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碧落 第12章 病症

“大人！”

小厮妙华一出厅子，撞见的便是自家主子浑身发红的样子。

沈韵想吐头晕不算，踏入家门的那一刻，他已经呼吸困难。此时听到妙华叫唤自己，他的力气仿佛一下被抽空了，顷刻间便倒在地上。

“大人！大人！快来人呐！”妙华吼道。

刚被扶上床的沈韵，双眼总算是清明些，这时一见妙华，下意识地甩开手。在妙华不解的眼神中，他猛地咳嗽几声，木然望了一眼面前的墙壁，重重地倒下去。

妙华吓个半死，奔走相告，几个小厮一块去请大夫来瞧。

等大夫脚底生风地赶来瞧时，沈韵昏倒多时。大夫瞧了老半天，最后得出身体受了邪风的结论，开了几贴药方。小厮们不敢怠慢，照着药方就去取药，纵是如此精心照料，时至后半夜，沈韵仍是高烧不退，偶尔地，尽开始说起胡话了。

半夜又请大夫来瞧，大夫只能无奈摇头，说邪风入体，能不能治好只能靠自身造化了，毕竟我朝上下，因邪风入体死的人也不少。

妙华等人急得团团转，最后只能大着胆子，拿起拜帖上门找徐泰去了。徐泰听闻此事，遣了府中大夫跟着回去。大夫瞧几眼，开了几副散热草药。到天明，沈韵的病情不减反重，一张脸惨淡煞白，神志不清。

妙华等小厮守在沈韵的病榻前，脸色俱是憔悴，先前一个大夫来瞧过了，见到还吊着几口气的沈韵平淡地让他们做好准备。

“妙华哥，这可怎么跟苏州的老爷老夫人交待啊？那些当官的来一个叹一个。”另一个小厮愁眉苦脸，“少爷病成这样，老夫人不得扒我们一层皮？”

妙华同样如热锅上的蚂蚁：“要不然先写封信寄到苏州去？让老爷夫人派个神医过来？”

“怕是来不及了，何况徐大人都派出了他府上的大夫，不还是没用吗？”

几人商量一番，最终准备纸笔，写信寄到苏州。不想这时，又有人上门。妙华派人去请，等那人一来，一干下人慌忙行礼。

“林大人......”

他们心里都知道徐大人与林大人相互不对付，更何况先前少爷病时，首辅并未来过一次。毕竟少爷是小官，倒也能理解，只是现在这少爷恐怕是奔着办白事去了，首辅这时候来，有何用意？难不成是等着鞭尸的吗？

林抒冷淡扫他们一眼，命令道：“带我去见你们家少爷。”府中自然无人敢违抗。

房内，医官瞧了瞧沈韵：“看着模样，邪风入体，该是吃了什么东西。”

林抒沉思片刻，一个激灵道：“桃子，他不能吃桃子！”话毕，医官听了，当即对症下药，争取医治好病人。

开药的当口，林抒快速传了妙华过来问话。妙华即刻将沈韵那日从南风馆归家的情形描绘了一遍。

“南风馆？”林抒眉头一凝，阴沉道，“谁带他去的？”

“应是户部员外郎程慕大人。”

“行，本阁知道了。”林抒起身，“事务缠身，本阁就不久留了，你们按着医官方子好好服侍。”

......

三天后，沈韵奇迹般地能下床了。妙华见了，愤愤然说:“他奶奶的，谁再给少爷你吃桃子，小的非跟他拼命不可！”

闻言，捡了命回来的沈韵不由苦笑：“也是我自个没注意了。”

今天也是走运，饭桌上，他从妙华口中听到一个天大的喜讯——程慕被革职了！

“好！”沈韵乐了，“关系户落马了！”

“吏部和都察院总算用了一回眼睛，可惜本少爷白白花费那么多冤枉钱。”

“少爷，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让你讲吗？”

斟酌再三，妙华开口道：“前几天，林大人带了他府里的神医来给你看病，还带了几斤上好的人参。”

“......林大人？”沈韵动作一滞，疑惑看他，“你说的林大人是我知道的那个林大人吗？”

妙华摸摸脑袋：“虽然不知道少爷你说的是哪个林大人，但小的觉得就是同一个吧？”

沈韵眸色一深：“真是他？”

“小的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沈韵于是不说话了，林抒能文能武也就罢了，虽然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对他竟也挺热心。自己如今捡回一条命，还真得谢谢他。

说了这一事，妙华又道：“上个月夏尚书已经给了请帖，后日该赴宴了，若是少爷您不去，小的就替你回绝了。”

这种宴会，一般都是各路朝廷官员为自己膝下儿女寻得好亲事的场合。沈韵一向推辞，毕竟事务繁重，实在脱不开身，而今，他倒是火速答应。原因无他，尚书大人与林抒交好，他办的筵席，林抒一定会去。

不管怎么说，也得去早些去跟救命恩人打个照面。可要问他为什么不挑个别的时间单独约人，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掺杂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意味。

到那一晚，沈韵在小厮复杂的目光中，罕见地为自己置办行装，一时间，让他梦回尚在苏州时的无忧无虑的情景。

尚在苏州的他，除了念书，就是跟着朋友们打扮得鲜亮潇洒。一群书生们大摇大摆地在茶楼品茶、在酒楼斗酒。大街上男子之衣服，往往穿红戴绿、描荷绣菊，以艳为荣。虽然看得眼花缭乱，却是让人沉溺其间，享受当下奢靡的生活。

那时，他最爱跟着朋友们坐在二楼，趴在窗户上欣赏苏州城里打扮大胆、惊为天人的官吏百姓招摇过市。

如今一想，心中不免也泛起些许对苏州的乡愁。

他一向最爱苏州的春季，彼时繁华富饶的苏州城内热闹非凡。长街上，十二花色往往一路摧枯拉朽地尽情高歌燃烧，倒映于人们热烈又充满神采的瞳孔中。

恍惚间，他似乎又跟着友人们穿梭于衣色各异的人山人海中，春风拂过，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一段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