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 第172章 自由

付一安的房间跟一六年的春节一模一样，还是陈鸣布置的那番模样，柜子上的海报褪色泛黄失去粘性用胶水紧紧粘在上边，经过无数回南天，皱皱巴巴地黏在柜门上。

床上铺的都是一六年他买的那套小鲨鱼的牛奶绒套装。

付一安坐在床边指腹抚摸着柔软的绒面，目光温柔。

付一安回家过年都铺这床被子盖，该开始付琴还套的其他的被套，可他一回来就要换这套盖，换一两次之后只要他回临川过年付琴都给他找这套铺好。陈鸣眼眶发红，鼻头一酸，哽咽道：“你还真是活在回忆里……”

偏执不愿意改，也不愿意转头看看别人。

付一安把门关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细腻的脸颊，柔声细语道：“那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么……”

“付一安～”陈鸣环着男人的脖子，语调不自觉地发酸，嘴角微撅，“你好爱我啊……”

男人溺出笑，温柔地在陈鸣脸颊轻嘬，满脸甜蜜，缱绻道：“你也爱我。”

陈鸣把人摁在门上，温热的唇细密地覆盖上，轻碾慢压，付一安微抬下巴柔情地回应，张开唇齿，舌尖微挑，呼吸交融，缠绵漫长。

结束温柔的吻，付一安在男人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我爱你。”

陈鸣垂眸看着那吻红的嘴唇，干涩道：“回家也挺不方便的，晚上怎么办，该我了……”

“收敛。”付一安笑道，“白天出去就好。”

“你妈都没问我什么，我还以为她会问我以前的事呢。”陈鸣嘴角上扬，抽开椅子坐下，手肘撑在书桌上，视线落在H型书架上。

“过去就过去了，没什么好问的。”付一安含情脉脉，环着陈鸣的脖子坐在大腿上，嘴角甜蜜地高扬，“跟小狐狸谈恋爱，溺都溺死了，分寸这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嘁。”陈鸣嘴角抿直，小声抱怨，“你还是老狐狸呢……”

“那不是天生一对么？”

“什么嘛，贫嘴。”

“不是么？”

“是是是，付一安你现在真的是主动到没边了……”

“我都是跟你学的。”

门轻敲两下打开，两人霎时从甜蜜的粉色气氛中惊醒，付一安猛地从肉垫上站起，久违地惊慌失措。

付琴扫上一站着面红耳赤的男人和如坐针毡遮脸的男人，嘴角抽搐，三十多岁的人了谈恋爱还跟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一样腻歪。

“妈……”付一安瞳孔微颤，生硬道。

付琴抿唇道：“你回来了，厨房水槽下水管漏水你修一下，我腰不好蹲不下……”

“好。”付一安点点头，迈开步子把门轻轻掩上。

陈鸣趴在书桌上，一头埋进臂弯里。

这他妈跟老师抓包有什么区别？

他跟关系还不错的高中语文老师的儿子好上了，还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想想都有点尴尬。

付一安修完水管顺带把澡洗完，回房间把门锁上，陈鸣起身惆怅道：“我明儿个不在这过夜了，白天过来，吃年夜饭初一待一晚就行。”

“嘶～”付一安倒吸一口凉气，勾着小指摩挲，眼眸如水，柔声挽留，“收敛点就好。”

陈鸣耳根发红，嘟囔道：“你夜晚睡觉，她还给你掖被子呢，别晚上进来还给我掖，我受不了，多尴尬啊。”

“早不会了，我锁门……”付一安得寸进尺，指节分明的手指挤进陈鸣指缝轻轻合着，慢慢将人环紧，声音渐沉，“阿鸣，没关系的……”

陈鸣紧扣的左手被扣在腰后，付一安步步紧逼，他退无可退半坐在书桌上。

付一安俯身，陈鸣只能往后倒，他挪两下完全坐在书桌上，男人紧紧贴着他抱着，两腿被大手缓缓掰开，鼻尖轻点着鼻尖，眼神裸露直白，呼吸缠绕，气氛旖旎暧昧。

隔着一堵墙外边还有个人，两人亲昵的姿势让他不太自然，陈鸣偏过头去，“不要，怪怪的，我回家或者住外边。”

