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 第158章 退场

“你点个屁的头？傻帽样，你还认可上了？”付一安烦躁地怼。

陈鸣一怔，付一安骂他？

付一安不爽的说：“你在拿我打辩论是吗？你还真是个学文的好苗子，不过谁教你在感情里这么看问题的？”

陈鸣蹙眉，付一安这什么反应？

少年深吸一口烟雾，麻痹口腔，停留片刻起身一口气吐陈鸣脸上，面色铁青，“我不甘心是因为——你这些话说的我跟个傻逼一样，心甘情愿被榨干。”

陈鸣伸手把烟雾扇散，这死狗，二手烟还敢吐他脸上，真是活腻歪了……

“光说我，不说自己了？你说的很真实，有一种可能性确实会这么发展，我都快代入进去了。但我不是傻子，你既然能说出在一起十来年，就说明是正向的。”

“你不是那心安理得的人，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付出，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我还真唱不出，你要是不付出不给正面反馈不爱我，我真当傻帽去了累死累活地干，刚开始给点爱我就能当永动机了？你觉得可能吗？我吃那么多苦还把你保护好？你要是不护点我，我一巴掌扇死你你信不信？真是不好意思，我缺爱别扭还被动，我没感受到善意和爱意之前，我不是能明晃晃干事，全心全意付出的人。”

“你不爱我，咱俩走不了那么远，你不爱我了，我转身就走，就算爱你，也不可能来你那找罪受。况且你家里给你施压，最先就是施在你身上，你不得难受一阵，再来跟我谈分开？”

陈鸣哑口无言，这死狗真的是，永远能治他一头，只要付一安真想跟他吵跟他争，他还真吵不过争不过……

陈鸣闷闷应声，小脸耷拉下来，郁闷地说：“但我真的很怕，想着都睡不着觉，心里头发慌。”

付一安垂眸，确实很仔细很真实。

他没有想过会在高中还没能力的时候暴露，他的计划一直都是大学有能力或者工作有底气才摊牌。

他很幸运，他爸妈没有干涉他，他能这么自由，也是上一辈的人遭过罪，苦过来的。

如果运气差那么一点，她妈不支持，高中还暴露了，他俩确实会很累很累，生活压力很大，心理压力也很大。

付一安吐出最后一口烟气，烟头碾在烟灰缸里，柔声安抚：“阿鸣，这个是梦，是假的。不要怕，不要那么焦虑了。我们顺其自然，过程比较有意义，过程比较重要，我真的没那么在意结果。”

家庭很复杂，没那么容易割舍，陈鸣做不到也是人之常情，不能用他家去对标陈鸣家。

陈鸣的压力比他大，两难，手心手背都是肉。

“付一安！这不是梦，这是现实，它会变成真的的！”陈鸣急切地说，满眼焦虑。

他不和付一安断，万一偷偷联系被家里发现了，他爸妈真的会找付一安会找付琴的。

如果一起经历这么多事，一起走那么长的岁月，没有结果，陈鸣自己都难以接受。

没有人会比付一安更爱他，他也做不到再热烈地爱别人了。

最好最合适最爱的人已经遇上了，真的就能释怀吗？

“阿鸣，不会成现实的。”

至少高中不会。

“付一安，我没跟你开玩笑，这就是现实，只会比这更严重。”陈鸣愁容满面，“你什么时候这么乐观了？”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这么悲观了？不要担心没发生的事情，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好，真的来了我们再一起面对。”

来了啊，已经来了啊……

“你妈要是像我说的这样，你真的承担的起吗？”陈鸣双目失神，嘴上问付一安，心里头在问自己。

他爸妈的态度已经摆在这了，他真的要对着干么？

陈鸣太纠结了，太自私了。

他舍不得放弃付一安的爱。

付一安想着昼夜不眠香烟一根接一根的女人，想着餐桌上一脸担忧害怕他寻死觅活的女人，想着放手支持他的女人，想着认可陈鸣欣赏陈鸣的女人出神。

少年喃喃自语：“她不会的，她可能崩溃一下又强大起来了……”

