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 第154章 对峙

陈鸣六点自然醒，枕头边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他迅速起身把手机充上电，大步去洗漱。

少年往常一样记单词，背语法，写写题，七点整撂起书包就走。

陈鸣倒菜场付钱才看见微信列表朋友发了几条信息。

【ivvxx：我学校有个叫隋阳的你认不认识？打听你跟付一安呢，知道我们初中一个班的，打听到我头上了，我都没理他。】

【ivvxx：他知道你在一中，小心找你麻烦。】

少年蹙眉打着字。

【一鸣惊人：他找你打听什么？】

【ivvxx：问我你俩住哪，神经病似的。放心，他要在一职叫人，我朋友他都叫不动。你小心点他放学突然来一中堵你，以多欺少。】

【ivvxx：有风吹草动告诉你。】

【一鸣惊人：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鸣收起手机，接过早餐放进书包里，快步往学校去。

隋阳这家伙，真的是阴魂不散，幸好付一安回苏城了，不用看见这烦人的神经病。

少年回到五楼，贺子栩复杂的眼神追逐着他。

陈鸣冷冷看一眼贺子栩，抿唇不悦，班都分了，他来文实班干什么？

“陈鸣。”贺子栩叫着脚步大迈的少年。

陈鸣脚步没停，直接走进教室在座位坐下，把早餐拿出来吃。

文实班就三个从14班考上来的，一个他，一个学习委员，一个不太熟的女生。

他跟学习委员关系还不错，两人坐同桌。

杨彬伸长脖子往外看，碰着陈鸣手肘，小声道，“他怎么还找你，贼心不死啊。”

“不知道。”陈鸣揭开塑料盒，解开绳结把汤汁倒进肠粉里。“不搭理他。”

贺子栩在门口犹豫徘徊，昨晚的话在脑海回拨。

他跟隋阳很久没联系了，昨天隋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都惊讶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电话接通，那边开门见山：“小贺，你是不是在一中？”

贺子栩不自然地应声：“在一中，怎么了？”

“付一安也在一中，你俩碰上没？”

少年微微一愣，警惕道：“陌生人，你要干嘛？”

“他没找你麻烦？”隋阳不可置信地说。

“没有。”

“他身边是不是有个男的，差不多高，身形挺像的，眼睛挺好看的，也是一中的。”

贺子栩一瞬便知，隋阳说的是陈鸣，他急切追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隋阳直接道：“你就说有没有？你知道叫什么么？”

贺子栩有点不耐烦：“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付一安特娘的是个搞基的，他俩一对，真尼玛的恶心。”

贺子栩大脑嗡嗡响，不敢置信，出神地问：“你搞错了吧？”

“**，怎么可能搞错！我又不是四眼蛋，我都跟到家门口趴门上听了，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真尼玛的有病！”

“不可能！”贺子栩难以置信，陈鸣拒绝他那态度怎么可能喜欢男的，班上人都说他受不了。

“你丫的是不是也有病？我在西郊超市碰上的，没事跑西郊干什么？我后来还去了，那房子空了，一打听就周末有人。”

“你在学校散一散，这俩狗王八我要他俩不安生！”

贺子栩大脑一片空白，隋阳在那边暴躁地催促：“你听见没？说话！聋了是不是？”

少年深吸一口气，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抿唇道：“不散，付一安他回老家了，你说那个男生是我朋友，跟他没关系，你别找他事。”

“你朋友？他娘的，他把我打了，还把我弟撞地上了，五十块钱把我俩打发了，哪有这种事？”

“算了，你忍忍得了。我给你几百行不行？”

“不找他，我也不可能放过付一安的……”

贺子栩打断道：“你别纠结那些事了，过去就过去了，井水不犯河水。”

“你他妈没躺床上，你说什么风凉话？一根肋骨在他妈手上断一次，在他手上断一次，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有机会不还他，我有病还是你有毛病？”

“你拿那钱够你肋骨断好多次了，真别犯气了，他都不一定回临川了，你还什么还？你还哪去？”

