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阳 第3章 十六岁花季少女破碎的心

我和李观棋来得早，早早收拾好东西，打算先去教室探探路。

教学楼之间有露天走廊，我们俩肩并肩走着。

正是下午两三点，最热的时候，书包里面没什么东西，背在背上不透风，书包下的t恤黏腻的粘在背上。

其实我有点社恐，但是不多，对着刚认识的李观棋，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走着走着开始神游。

从小就有老师说我爱走神，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我能神游半小时。

每次因为这事被叫家长的时候，我妈就会问我到底有什么心事能让我上课时还会魂牵梦绕。

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天南海北的，随心所欲的想。想自己是小说女主角，有帅气的王子吻我的脚，想自己如果变成一直老鼠该怎么偷偷在家里活下去，想自己如果变成净净会不会有人认得出来，想变成一根玉米味的火腿肠，因为我爱吃……

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放空。

那种没有脑子的感觉属实让我沉迷。

突然一个篮球直冲我面门而来，惊得我愣在了原地。

“小心！”

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拦住了面前的篮球，而后是一个宽阔的背影，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运动短裤，干干净净的。

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的在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同学你没事吧？”男生回头看我，嗓音清澈。

那是怎样一张脸呢？头发微卷，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鼻梁高挺，带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下巴上有一颗痘痘，除此之外脸上干干净净，没有胡茬，薄薄的嘴唇透着淡淡的粉红色，皮肤白的反光，阳光打在男生脸上，我几乎可以看得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微风拂过少年的头发，发丝微微晃动。

我的心跳好似突然漏了一拍。

我好像突然理解了我爸描述的那个词语。

一眼万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齐书扬，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厘米，蝉鸣声渐渐隐去，耳边只有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后来我渐渐忘了很多高中的事情，但那个少年的身影深深地住进了我的心里。

我收回视线，摇摇头，夹起了嗓子。

我说：“没事，谢谢你。”

嘴一张，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了。

这是我的声音？

我靠。

少年脸色一僵，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震惊，“没关系，我先走了。”

然后转身，快步离去，动作略有些僵硬。

李观棋看了看我，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压抑着笑意，几次想说话，被我的眼神制止住了。

我死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一眼心动的人，能因为夹起来的声音这么丢人。

后来李观棋跟我说，其实也还行，就是像奶嗝文学里打奶嗝的女主而已。

说完，笑的特别张狂。

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以我被迷的五迷三道，他被吓得落荒而逃结束。

篮球的主人捡起球以后早就跑的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十六岁花季少女破碎的心。

教室是按班级排列的，楼层越低的班级成绩越好。

二十班在五楼，我和李观棋气喘吁吁地挑了个位置坐下，把书包放下。

教室里同学只有零星几个，我无所事事，开始收拾我那没有什么东西的书包。

我就带了几个华而不实的本子，还有满满一文具袋各式各样的笔。

头顶上耳朵吊扇呼呼的吹着风，空调也开足最大马力，靠窗边的同学早已经把窗帘拉住，不让强烈的阳光照进教室。

没用，热，热的我满头是汗。

我自顾自地倒腾书包里的东西，李观棋递给我一张湿巾，示意我擦擦脑门上的汗。

我说：“谢谢你。”

她说：“你怎么不夹了？”

“……”

我又想起刚才那个尴尬的场景，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不热了。

李观棋羞涩地笑了笑。

于是我趴在桌子上假寐，不理她。

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凑在我身边，问我：“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气了。”

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有，”我捂住脸，“我就是尴尬，我好尴尬啊，帅哥面前我到底在夹什么啊，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啊。”

“我真蠢，真的。”

李观棋见我没有生气，松了口气，然后配合的点了点头。

我：“……”

张扬是踏着铃声进教室的，跟班主任前后脚。

他气喘吁吁，像是跑步过来的，额前有一小撮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环视一周以后找了个离我近的空位置坐下。

班主任踏进教室门，教室里嗡嗡的讲话声一下子停住了，四十多双眼睛齐齐看向他。

班主任叫李刘，是个风趣幽默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衬衫和西装裤，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