陈鸣长叹一口气：“你还真是肯定又自信，说得跟真的似的。”

付一安还在出神，轻轻应声：“嗯。”

陈鸣一怔，眉头紧蹙，反问道：“你嗯什么嗯？听清我说什么了吗？”

付一安猛然回神，思绪被陈鸣打断，瞬间断片，“什么？”

“没听清你应什么应？”陈鸣唇齿干涩，单手拧着新矿泉水，不太好拧，右手刚抬起准备固住瓶身，付一安扫一眼拿过水瓶。

“突然走神了。”付一安大力拧开瓶盖，自己先抿两口，润润嗓子。

“我说，你说的跟真的似的，就你一个儿子，你妈心还挺大。”陈鸣勾着手掌催促。

付一安浑身一僵，瞳孔放大，递过去的水瓶在小圆桌上方一抖，瓶里的水面微微颤动。

片刻，付一安恢复如常，把水瓶塞进陈鸣手中。

陈鸣狐疑地盯着付一安，那抹慌张的神色有些诡异。

“你抖什么？”

“手自己抖的。”少年淡定的回。

陈鸣瞬时警惕，回想起付琴在学校的特别关注，他顿时觉着不太对劲，他上语文课时不时抬头就能对上付琴的视线。他小考月考不经意地抬头也能碰上付琴那平淡的目光。

他还觉着是自己太努力，付琴太欣赏他了。

陈鸣试探性地问：“不会真的吧？你妈心这么大？她知道你谈恋爱了但不知道对象吧？”

付一安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头慌了神，大脑飞速转动，避重就轻一时间都不知道往哪避。

避不了就不回答，反问最有效。

付一安镇定自若：“你干嘛这么问？”

陈鸣紧追不舍：“你干嘛沉默？”

少年下意识视线下落，不去看人，强装淡定：“她不知道。”

陈鸣抿唇，付一安除了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就没说过假话，这会不看付一安的眼神，光直觉陈鸣都能确定。

“她知道是我是不是？我说怎么时不时就盯着我看呢……”

付一安依旧淡定：“她不知道，不要瞎想。”

“……”

陈鸣眼神冷下，话语失温：“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不告诉我？”

“……”

“你大爷的！说话！”陈鸣不爽道，“你说过不会骗我的！你说过不会对我撒谎的！”

付一安真没想到一个手抖把自己出卖了，他抿唇无奈：“看星星聊家事那天早上……”

“……”

陈鸣血液逆流，低呵道：“付一安！两个半月了，你还真是一声不吭啊？”

“阿鸣，我错了。”少年起身靠近，还没坐肉垫上就被陈鸣大手一推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地上，背靠着床边。

“嘶～”痛得付一安倒吸一口凉气。

这死小子使不完的力气……

陈鸣转头看向一脸痛楚的少年，眼眸微闪，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我又没用多大力气。”

付一安一脸阴沉，咬牙切齿地说：“说了没休息好。”

“……”

陈鸣起身拽起付一安，下意识地瞥一眼，抿唇道：“我给你揉揉？”

“不用。”付一安拖着步子回到沙发坐下。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非得瞒我，骗我的。”陈鸣撇嘴抱怨，心里泛起酸楚，“你妈她早知道了，她不反对吗？”

付一安轻轻叹息，狼眸漆黑深邃，“对不起，我没想瞒你，想着太早了，以后时机合适告诉你的。”

陈鸣琥珀眼急剧下沉，神情复杂，难以置信地呢喃：“她真的能接受啊……”

付一安闷闷应声，不安地打量着对面突然发懵的少年。

“她能接受，你爸不是更能接受么？”

