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可能?”迟墨微微蹙眉,仿佛在用一种近乎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程奕峖也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转念想想,他居然都带着谢舒主动来找他了,甚至还在客栈内落下一个结界,关心是真的,想要救谢舒也是真的。
只是要说他别无所图,他是一定不信的。
以他对迟墨的了解,这种程度的关心完全算得上难见,说是铁树开花都不为过。
只是他为什么要如此看重谢舒?
有用?还是恰好合他心意?
“怎么不可能?”程奕峖看着迟墨,哂笑一声:“迟墨,我们好歹也算认识六七年了吧。说实话你没从他身边离开我就挺意外的。”
他说着,又瞥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谢舒:“你就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迟墨对他的话并未出声反驳,但也不想再同他继续浪费时间。
程奕峖看出他的不耐。斗了这么多回,少有的舒心了一回。
他迎着迟墨沉冷的目光,在床边坐下,将谢舒右手腕的衣裳轻轻推上去,准备替他探查情况。只是还没开始,就先看到了谢舒手腕上的伤疤。
不是新伤,瞧着有些年头了。这个地方的伤口,怎么看都像是……
“他以前轻生过?”程奕峖脱口问道。他在这种事情上没什么忌讳,毕竟干他们这行的不免与各种妖魔打交道,时间久了,也就见惯了生死和血腥。
迟墨跟谢舒待在一起数月,自然更早就注意到手腕上这道疤痕。
有次谢舒注意到他看着那伤疤,却是先将它用衣裳遮盖起来,尴尬地笑着问他是不是很难看,没有开口解释那疤痕是怎么来的。
谢舒不愿意开口,迟墨也不会强求,收回目光后没再去问过。
但关于那道疤痕的由来,他和程奕峖的猜测是一样的。
“我遇到他不满一年。”迟墨道。
程奕峖听出迟墨这是也不知道具体经过。他有些没想到,这谢家小公子看着挺开朗乐观的一个人,居然还有过想要轻生的冲动,心底不免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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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谢舒经脉内的灵力重新回到程奕峖那,他也给谢舒探查完毕,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说他方才发现谢舒有过轻生的举动后还只是感到震惊,那么现在得知他竟命根险恶,整个人更是如同被一道惊雷轰然击中,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第一次见到谢舒时,便察觉到他的命根之中蕴藏着一股凶恶的气息,身上多少会带着些煞气。因此,他当初才会提醒迟墨暂且留在谢舒身边,借着他身上的煞气掩盖妖气,以免被人发现。
程奕峖轻叹了口气。
这种煞气乃是先天形成,并非他可以轻易干预。只是没想到不过几月时间,就严重到如此程度。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现在煞气缠身,已经开始沁入五脏六腑,又是一介凡人,没有半点灵力神力护身,能醒来才怪。”
若是按照原来程奕峖见到的程度,谢舒顶多身体差点,只要小心些进行调养,活到四五十岁不成问题。这对一个凡人来说还不算太差。
现在若放任煞气继续入侵下去,不出五日就可以收拾收拾埋人了。
迟墨同样面色凝重,向程奕峖简单说了两人出禅心寺后的经历。
“他本就身带煞气,不同于旁人,这是从出生时就带着的煞气,几乎不可能彻底祛除。只是按你所说,他以前都不曾出现过什么异样,这次却突然昏迷不醒了?“
除去煞气外,谢舒身上确实只剩下皮外伤。程奕峖又想了想,才继续说:“想必是与那树妖有关,催动了他体内一直隐藏着的那部分煞气。”
谢舒的命根罕见,放在凡人眼中,便是所谓的灾星,唯恐沾上半点关系。但在妖魔两族眼中,却是难得一见的“灵丹妙药”,同千年野山参一样珍贵。
也就迟墨这样拥有千年道行,已经出神入化,又对这方面欲/望不深的,才没有受到太多影响直接扑上去将人吃了。
“……总之,他现在体质特殊,越是低阶的妖魔,越会为了提升境界而打他的注意。”程奕峖颇有些头疼道,“可千万别说我绝情不救人。看在谢家小公子面子的份上,我就给你支两个选择。”
“一,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别给那些低阶妖物靠近的机会。二,我带他回沧梵宗,请掌门帮忙。当然,他也可以直接拜入我沧梵宗门下,正好他不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嘛,我沧梵宗人多,护住他还是不成问题的。”
关于沧梵宗的好处,程奕峖完全可以信手拈来,滔滔不绝地说上十几条。
迟墨却赶在那之前打断了他的话:“我选一。”
“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寸步不离地守着一个人多麻烦啊。人多力量大,我们沧梵宗……”程奕峖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来?”