“你丫的哪边的？拳头没打你身上，你不知道痛！你别在这和稀泥！跟付一安搞基男的叫什么？告诉我！”

“你要钱我给你，你要报复付一安你报复付一安去，别找他事！你要找麻烦，你找付一安去，别扯他行不行？你还想闹得人尽皆知？”

“我不找他事！告诉我！”

“无可奉告！”

“贺子栩！你特娘的也是个傻缺！你不说老子也能打听到！你别怪老子不给你留情！”

狂暴的怒吼落下，喘气声还局促，隋阳摁掉电话，贺子栩打过去已经不接被拉黑了。

贺子栩被预备铃拉回神，他硬着头皮走进教室，轻叩陈鸣的桌子。

“就说两句话，出来一下行不？”

陈鸣没抬头，拿本书把贺子栩的手从桌面上拍开。

贺子栩无奈地叹气，摸了摸被书拍中发痛的指关节，他站在原地，略显烦躁：“跟付一安有关，你听不听？”

陈鸣动作一滞，还是没抬头，低着头吃自己的早餐。

贺子栩眉头紧锁，陈鸣真就这么讨厌他？

“你不出去，我就站这说了？”

陈鸣一怔，贺子栩到底要干什么？他放下筷子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贺子栩快步跟上。

陈鸣背靠着墙，冷冷地盯着贺子栩看。

“小心隋阳，西郊他在门外听。”贺子栩在陈鸣面前站定，小声郁闷道，“他不会放过付一安的，你俩可能要露馅了。”

少年置身冰窟，背脊骨一股寒流自下而上，将他贯穿，少年眼神逐渐涣散，眼皮不自觉轻跳。

被尾随了？在门外？那天他说什么了？

沉寂良久，陈鸣沙哑地说了声“谢了”就进了教室。

贺子栩出神，陈鸣跟他说谢？

少年回到教室里，把早餐慢慢吃完，大脑飞速地转。

不承认就好。

他现在都不盼付一安回来了，待苏城挺好的，这边要起了狂风巨浪，他在那边至少不在漩涡中心。

陈鸣提心吊胆过了几天，学校里也没传起风言风语，最后一节课上完，他长吐一口气，背着书包往家回。

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天就能去见付一安了。

陈鸣摸出手机敲打屏幕。

【一鸣惊人：一安哥哥！补完了！明天见！！！】

手机那头秒回。

【F：好，等阿鸣来。】

【一鸣惊人：我要亲死你。】

【F：你小子真的是，还没到就扯这些……】

【一鸣惊人：阿鸣想你嘛。】

【一鸣惊人：「可爱」】

【一鸣惊人：「乖巧」】

【一鸣惊人：「举爪爪」】

【F：切。】

【F：到了打电话。】

陈鸣收起手机塞回裤兜，大步往雨棚去，早点回家洗洗睡，养精蓄锐。

少年飞速在马路上行驶，归心似箭。

陈鸣把车在家门口停好，指圈转着钥匙圈，哼着歌上楼。

心情美滋滋，明天就能见面了。

钥匙插进锁孔，陈鸣快速地换好鞋，一边哼歌一边往玄关进。

客厅电视屏幕跳动，传出声音，陈鸣加快步伐，走进客厅，沙发上坐着他爸和他妈，两人表情阴沉，眸光黑漆漆一片，也不说话。

陈鸣笑着打趣：“呦，你俩今儿个都休息，在家吵架啊？”

陈妈长叹一口气，额间青筋暴起，强忍着怒意拍着胖胖的男人。

陈爸上下扫视少年，朝陈鸣示意，神色凝重：“你坐，有事跟你说。”

陈鸣撇嘴，不以为然：“有啥事啊？我又没惹事的，我天天学习，也没出去跑啊！我明天都要去苏城了，一大早的高铁，我要回房间洗澡睡觉去了。”

