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阳 第4章 这是咱全校第一，中考状元

第二天六点半，宿舍里响起悠扬绵长的起床铃。

很吓人，突然一下子响起，我还没睁眼，便听见“咚”的一声，然后是黎青郁闷的声音。

“我去，这起床铃太吓人了，”黎青揉着屁股站起来，“我还做梦呢，刚梦见帅哥喂我吃东西，我还没张嘴呢，就被帅哥踹了一脚，摔得我屁股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章画升还眯着眼睛，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开始大笑。

我迷迷瞪瞪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是李观棋最贴心，“没事吧？”

“没事，”黎青气呼呼的，走到章画升床前，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你不许笑，吵到我的耳朵了！”

我和李观棋相视一笑。

八点在操场集合，我们收拾完才七点多，还有很充足的时间。

慢慢悠悠地往食堂的方向去，章画升还在偷摸地笑，不敢让黎青看见。

太阳还没升起来，气温并不低，天空万里无云，今天注定是一个大晴天。

希望可以分到树底下的那片区域吧。

我暗戳戳的想。

到操场时已经有很多同学排在队伍里，班主任已经到了，我们几人赶紧进入到队伍，等人全了听李刘安排今天的军训工作。

张扬成了临时体育委员，因为他最高，身体看起来也最结实，像嗓门很大的样子。他是第一次当班委，特高兴，很快就把自己代入角色，指挥我们按身高排列站好，我和李观棋身高差不多，站在同一排。

江城中学的操场很大，八百多个学生零零散散地站着，也不显拥挤。

军训教官踩着八点的铃进入操场。

原本呜呜泱泱的操场瞬间寂静下来。

总教官在操场中间用大喇叭讲话，大家困得眼皮打架，有的人甚至站着睡着了。

李观棋站着一直点头。

我忍不住看了她好几次。

半个小时后演讲终于结束，总教官下命令散开各自训练，教官带到各自指定地方军训。

路上我碰了碰李观棋的手，低声开玩笑；“你话不多，觉还不少来。”

李观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朵泛红，“我认床，昨天好晚才睡着。”

教官很严厉，带我们来到指定地点后又进行了一番讲话，随后教了大家站军姿的要领。

“两脚分开六十度，两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两臂自然下垂贴于裤缝。”

“收腹，挺胸，抬头，双眼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身体微微前倾。”

“十分钟军姿！一个人动加一分钟。”

哀嚎声一片。

“十五分钟！”

所有人立马噤声。

站军姿真的很累，十五分钟的军姿让我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度秒如年。

自从开始好好学习，我就再也没有这么大的运动强度。

教官一边看表，一边巡视有没有姿势不标准的。

双腿打颤，身边越来越多人喊报告活动手脚，我感觉自己快要栽到前一个同学身上了，十五分钟刚结束。

李观棋倒是一点不委屈自己，十五分钟喊了三次报告。

一上午的时间除了站军姿就是休息。

太阳一点点往上爬，气温一点点增高，头上的汗水浸湿了刘海，身上的迷彩服更是湿的一塌糊涂。

怪不得发两套迷彩服，原来作用在这。

耳边的蝉鸣声越来越大，偶尔有风吹来，带来一阵凉爽。绿色的迷彩服在微风的吹拂下摆动，像坚韧的小草一样。

我承认，我是小草，但一点也不坚韧，所以我选择了装晕。

先是左右晃了晃，然后我一咬牙一闭眼，向斜前方倒去。我站在最外面一排，往这个方向倒不会砸到无辜的同学。

我都想好了，一会落地的时候要摆什么姿势保证自己不会受伤，然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张扬。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扬已经把我背在背上，朝着教官打报告。

“报告老师，有同学晕倒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得到教官首肯后，便喘着粗气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李观棋在他身后扶着我。

我趴在他背上，凑近他的耳朵，“别急，我是装的。”

张扬一下子就放慢了脚步，然后斜了我一眼，耳廓红彤彤的。

李观棋没听见我说话，疑问张扬为什么突然放慢了脚步。

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语，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装的。”

“……”