付一安眸光流转，翻着腾腾雾气，喉咙滚动，一只手从后腰松开，抚上那臊红的热脸掰正，轻轻摩挲，楚楚可怜地问：“阿鸣不想抱我睡觉了么？”

陈鸣心跳加速，浑身滚烫，压低嗓音道：“付一安！你给我闭嘴！”

“没得商量？”付一安微微撅嘴，凑上温唇轻点两下，轻愁抱怨，“你不想，可是我想抱你睡，你嫌我黏你，你嫌腻了……”

“呃…再说吧……”陈鸣魂都要被撒娇的男人勾走了，一双琥珀眼含情脉脉，他用尽理智，屈膝顶了下男人，“起开，早点休息吧，今晚给抱……”

付一安不动如山，闪着暗火的漆黑狼眸幽幽旋转，薄唇一张一合，性感沙哑：“帮你解决一下。”

“不用！”陈鸣推搡着男人，极力压低声音，“别勾引我了，赶紧走开……”

“没关系的，你不出声就好。”付一安熟练地解开皮带，把头埋下，含糊不清道，“你安静点。”

陈鸣神经一颤，垂眸看着付一安学习的书桌，轻轻推搡，微乎其微地嘟囔：“不要在这……”

“害羞什么？南柾的桌子茶几又不是…唔唔…”付一安抬头，话还没说完，陈鸣迅速伸手捂住那张嘴，沉声警告，“你别上赶着找罪受！”

“没关系的，我牙口好，不出声。”付一安包裹着那双烫手，轻吻两下，“有来有往，我不耍赖，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翻云覆雨，精疲力尽。

陈鸣倚在床头连点两根烟，转头看向眼眸迷离恍惚倦得不行的男人，两指夹着细烟往男人嘴边送。

他向来只能温柔一阵，付一安只要顺着他夸两句喊两句“老公”，他立马失控。

付一安嘴硬，受不住了也绝不会求饶，只会紧咬牙关全数吞下。

-

陈鸣睡醒洗漱后，吃完早饭开车去商场转一圈，买了大袋小袋往家回。

车刚驶到马路边停下，陈妈盯着那熟悉的车伸长脖子探，店里结完账后，中年女人从柜台出来，看清车牌后心头一惊，急忙往上凑。

“不是说小年回来吗？”女人拍着车窗，笑得褶皱堆积，“快！让妈看看！你念个书两年都没回来了！”

陈鸣斜睨一眼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打开后门两手提满，微微蹙眉，淡淡道：“就过个小年。”

“回都回来了还过小年，在家待着！妈给你做点好吃的，去乡下买几只鸡，外面吃不到家养走地鸡的。”女人拍着男人的背，抬头笑道，“这精气神不错，比以前强了，胖了点。”

付一安天天给他做好吃的，给他补，能不好么？

陈鸣提着礼盒往楼上去，抿唇道：“你去超市待着去，我上去了。”

“你上去上去，你爸跟你叔叔伯伯打麻将呢。”

“……”

陈鸣轻轻叹息，迈着步子往楼上去，人还没到三楼，就听见楼上开门声，冒头从缝隙往楼下瞥。

儿子回来，麻将都不打了。

陈鸣走上三楼，门口又空空，几个男人又继续坐在桌子上打麻将，他扫上两眼淡淡喊道：“大伯，二叔，三叔，爸。”

打麻将的男人这才停下动作，纷纷起身视线落在陈鸣身上，陈鸣提着大袋小袋放到爸妈房间去，欲往楼上去。

“小鸣，来，陪叔叔伯伯聊聊天。”陈爸笑着招呼，身板挺得直，“两年都没回过家了……”

陈鸣视线扫过去，无可奈何又不想驳面子。他趿拉着拖鞋在沙发上坐下，口袋空空也没根烟发。

陈爸拍着陈鸣的肩，喜笑颜开：“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还记得有爸有妈啊！”

“嗯，记得。”陈鸣闷闷应声。

“小鸣最近忙什么？”大伯递烟道。

陈鸣接过烟夹着耳朵上，淡淡地回：“基本上就忙学校专业那点事。”

大伯点烟夹在嘴里巴巴两口，“公司真不干了？你说你回学校放着钱不挣。”

