“靳霜，你说错了。”她垂下眼，看了看手心的那道痕迹，有些狰狞的伤疤随着她张开、合上手心的动作舒展开，然后又皱在一起，伤早就不痛了，但那种痛感却停留在她的心里，刻骨铭心了十三年。宋芸神情恹恹地道：“不是十年，是十三年，她就死在我身后，我回不了头了。”语毕，也不管靳霜有没有回应，她挂断电话。

车门解了锁，宋芸撑着红伞从车上下来，雨点砸在伞面上。风不大，只是轻轻吹散了她别在耳后的碎发，宋芸伸手随意拢了拢，接着踩着高跟鞋推开铁门走了进去。由于走的飞快，高跟鞋上很快就沾上了几滴泥水，但她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抬脚走上最后一层台阶，宋芸收起伞，将它靠在门边。

门上结着层层蜘蛛网，仿佛在诉说着它被遗弃的事实。宋芸拿出别墅的钥匙，对准锁孔。

“吱呀。”随着一声有些难听的门轴转动声响起，门开了。

宋芸推开大门，在门开的一瞬，屋内的灯光也随之亮了起来。细细的灰尘在广中无处躲藏。许是灯泡的使用期限已经过了，灯光只明亮了几秒，随后便都暗了下来，只发着微弱的光。

有一股木头腐烂的味道从别墅里散发出来，宋芸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伸出挥了挥前方的灰尘，适应了一会儿，她抬脚走进别墅。

家具大部分都用白布蒙上了——只有壁炉上的大幅照片还暴露在空气中。

照片中有着一对夫妇和一个长发的女孩。女孩右手拿着小提琴，左手牵着妇人的手，站在这对夫妻正中间。照片虽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但依旧能看清女孩稚嫩的脸蛋。不难辨出，这是幼年时的楚梨。

宋芸看着照片中笑的腼腆的女孩，不由地失了神。良久，她喃喃道：“好久不见。”小楚梨的笑容同她脑海里的笑容重叠在一起，宋芸扯了扯嘴角。白齿红唇，双颊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本空洞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生气，将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遮盖的完全。

没几秒，宋芸收起笑容，抬手用手背按了按泛红的眼角，阻止酸意继续充斥她的眼眶。

楚家家大业大，但是产业几乎都设置在国外。三十年前，楚父和楚母回到国内发展，在国内生下了楚梨。在楚梨十一岁那年，一家三口在楚梨比赛回程的途中遭遇车祸，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夫妻俩当场死亡，只有后座的楚梨因为被路过的人及时发现送往医院才活下来。后来楚梨留在国内，由她的小姨白氏领养。白氏去世后，别墅里便只剩下她和保姆。再到后来，楚梨去世，沈阿姨也搬离了别墅。

曾有人戏言这栋房子收到了诅咒，慢慢的，谣言从传开后，落座在浅川郊区的这幢别墅便再无人靠近。

宋芸收回思绪，抬脚上了二楼。

记忆中，二楼有三间房子，楚梨的房间、书房和一间琴房。宋芸现在就站在琴房门口，推开门的一瞬间她晃了晃神。

琴房正中央摆了一架钢琴，白布蒙上了它的样子，却抹不去宋芸脑海中的记忆。

……

“可以挣开眼了吗？”宋芸一边摸索着前方一边问。楚梨纤细的手腕穿过红发，抬手解开她眼上罩着的黑布。

宋芸适应了一会儿光线，下一秒就因为惊叹发不出声音。

在她面前的是一架水晶钢琴，钢琴内部一览无遗，在绚烂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庄重。

然而此时，这架却失去了它的生命力。

宋芸回过神来。她越过钢琴走向后面的储藏柜，柜子没有上锁，她轻轻一拉，灰尘随着开门的动作漂浮在空中。

宋芸看着柜子里放着的那把小提琴，绷直的嘴角弯了弯，她柔声道，“终于见到你了。”

……

回到公寓的时候，靳霜正蹲在门前，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有什么事？”宋芸看着门前的黑影，眼底没什么情绪。

靳霜抬头看她，随后视线放在了她身侧的包裹上，她认出来了。

那是楚梨的小提琴。

“你就这么忘不了她吗？宁愿和董事会这么僵着，就为了她之前住的那套房子？”靳霜沙哑的声音响起，她抹了一把脸，继续道：“楚氏已经同意将那块地卖给我们了，你也清楚，那块地的价值不菲，签下合同的话，我们能得到更大的收益的。”

宋芸没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靳霜站起身来和她平视。她们自幼就相识，但是现在宋芸身上看不出半点从前的样子，反而越来越像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离开的人。

宋芸向后退了一步，她语调平平，似乎对靳霜的话不为所动。

“靳霜，这几年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回去吧，帮我告诉宋琦安，他如果再来挑战我的底线，我会让他什么都得不到。”语毕，她冷冷地看向她，补充道：“你也一样。”

说罢，她绕开靳霜进了公寓。

窗外的雨不一会儿就下得大了些，宋芸站在阳台上，看着天光慢慢被黑云遮掩，随着一声雷霆轰鸣声的响起，几秒后紫电在天边炸开。

台风要来了。

街边的大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因为大风的原因，现在街上没什么人。

宋芸关上隔断，坐在地毯上看着自己带回来的乐器。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了。楚梨的琴和她一样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触。虽然十三年没有用过了，但是提琴的外观还是保存的比较好的，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曾经很细致地保养过它。

琴身的侧面还刻着一个c字母。

屋外狂风作响，呜咽的风声让大多数人有些心慌，但是对于宋芸来说，却是见到楚梨的机会。

因为只有在雨天，她才可以在梦中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她时常梦见一片自己身处在黑暗之中，只能看见一个长发及腰的身影向着前方的光亮走去。无论她怎么喊，那个人都没有回头。

但她知道，那个人就是楚梨。

宋芸将小提琴放在身旁，枕着身后的沙发在狂风暴雨中睡去。

不出所料地，她又一次见到了楚梨。

她轻声地喊道：“楚梨。”

“他们想拆掉你的家，但是我不同意。”

“今天靳霜提醒我，我才想起来，今年已经是你走的第十三年了。”

宋芸的声音消散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公寓内，宋芸眼角的泪水掉落在身旁摆放着的小提琴上，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梦境里的宋芸看着楚梨向前走的背影，颤抖着声线，说道：“你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这十三年里，她无数次发出这个请求，可是生前最由着她的楚梨，却从来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我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向前赶路的行人脚步顿了顿，随后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前行。

随便写写练练手，轻点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