“别生气，我太累了，一块去医务室休息下。”我咧着嘴，但头低低的，怕别人看到我的表情。

一直到走出操场，我回头看看已经没有人能看得到我们了，拍拍张扬的肩膀准备下来。

张扬没松开手，反而把我又向上颠了颠，“万一一会碰见老师怎么办，待着吧。”

医务室里开着空调，我一进去就打了个激灵，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张扬把我放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我乖乖配合他的动作，装出虚弱不堪的样子，躺下以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校医在隔壁病床忙活着，在我之前已经有两个同学中暑了。

校医忙里抽闲看了我一眼，塞给我一根体温计，“量量体温，看面色好像没什么事，头晕不晕？”

我装的迷日鬼眼，把体温计夹在腋下，有气无力道：“有点头晕，不过已经好多了。”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有外伤吗？”

我摇头。

其实我装的一点也不像，校医心里也明白，没再多问便离开去看另外两个学生。

等校医走了以后，张扬冲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头上还有一层薄汗，一屁股坐在床边，一只胳膊倚着床尾，静静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索性不再看他，头转向李观棋。

小声闲聊了一会，两人休息够了回去接着站军姿，我躺在床上无聊的抖腿。

不过一会，又有一个晕倒的学生被背了进来。

男生双眼紧闭，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全是汗水。

是昨天下午那个男生。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紧紧盯着他。

校医院只有三张病床，另外两张床上的同学还在睡着，我赶紧翻身下床，腾位置给他。

背着男生的同学感激地朝我看了一眼，把男生放在床上，我鞋子都没提好，踢踏着到办公室叫校医。

校医急急忙忙从办公室跑出来，摸了摸男生的额头，转身去冰箱拿出两个冰袋，用毛巾包住，放在他的额头上降温，随后拿出血糖仪，快速利索的给男生测了个血糖。

“滴滴”

血糖仪响了两声以后，校医脸色一下子变了，赶忙从橱子里掏出一袋葡萄糖，把男生扶起来，小心翼翼地灌进他的嘴里。

我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校医的动作。

男生悠悠转醒，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

校医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也是。

“早晨没吃饭吧？低血糖了。”校医有些责备地问他。

男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麻烦医生了，早晨起太晚了，忘了吃。”

“给你，自己都喝了吧。”校医把手里的葡萄糖递给他，“以后记得吃饭，低血糖容易出事的。”

“好好好。”男生连声答应。

送男生过来的同学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病床上休息，转眼瞥见了站在一旁的我，才想起来有我这么号人。

“齐书扬，快谢谢这位同学，人家看你没床躺特意起来让给你的。”

原来男生叫齐书扬。

齐书扬。

我在脑子里默默砸吧这个名字。

“谢谢同……”齐书扬一边道谢一边看向我，突然一愣，“是你啊？”

“你好你好。”

我平时性格挺大大咧咧，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见齐书扬就变得支支吾吾。

送他来的同学看看齐书扬，又看看我，“你们认识？”

齐书扬轻笑：“昨天遇见过两次，”

气血翻涌，昨天尴尬的气氛一下子涌了上来，我感觉我的脸在慢慢变烫，尴尬地手足无措，我都不敢想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

齐书扬像看出了我的尴尬，默默转移话题：“你生病了？”

我摇摇头，随即又点头，“有点虚。”

齐书扬的同学笑出声，“又摇头又点头的，你是不是装的啊？”

我打了个激灵，回头看看已经进入办公室的校医，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压低了声音，“这话可不兴乱说嗷。”

然后冲着办公室的方向，恢复正常讲话的音量：“站军姿太久，身体弱，中暑了。”

心虚的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两人一下子就懂了。

齐书扬笑着把腿蜷起来，留出一块位置，“坐下吧，站着累。”

少年的脸本就好看，带上灿烂的笑容，映在我的眼底，我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而后的快速而有力地蹦起来，窗外的蝉鸣声几乎听不见，耳边尽是自己心跳的“咚咚”声。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背对着齐书扬。

“你们是哪个班的？”

“我们是一班的，”齐书扬的同学抢先一步开口，指了指齐书扬，道，“这是咱全校第一，中考状元。”

“这么牛？”我惊呼，头转向齐书扬，“真的假的？”

齐书扬点头，漏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少年总是张扬且自信的，他的成绩一向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他从来不在这方面谦虚。