“虽然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对你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我说他招低阶妖物,可也没说完全不招高阶的啊。”程奕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晃了晃,语气激动道:“也就是说他在世一日,你就要守着他一日,搞不好连你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迟墨自然清楚其中弊端,只是要他将谢舒放到沧梵宗去,他更加做不到。
他反问道:“你能保证他去了沧梵宗就能一生无虞?不会受到高阶妖物威胁?”
世间万事难料,没有人可以完全预料和控制一件事。在这件事上,即使是天上那些人都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能够对抗所有妖物,更别提凡间的一个宗门了。
程奕峖被他问得倏然噎住。他知道迟墨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无法做出绝对的保证。
但反过来,光凭他迟墨一个人就真能护住了?
说到底,还是信不过他们。
程奕峖心中明白,却也不想再强行干涉,否则恼怒的还是他自己。
“行,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了。这煞气同样会对谢小公子自身有影响,他是凡人之躯,无法承受过多的煞气侵蚀,这一点想必你也明白了。他这次昏迷不醒,就是一时间接纳太多煞气所致。”
迟墨有一会没说话,再开口时语气笃定:“你有办法。”
程奕峖冷哼一声:“你比我活得长,见识多,更有办法!”
“……”迟墨对煞气的了解并不多。他主动撤了屋内的结界,又说:“你不是一直想收了我?”
程奕峖闻言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他跟迟墨也算有着一段较为复杂的渊源。他是在一次下山历练时遇到了正挂在树上睡觉的迟墨。
那是他第一次外出历练,瞧见迟墨,便想收了他来证明自己。
当时的他年轻气盛,缺乏谨慎。他只以为迟墨是一条中阶蛇妖,低估了迟墨的道行。最后不仅没能成功收了对方,反倒差点命丧蛇腹。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时,迟墨却放过了他,游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份使然,从那以后,他隔三差五就会遇上迟墨。呃……不是挂在树上睡觉,就是飘在水面睡觉,一副不管世事的模样,连人形都懒得幻化出来。
就连他有次大着胆子伸手,去将其从水中捞出来,都还闭着眼,身体软绵绵的。
他不禁怀疑,这家伙上辈子莫不是被人折磨得至死都不得合眼,所以这辈子才投胎成了条终日嗜睡的蛇?
真不怕让这山里兽禽给吃了?
程奕峖想不明白,遂将黑蛇又丢回了水里,擦了擦手上的水迹转身离开。
他不屑收一条睡蛇。
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欠了迟墨什么人情。他承认差点命丧蛇腹时感到恐惧不假,但如果真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死在迟墨手上,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胜者为王,败则为寇。这是不变的规矩。
所以他也不会放弃制服迟墨,毕竟他们一人一妖,本就水火难容,
他跟迟墨斗了数年,尝试收了对方不下数百次,几乎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但他也能每次都成功脱身,养精蓄锐到下一次。
他怀疑过迟墨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所以他想堂堂正正地打败迟墨,一度成了种执念。
只是现在迟墨突然提起这件事,他并不信天上会掉馅饼下来。
程奕峖的目光再次投向床榻上的谢舒。不可否认,这谢家小公子确实生得俊朗非凡,但也不媚啊,怎么就给迟墨迷成这样?
老臭蛇活了千年,应当见识过无数风华绝代的人才对,更别提他们还同为男子。
要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谁现在告诉他,我们两情相悦,已不顾世俗非议互许终生了的话,他都能惊得徒步跑回沧梵宗。
“……我确实知道控制他体内煞气的办法”,程奕峖收起那些令人更头疼的思绪,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道:“但这样一来,你就得付出自身妖力,去为他压□□内煞气。”
小剧场——
(几年后)
程奕峖:你说说你,活了也有千年了,怎么偏偏就栽到了那谢家小公子手里去了!?
迟墨:……
程奕峖:(猛地偏头看向谢舒)还有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看上一条老臭蛇了!?
谢舒:哈哈哈,这个嘛……(摸鼻子)我还是继续晕倒吧。
程奕峖:(扶额开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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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