陈鸣自顾自地喃喃低语，原来付一安没有负担，没有枷锁。

那他干嘛还要跟付一安在一起呢？他家就不可能接受。

那他干嘛要浪费付一安时间呢，付一安可以不躲不藏，光明正大谈自由的恋爱，光明正大地组自己想要的家。

付一安完全可以往前走，找一个对方家里也同意的，平平淡淡的生活，不用提心吊胆的怕随时会分开。

付一安想要的，他给不了。

陈鸣深吸一口气，抬眸盯着忐忑的少年，眼眶微微发红，眸子蒙上水雾。

“分手”和“再见”这两个字对着不舍的人真的说不出口。

结束没结果的关系，少年心中莫名涌上释然，也夹杂着浓烈的苦涩。

陈鸣沙哑地说：“付一安，你过来，抱抱我。”

付一安起身缓慢地坐下，拥入少年怀中，大手轻揉着发丝安抚，柔声细语：“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陈鸣强忍着泪，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呢喃：“没事，我挺开心的，挺高兴的。”

“真的？”付一安眉头微蹙，心里的不安还在隐隐作痛。

“嗯，真的，不骗你。”陈鸣回抱着少年，轻轻顺着背，意味深长道，“我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梦是假的，成不了真。”

少年长长地吐了口气，稍微放松下来，“我怕你有压力，我们相爱就够了，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就好。”

“我没有压力了，相爱过就够了。”陈鸣吸了吸鼻子，大手把少年拥紧，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珍惜。

“阿鸣真棒，这样才对嘛。”付一安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我们还有好多年，相爱就够了。”

拥抱很长很长，长到陈鸣的腿强忍一轮一轮的麻意，付一安太累太困，筋疲力尽，陈鸣温柔地顺着他的背，他慢慢磕在少年肩头打起了瞌睡。

“付一安，去床上睡午觉。”陈鸣轻柔地叫醒付一安，付一安迷迷糊糊地起身，拉起被子，拖鞋随意一脱，枕着枕头继续睡。

陈鸣抽着凳子坐在床边，左手抚摸着少年光滑的脸颊，指腹轻轻触着那立体优越的五官，仔仔细细拂过每一寸，清楚地记住少年的脸。

付一安被触醒一次，睁开疲倦的双眸确认是陈鸣后，脸颊的怪异细痒变成舒适轻拂，又安心地睡去。

良久，陈鸣趴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盯着付一安的脸看。

陈鸣离付一安很近，近到听见平稳的呼吸声，近到鼻尖都是淡淡的苹果香，近到细细的毛孔也如显微镜般放大。

少年看了一遍又一遍，指腹触了一遍又一遍，通红的眼眶栓不住爱意。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他们没有以后了。

陈鸣连付一安右边眉毛都数清楚了。

剑眉，262根。

少年收回手，起身找出纸笔放在小圆桌上。

陈鸣点燃一支烟，烟雾遮挡视线，他看着熟睡的少年，心脏密密麻麻的痛。

上天为什么要安排没结果的人相遇呢？

相知，相逢，相爱，相离。

世事无常，事在人为。

这世间车水马龙，来往的人形形色色，付一安会爱他多久？而他又会记付一安多久呢？

陈鸣没有答案，答案似乎也不重要了。

少年视线落在左手中指的情侣戒上，慢慢把烟抽完摁熄，垂下头一笔一划地写下告别信。

第一次给付一安写信还是告白信，没想到第二次给他写信是告别信了。

这个节骨眼上跟付一安提分手其实也挺对不起他的，本来他事情就多，心情也不怎么好，现在还要因为这事要让他难受好一阵。

对付一安，只有对不起了……

陈鸣长叹一口气，把纸对折夹在玫瑰花束里，摘下付一安饱含爱意，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戒指放在洁白的花瓣上。

白玫瑰纯洁无瑕。

没有任何杂质，正如我们拥有过的爱情。

少年步伐沉重，轻轻地掀开被子，少年睡得熟，对陈鸣没有一点防备，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被悄无声息的取走，手上那串琥珀珠被轻轻转动。

无尽的爱收回，希望你往前走。

无尽的好运赠你，愿你平安健康，顺遂无虞。

陈鸣轻手轻脚地给少年掖好被子，温柔地在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