看着他的笑容，我突然有些自卑，他长得好看，学习更是顶尖。

而我，不算漂亮，只能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以前引以为傲的成绩在此时也拿不出手。

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厘米，我就坐在他的边上，但我又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我们之间隔着一千多名学生，也隔着三层楼。

“太佩服了，大佬有机会教教我怎么学习。”

我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旁边的同学补充：“数学化学满分，物理就扣了一分。”

然后我竖起了另一个大拇指。

旁边的同学继续开口：“我叫刘星洋，是他舍友，”刘星洋挠挠头，“还不知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陈闹，20班的。”

我的声音有些低。其实在入学之前，我一直都认为自己的成绩不错，但在两位一班的大佬面前，自卑了。

我的眼睛四处乱飘，不敢落在齐书扬身上，只能悄悄的用余光瞥他。

齐书扬躺在床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上。

我跟刘星洋齐齐转头看他。

没戴眼镜的齐书扬少了几分书卷气，微眯着眼睛，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拿起葡萄糖喝了一口。

“哪里不舒服吗？”刘星洋紧张了一下。

他注意到我们的视线，嘿嘿一笑，“躺累了，坐会。”

“神经病。”刘星洋翻了个白眼，“往那边靠靠，我也想躺会。”

说着没给他反应时间，一把把齐书扬推向床的另一边。

“砰”的一声响。刘星洋动作太大，把齐书扬推得靠边，没了我的位置，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闷响。

旁边床上的同学被吓醒，睁开眼迷茫的看向我们。

我坐在地上，齐书扬想捞我但没捞住，刘星洋还保持着推齐书杨的动作，我们三个愣在原地。

尾椎骨传来剧痛，我一动不敢动。

校医院里五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怎么了？”校医一边戴口罩一边推开病室的门，“谁摔倒了？”

我抬了抬屁股，感觉更疼了。

“……”我疼的说不出话，只能举手，眼里都冒起了泪花。

真疼啊，真疼啊。我满脑子都是真疼啊，感觉屁股都要开花了。

突然有个人把我抱了起来，我抬头一看。

是齐书扬。

把头埋在他怀里，我甚至能听到心脏咚咚的跳着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我的还是他的心跳，屁股好像一下子就不疼了。

太神奇了。

我有一百多斤，齐书扬公主抱起我来看着有些吃力，脖子上的血管鼓着，但面上不显。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对不起你了！”刘星洋在旁边扶着我，一直道歉。

两人把我放在病床上，我趴在床上，一把拽过放在床头的枕头，把脸埋了进去。因为实在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这么狰狞的表情。

校医过来摸了摸我的屁股，我疼的呲牙咧嘴，直抽冷气，好在校医说：“骨头没事，趴着好好歇一会吧。”

这一下给我摔得，下午军训也没参加。只不过不能一直在校医院呆着，中午吃完李观棋给我带的肉包子，便跟她一起回了宿舍。

下午军训集合的时候，李观棋帮我请了假。

江城中学在这一方面查的并不严，只在有关学生成绩方面的要求比较多。

我在宿舍里不知道该干什么，大家都去军训了，我的屁股还隐隐作痛，只好趴在床上看昨天刚发下来的新书。

我带了一本语文书回来，当时塞进书包里是初中的习惯，因为初中时是走读生，每天的书包里都满满登登的全是书，这到了高中不用天天往回背书的感觉我一下子没适应过来，总觉得有书才有安全感。

看了很久的语文书，就到了快要吃饭的时间了。

宿舍里没有表，我知道要吃饭了是因为从窗户里往外看，身穿军训迷彩服的同学们，正呼呼地往食堂奔去。

绿油油的一片，一整个饿虎扑食的样子。

我赶紧从床上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床铺平整，穿上鞋子，下楼往食堂的方向冲。

不敢赌，怕一赌就没饭吃了。

吃完晚饭以后要去教室上晚自习，因为刚到学校，还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

上楼的时候会经过一班。

路过一班的时候我忍不住往里看，已经有将近一半的人坐在了位置上，安安静静的看书，我大致扫了一眼，一眼就看见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齐书扬。