“别去了。”陈妈眼神幽怨。

答应的好好的，临时反悔？

陈鸣拉高声调，不爽道：“不行！很安全的！又不会耽误学习！我欠的都补上了，不会再掉队了！

陈爸厉声：“不许去！”

“你俩说话不算话！凭什么？”陈鸣眉头紧锁，高声反驳，“票也买了，酒店也定了！现在不让我去了？之前问你们怎么不说？”

“以后不许再跟一安接触！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陈妈呵斥道。

“凭什么？”陈鸣气血翻涌。

陈妈从脚边拿起一本相册拍在茶几上，怒气填胸，神经崩溃，“凭什么？你还问凭什么？我让你跟他学习，你跟他学什么？”

陈妈翻开相册，拍着内页的接吻照，目眦尽裂，气得腿发抖，竭尽全力地质问：“你俩要不要脸？啊？有没有羞耻心？”

恐惧席卷全身，大脑宕机片刻，陈鸣迅速上前抢过相册护在身后，不自觉抿着干涩的唇，心惊肉跳。

陈爸拽着陈妈坐下，“不要犯气，先坐先坐。”

“小鸣你也坐。”

陈鸣站着不动，紧紧护着相册，手心冒汗。

“坐下！”

眼看着少年一动不动，平日里笑面盈盈的陈爸这会金刚怒目，肉脸崎岖不平，下颚往前突，左右微摆，骨骼咔咔响，男人皮肤充血，浑身散发着怒气。

陈鸣被吓一跳，心里头直发怵，强装镇定地坐下，把相册放到身后压着。

夫妻俩缓上一会，陈妈才又苦口婆心地说：“妈知道你是被一安影响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姐说你上初中还谈女朋友呢。是一安他不健康，你跟他待久了，自然而然就出问题了。”

“他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给你补课，给你画画，又是送衣服又是送被子的！他对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你不懂，妈不怪你，但他这是在害你你知不知道？你好好一个人被他带成这样！哪有这样的事？你给我离他远远的！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这孩子心思太重，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不穿很正常，爸妈心里头明白的，他爸妈离婚，他妈当老师忙得很，他爸又不在身边，缺爱没人管，心里有问题，这种人待在身边就是定时炸弹！很极端的！”

陈鸣听着陈妈的话，紧张的情绪都被打散，他在心底暗自冷笑，神色逐渐冷静。

还真是，坏的都是付一安，都怪付一安，明明以前说他好的不得了，想让他当干儿子……

“妈，你自己以前说什么你自己还记得吗？”陈鸣眼眶发红，异常淡定，轻飘飘地说，“你让他多带带我，让我跟他学，你说他正经，你说他有礼貌，你说他懂事，你还想让他给你当儿子，你现在这样说他了？”

陈妈面红耳赤，连忙说：“那是以前没看清他啊！”

陈鸣轻笑一声，自嘲道：“我没有半点错吗？我对他死缠烂打，是我主动勾引的他，我追的他，你们怪他没道理。”

“不可能！你从小听话懂事，初中那三个带坏你，抽烟喝酒泡网吧不归家！上高中他带坏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男人搞在一起，恶不恶心？你怎么就不长心眼呢？爸妈能害你吗？”

陈鸣抿唇，冷眼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夫妻，仿佛在看陌生人，两人担忧的仿佛也不是他。

“你也说小时候了，我除非死了，我能一直是小时候吗？”陈鸣冷笑道，“我长大了，把我当小孩养的是你们，你们保护过头了。”

“说什么话呢？死能随便说吗？”陈爸拍打着陈鸣，“爸妈就你一个儿子，你要长歪了你让爸妈怎么想怎么做？”

陈鸣褐色眸子渐渐变深，不慌不忙道：“我长歪了吗？你们要怎么想？你们要怎么做啊？要我跟你们想的一模一样吗？那你们养花养草就好了，我长不成你们想的样子。”

陈妈两眼冒火：“陈鸣！”

“不是聊吗？我不能说话吗？“我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很满意我能长成这样。”

“你现在什么样子？你现在心理变态你知不知道？”