“我叫李刘，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他环顾班上的每一位同学，“关于我的名字呢，是因为我父亲姓李，我母亲姓刘，取名字的时候为了省事，直接各取一个字。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也可以叫我刘老师，都行。”

说完，回头在黑板上写下一串数字，“我创了一个□□群，大家都记下来，等回家以后加入，假期的时候有什么通知我都会在里面说。”

“第一周军训，军训结束以后呢会有一场入学测试。”

入学测试这词一讲出来，班里炸开了锅，抱怨声不绝于耳。

我直接傻眼。

我和张扬玩了一个暑假，什么也没学，很多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了。

“咳咳，”李刘清了清嗓子，班里渐渐安静下来，“别担心，一个小测试，难度不会很大，你们先这么坐着，等出成绩以后按照排名自己选心仪的座位。”

然后是发校园卡，发书，发军训服和校服。

我认认真真地把每一本书都套上早已经准备好的书皮，然后认认真真地在书内页写上自己的名字。

陈闹。

我真的很认真，字也是真的很丑。

写到第三本的时候，李观棋实在是看不下去，把嘴贴在我耳边，小声道：“我给你写吧？”

我看了看她端正的字体，忙不迭的点头，把桌子上一叠没写名字的书全都挪到李观棋桌子上。

“真好看。”我小声感叹。

李观棋没抬头，语气小骄傲，“我练了一个暑假的正楷，当然好看。”

我暗戳戳下决心，要买一本字帖练练。

入学的第一天没有晚自习，在教室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后就可以下课去吃饭了。

第一顿饭当然要跟舍友一起吃，我拒绝了装可怜的张扬共进晚餐的邀请，挽起李观棋的胳膊，和另外两个舍友走向食堂。

我们决定从一食堂开始吃。

我们四个打好饭，坐在一起，刚拿起筷子夹了第一口菜的时候，我余光瞥到了黎青盘子里的一坨奇怪的东西。

“那坨粉粉的东西是什么啊？”

剩下两人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黎青的餐盘。

“小番茄炒草莓？”我甩了甩头，揉揉眼睛，不敢置信，以为自己看错了。

黎青点头，“对，我看这个没人买，就想尝尝。”

章画升：“不是，你……”

张了好几次嘴，章画升也没想到能用什么形容她，以及她餐盘里这道菜。

李观棋同样一脸不可置信，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开口，说：“你好奇心还怪强来……”

黎青无视我们的震惊，自顾自夹起一筷子小番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我们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

不负众望，她吐了出来。

“怪不得没人买。”黎青砸吧砸吧嘴，总结出一句。

吃完饭后，章画升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下来今天吃的菜，然后在上面勾勾画画，我瞥了一眼，第一道菜名是“小番茄炒草莓”，这六个字上面画了好几个大大的叉。

章画升和黎青打算去操场看看帅哥，我准备去小超市问一问有没有字帖卖，然后回宿舍整理东西，李观棋自然跟我一起。

超市虽小，五脏俱全，各种类型的商品分门别类地放好，进门第一眼就看见架子上摆放整齐的字帖了。

买字帖的人应该不多，货架上厚厚一沓字帖，整整齐齐的，似乎是整理好了以后再也没人动过。

我认真挑选，翻开各种字体的字帖看，李观棋在我旁边，四处张望。

“这些字都挺好看，好纠结要练哪个。”我小声嘀咕。

李观棋轻轻叹了口气，从我手中拿出正楷的那一本，“这个吧，我就练的这个，简单大气好看。”

“行。”把手里其他的字帖整齐放回原处，高高兴兴拿着字帖，畅想自己未来变成一个硬笔字大师的样子，呲着大牙，拉着李观棋往外走。

白色衬衫的少年正跟朋友一起往超市里走，我一眼便看到他，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又涌入脑子里，那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似乎在耳边萦绕。

不是似乎，是李观棋把嘴靠近我耳边，在模仿下午的我。

“谢～谢～你～”