少年一只手撑着额头，手里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额间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夕阳从窗外打在他的身上，少年好似在发光。

我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喜欢一个人的悸动像是带着一丝甜味的凉的纯净水，浇在夏日炎炎下路边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身上，清凉，纯净，令人沉醉。

我看看自己，身上是宽大的军训服，刘海因为汗水有几缕贴在脸上，嘴唇因为缺水有些干燥。

我更自卑了。

突然一个大手按在了我的头顶上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张扬那个现眼包。

“滚！”

我一个回腿往后踹，被张扬轻轻松松躲过去。

他嬉皮笑脸的，但声音很低“在这干啥，不赶紧上去学习，你看看人家一班的，这么早就有这么多人来学习了。”

我双手拽着张扬放在我头顶的胳膊往楼上走，“快，我们也回去学习。”

班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各自的位置上，有的在低声聊天，有的在画画，也有在看书的。

我回到座位上，拿出字帖，开始描，张扬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翻我的书。

李观棋她们还没有来，我也就由着他坐下了。

“这是你同桌的字？”张扬啧啧赞叹，“是好看哈，你赶紧多练练，你那个狗爬的字上了高中可不能再用了。”

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也好意思说我？不要脸。”

张扬抿着嘴笑了，有点不好意思。我俩的字那可以说是像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一个狗爬一个风刮，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因为还没上课，我们都是自主复习，但大家都刚迈入高中的门槛，对身边的一切都稀奇的很，特别是身边新的同学和新的环境，班级里嗡嗡的，大家都在非常小声的跟身边人交流。

章画升和黎青拿了个新本子画五子棋，张扬跟同桌聊的张牙舞爪的，李观棋是乖乖好学生，在上高中之前的暑假里上了初高中衔接班，伏在桌子上做自己新买的练习册，其他人我不认识，但认真学习的除了李观棋没几个。我不知道干什么，心里特别焦虑军训结束就要到来的考试，但脑子是一点都不想学习。

我还没从暑假的氛围里挣脱出来。

这个暑假除了跟张扬一起疯也没干别的什么事情。

晚自习有三节课，放空了一整节课以后我告诉自己，从明天晚自习开始就一定要好好学习，今天先放纵一天。

然后拿出了我的练字帖

一边练我一边想，就我这个聪明劲，这不几天就能练出一手漂亮的字，然后惊艳我们的语文老师。

我都能想像到老师把我的作业当成范例贴在墙上的场景了。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好教室里并不安静，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除了李观棋没有人注意到我。

李观棋一脸震惊：“你为什么突然笑了啊。”

我摇摇头，没敢说话。

晚自习过得很快，回宿舍的路上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大多是以宿舍为单位，只有我屁股后面跟了个张扬。

张扬这人非常外向，跟所有人都能很快成为朋友，我还没说几句话呢，他已经跟黎青她们聊的热火朝天了，两个人说话都很有意思，光是听她们讲话都笑得不行。

盛夏的夜晚也并不凉爽，蝉鸣伴着青春的我们前进，偶尔会有微风吹来，吹走心头的烦闷，带来一丝丝凉意。

回到宿舍立马把身上的军训服脱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换上睡衣直冲卫生间，还不等水完全热起来我就钻了进去，冻的我打了一个哆嗦，但水流冲在身上的感觉从脚指甲盖爽到天灵盖。

我今天只参加了一会军训，便已经浑身都是汗了，宿舍另外三人更不用说。

简单冲了一下，吹干头发我便直接钻进了被窝，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粉色密码本，咬了咬笔杆。

“9月1日天气晴

今天是第一天军训，实在是没扛住装晕去医务室偷懒

不过很巧碰见了昨天那个男生

今天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

他今天因为低血糖来了医务室

他长得真的好好看啊

摘下眼镜的动作快给我迷晕了

不过今天在他面前又出了糗

可恶啊

他叫齐书扬。”

最后三个字我一笔一画的写，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写过别的字，我合上笔，认认真真地看那三个字，很板正，但是一点也不好看。

我练字的决心更甚了。

李观棋最后吹干头发，把洗衣机里的四个人的军训服都拿出来用晾衣架晾上。

等忙完所有的这一套流程，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大家都很累，很快便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