陈爸横眉怒目地站起身，一巴掌扇在陈鸣脸上，力道没个把握，少年身子惯性地倾倒。

巴掌扇地脸火辣辣地疼，耳蜗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眩晕，眼前发黑。

陈爸大力抽出夹在少年背后的相册甩在茶几上翻开，抓着陈鸣的头，食指两抖地往拍立得上指，瞋目切齿：“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叫什么事？这正常吗？啊？说出去你丢不丢人？”

陈鸣的头被摁在相册上空，强制地看着相册，一页九张，都是甜蜜的接吻照。

少年手指抚上那温柔的脸庞，眸光变得柔和。

陈鸣抬起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夫妻俩，一字一句道，“你们理解不了也正常，思想不一样，你们要打要骂都行，结果改不了了，不让我见他也没用了。”

又是一巴掌落在少年脸上，陈爸怒声道：“小兔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陈妈看着脸上红彤彤手印暴起的少年，急忙起身拦着陈爸，“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孩子不懂事，不要犯冲！他是被影响的！能改的，能改的！是一安带坏的他，不见就好了！”

陈鸣靠在沙发上天旋地转，双目猩红地看着挡在身前的女人。

陈爸把陈妈推开，唾沫星子直飞：“你让开！就是平时给他惯坏了！不教训一顿不知道痛！不长记性！”

陈鸣头痛欲裂，喉咙沙哑，张开嘴两颚都牵着痛，还是想要争取：“我没有心理变态，你们从小不是说要我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么？我跟他在一起都能实现，他对我很好，我们可以上好大学，找好工作，以后差不到哪去。”

陈爸把陈妈推开，解开皮带狠狠抽在少年身上，怒骂道：“你还想这些？别人成家立业了，子孙满堂了，你跟个男人搞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我跟你妈想想行不行？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你要看我们被人戳着脊梁骨吗？你让我俩老脸往哪搁？”

陈爸气急败坏，粗糙的手往脸上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愤模样。

陈鸣深吸一口气，捂着发红的手臂，痛楚道：“我可以藏得好好的不让人知道。”

陈爸气得把皮带都扔在一边，发上指冠：“没门！全家就你一根独苗，你长大不结婚！脊梁骨要被戳断！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人！我死了都没脸见你爷爷奶奶！”

陈鸣无奈地反问：“我活着为了结婚？为了传宗接代吗？我没自己的工作？我没自己的生活？我没有自己的价值吗？我要为一本证一个娃活得体面，搭上我自己吗？”

陈爸叉着腰，又是一巴掌扇在少年脸上，“真的把你惯坏了！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自私？你们不自私逼我干什么？你多无私？你无私你奉献，你们要什么面子？成全我啊！”

陈妈也被气得发昏，大声斥道：“你不结婚，老了谁照顾你？你动不得了谁给你养老？你指望他照顾你一辈子？爸妈为你好！你说爸妈自私？累死累活供你上学，攒钱给你买房子娶媳妇，你说爸妈自私？”

陈鸣实在做不到心平气和地讲话了，爸妈的话一句句一字字跟雨点似的啪嗒啪嗒打在身上，他在气头上，说话呛得没边。

“我可以给你们养老送终就够了啊！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走了还管我死不死呢？没人养老送终，到年纪了自己去死啊！眼睛一闭后事知道个啥？臭了还能没人收尸了？”

“你对我没期待我上什么学？找个厂上班得了！退一万讲，我有手有脚的，挣不到钱买不起房子娶不到媳妇是我没能力！你们有钱不如花自己身上，自己享点福！留着当棺材本呢！”

陈妈下巴发抖，一巴掌甩在少年背上，怒吼道：“陈鸣！你反了是不是？”

“我说错了吗？”陈鸣撇嘴，“你们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们！”

“真是被灌**汤了！”陈妈给了男人一个眼神，男人立马把人拖起来，“你给我回房间去，关你个十天半个月的！好好反省反省！大逆不道的玩意！真想气死你老子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