“他投资理财呢，不缺钱挣的，上学挺好的。”陈爸笑道，“每个月给我俩打六千花呢。”

二叔瞥两眼男人左手，打趣道：“谈对象了？不用催了。”

“不用催了，不用操心了。”陈鸣伸手拿过橘子剥开塞进嘴里，酸得分泌唾液。

大伯又道：“对象干什么的？过年不带回来见见？你爸妈着急得很。”

“老师，搞建筑的。”陈鸣把酸橘子掰成几瓣，慢悠悠地往嘴里送，“我上他家过年去，这种事没什么好着急的。”

“着急抱孙子啊！”

陈鸣直接道：“性无能，生不出，抱不了。”

众人沉默，陈爸一掌扇在男人背上，冷声道：“你乱说什么呢？”

“事实。”

“这能治的，都是小事情。人家不嫌弃就行。”二叔干咳两声道，“人家家里做什么的？条件怎么样？”

陈鸣目光放空，“家里的话条件挺好的，比咱家好很多。”

“那你还不抓点紧。”二叔催促道。

“抓紧了，上他家门了，父母同意。”

“那你早点定下来，办个酒席，沾沾喜气。”

“不用，别操心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数。”陈鸣起身招呼着，“你们继续打麻将吧，我上楼歇会。”

陈爸跟着上楼，欣喜若狂，喜上眉梢：“怎么不结啊？年纪也不小了，抓点紧啊。”

“不要催我这种事情，这不是必须的，对我生活没影响。”陈鸣叹息道，“你们能看开就看开点吧，打打麻将逛逛公园悠悠闲闲养个老也挺好。”

“花那么多钱，不是治好了吗？”陈爸搓着手，关切道，“怎么又不行了？现在不缺钱，能治的。”

“不需要。”陈鸣推开房间门，径直躺床上，“你要是为了我的幸福操心我结不结婚，那我现在过得挺幸福的，不需要操心。你要是为了名头体面，那我没办法配合，我还是改不了，没法让你们享承欢膝下之乐。”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爸蹙眉道，“都是为你好，娶个媳妇生个娃，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多好。”

“你已经拥有了啊，人生圆满，天命之年能享清福了，出去走走看山看水，多幸福。”陈鸣撑着头，观察着男人表情，一字一句轻声道，“我过得挺好的，生活充实，感情稳定，日子有奔头。他对我特别好，尊重我，包容我，认可我，我跟他在一起神清气爽，年轻十岁。”

“爸，我还是要跟付一安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人生才圆满。”

陈爸脸色骤沉，眼皮抽搐，恨铁不成钢咬紧牙关，沉声道：“你怎么就是死性不改呢？就非得跟个男人搞在一起？”

“你们接受不了就接受不了吧，我能理解你们，但说实话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了，你们生我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满足自己的心愿，日子有奔头有希望有念想，并且生我是你们自己愿意，自己主动选择的。而作为儿子，你们的需求我已经满足你们了，无论是感情需求还是利益回报都满足了。”

“你也不用处处都说为我好，我不认为为我好的背后真的是为我好。”陈鸣抱着枕头，眼睛明亮清澈，声线温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给了我生命是不假，但我们是平等的，我的生命也属于自己，我是独立个体，我的灵魂是我自己慢慢长出来的是他细心浇灌成型的，我完全可以按照自己意愿活，我也很满意自己能长成这样。”

“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已经认定了，要戳脊梁骨要用唾沫淹死我我都无所谓，那些声音太小，盖不过爱的。”

陈爸肉脸下沉，听到一半就点起了烟，良久，男人叹了口长气，沉声道：“你真的是想逼死我们。”

“我没有逼你们，我只是说我内心的想法。”陈鸣直勾勾盯着阴沉的男人看，轻描淡写道，“如果你们因为这件事要被逼死，要寻死觅活那么我也只能劝劝你们开导你们，最坏的话，也就只有给你把后事办好一点了。我的人生不会牺牲自己第二次了。”

“你个臭小子！你常年在外不回家，你让我跟你妈在家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来！”陈爸粗糙的手搓两下直接捏灭烟蒂，肉脸横飞，“人家抱孙子孙女，我在家嗑瓜子没事干，瞎操心？！！”