干脆利落的捂住她的嘴。

我乐着的大牙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清俊的少年抬手朝我打了个招呼。

靠。

我闭上嘴，随便挥了挥手算是回应，咬着牙拉着李观棋就往外走，走出超市又想起手里的字帖没付钱，匆匆走回收银台。

我想我的脸一定尴尬到通红。

手忙脚乱的付完款，回头再看，少年的身影已经不见。

尴尬的情绪退下后，心头突然涌上来一股淡淡的的可惜。

第二次见面，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往旁边看，李观棋正没心没肺地对我笑，我们两个人并肩走着，她低低的马尾随着走路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你还挺高兴！”我咬牙切齿。

李观棋：“嘿嘿。”

可恶，对着李观棋的笑脸，我生不起气来，只好闷着头加快了步伐往宿舍走。

李观棋也不说话，傻乐着跟上我的脚步。

回到宿舍，我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躺下，想放空一下自己。

李观棋在宿舍里到处看了看，寻找有没有还没收拾好的地方，最后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地上看起来挺干净的，但扫起来又不少灰尘。

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宿舍，在灰尘的作用下，光有了形状。

我努力沉下心，但脑子里少年的影子挥之不去，下午发生的事情也同样在我脑子里重复出现。

啊！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从枕头套里摸出MP4，戴上耳机，希望汪苏泷的声音能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闭上眼睛，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观棋扫完地以后，也躺在自己床上，不知道想什么。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推门进来的黎青打破了平静，她正叽叽喳喳地跟章画升聊在操场上看到的帅哥。

我一听到帅哥，立马摘下耳机，从床上支棱起来。

“刚才在操场上看到的是咱们班的张扬吧？还怪帅的呢。”黎青兴高采烈的，“没想到咱们班也有帅哥。”

哦，是张扬啊，我支棱起来的身体又塌了回去。还以为是别的班的帅哥，比如那个带着半框眼镜的少年。

重新戴上耳机，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精美的粉色密码本，还有一只粉色的笔。

在李女士的培养下，我刚开始上一年级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几乎每天都写，像流水账一样，想到什么写什么。

以前的日记本已经破破烂烂，上高中之前我特意买了一个新的，还有密码，保证自己的小秘密不会被人偷窥。

我趴在床上，翻开日记本第一页，一笔一画的写。

“8月31日

天气晴，碧空如洗，除了太阳天上什么也没有

今天碰见了一个很好看的男孩，他帮我拦下了一个要砸到我身上的篮球

在超市又碰见他一次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动作都在我的审美点上

以前看不起老陈对李女士一见钟情

我说他是见色起意

现在完全能理解老陈当时的心情

我对他见色起意了

很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

”

耳边是汪苏泷的《我想念》，温温柔柔的声音，安抚着我波涛起伏的心。

我把笔夹在本子的凹槽里，合上日记本，把密码顺序打乱，然后认认真真地塞进书包。

摘下耳机，三个人还在讨论帅哥，见我忙完了手里的事情，李观棋邀请我进入她们正在讨论的话题，她说：“陈闹，你今天遇见的那个男生就长得很好看啊。”

“什么什么，速速讲来听听。”黎青原本躺在床上，听见这话使劲翻了个身，趴着面向我，生怕错过哪句话。

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当然，把最尴尬的一段删除了，我给她们描述：“他很白，比我还白，身上香香的，带着半框眼镜，看着特斯文，头发微卷，好像是桃花眼……”

“听起来这么帅？”黎青眼都亮了，“你问他名字了没。”

我摇摇头。

“太可惜了。你们这个相遇还挺像偶像剧里演的一样呢。”章画升抱着被子，嘴里吃着零食，说话含含糊糊的。

是啊，怪可惜的，没有问他的名字。

女生之间的话题很多，没有多久便聊上了别的话题。

主要是黎青和章画升在聊，我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李观棋话不多，只偶尔附和两句。

十点半熄灯，我们一直聊到十点二十才慌忙下床开始洗漱。

宿舍熄了灯，大家都安安静静的，月光透过窗户，清冷，皎洁。走廊里有脚步，很轻，估计是宿管阿姨在查房。

我闭着眼睛，酝酿睡意，但满脑子都是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