“人生没有完美的，总有遗憾的。他们羡慕你悠闲自在，日子过得舒服，不需要工作，儿女有成。你羡慕别人子孙满堂承欢膝下。”陈鸣拿过床沿烟盒，点了根送进唇中，“人对自己没有的总是不安焦虑，心里头自卑又渴望，如果没有能得到的能力，不如多看看自己有的，知足常乐就挺好的。”

“那个姓付的真是给你灌**汤了，婚不结婚，脑子都被网上那些毒鸡汤荼毒了。”

“聊不通了，我走了。”陈鸣碾灭烟蒂，从床上起身，“你们要是想我或者家里有事联系我，要是催婚劝分手那不要联系我，我不会回来的。”

陈爸跟着起身，正欲发作，陈鸣又补了句：“红包晚点打你俩卡上，新年快乐，注意身体！”

陈爸气得脑袋发懵，陈鸣迅速下楼，客厅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他招呼两声换好鞋脚步哒哒地下楼。

人刚才屋里出来，陈妈立马从柜台冲出把人拦下，嚷嚷道：“又去哪？陪你叔叔伯伯打会麻将聊聊天啊！！！”

陈鸣轻叹一口气把陈妈手掰开，嘱咐道：“给你买了点美容养颜的补品，你记得吃，我不在家过年了。”

“你回都回来了！你又上哪去？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我上付一安家过年去，该说的都跟爸说了，你找他聊去。”

“陈鸣！你怎么又跟他搞到一起了？？”

“走了，注意身体！”

陈鸣迈开步子绕到车前，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扬长而去，接上付一安就往市中心开。

男人斜睨一眼神色淡漠的陈鸣，关切道：“你爸妈怎么说？”

“老样子，没事，意思传达到了。”陈鸣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笑道，“等会买完装饰再买束花插床头，晚上睡觉心情好。”

付一安讷讷道：“回这边？”

“回家。”陈鸣提起嘴角回道。

付一安眉头舒展，心花怒放：“还是电动车好，不然这会都抱你了。”

“冬天还是冷，回南柾等天气好点骑电动四处溜溜，那很多公园也蛮不错的，我去过好些个了，你刚回来都不熟，有空我带你去。”

“好啊，活地图。”

“我刚给我爸妈买一堆补品了，你等会给你妈也买套。”

“以前买了都没什么时间吃，她嫌麻烦，就爱吃点水果方便。”

“你跟你妈还真像，自己吃嫌麻烦懒得很，给别人做就不嫌麻烦了。”

付一安眸光凝聚，颇有不满：“什么别人？”

“呸呸呸，口误，自家人。”陈鸣微微侧头看一眼付一安，解释道，“你妈嫌麻烦以前早上还给你煮粥呢，你嫌麻烦也还是总给我做各种各样的菜。”

“嗯。”男人嘴角上扬，转头看向窗外，喃喃道：“老街那馄饨店关了，吃不到了。”

“关了？什么时候关了？”

“24年底，老板老了，不干了。”

陈鸣打趣道：“那也是，人家关门你没买个配方自己做呢？”

“吃那么多次了，研究过一番，做不出那个味道来。其实也差不多，只是没在店里吃总感觉少点什么。”

“现在那家开什么店？”

“早餐店。”

陈鸣点点头，在红绿灯前停下车，转头看着付一安，“明天早上吃面条？回临川了能一比一复刻，让你妈也尝尝我手艺。”

“行，她厨艺一般，没我俩好，越来越难吃了。”

陈鸣咧开嘴角笑：“付一安，你还搁背后说你妈坏话呢，爱吃不吃，不吃啃草根去。”

“我说的是事实，可没贬义啊。她都在学校吃，不开灶，周末要么点外卖，要么就去学校附近吃点解决一下，寒暑假才开灶。”

“其实也挺好，一个人做饭也发愁。”绿灯亮起车子又在路上行驶，“你妈没想过找个老伴？你常年在外，其实也不太方便。”

“在外确实不怎么方便，好在身体都没什么大毛病，年年体检。她跟老程也不需要老伴了，一个教书偶尔关系好的毕业生来看看她聊聊天的，平日里不忙打打麻将。一个画画废寝忘食，请保姆照顾着，其他完全不用操心，他那身体跟精神比我妈好太多。”

陈鸣轻轻应声，车子驶入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