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收试读 第3章 《海夜情歌》楔子试阅

乡里老人替原芝翻黄历，说初五日子好，宜安葬。

到初五这天，下了足足一个月的雨歇了，天边卷起一片鎏金色，看着像是要放晴。

一行人从墓地回来，街坊邻居已经聚坐在原芝家中。

隔壁奶奶在院门口牵起原芝的手对她说：“老天爷也怜惜你妈妈，知道她今天要走，作了好天气给她送程。”

闻言，原芝机械地笑笑。

院内，钟子美正与承办酒席的负责人说话，见原芝憔悴的模样，上前打断两人谈话，“让芝芝回屋睡会儿吧。”

自林静去世，原芝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今晨一点又随车队将母亲送到市里火化，从市区回来的路上她依旧没有闭眼。

如今她眼圈青紫，面容麻木，短短几日就瘦到脱相。

钟子美揽着她的肩，命令道：“去楼上睡会儿。”钟子美是原芝母亲林静的大学同学，林静母女俩回老家后颇受她的照顾。于原芝来说，钟子美就是她半个母亲。

钟子美随她一起上楼，看她和衣就要躺下说：“换上睡衣多躺会儿。”

原芝换了睡裤，“就这样吧，等会儿还要下楼。”

“下面有我照看，你好好休息，其余的都不用担心。”钟子美拍着她的手说完就替她关上了房门。

原芝伴着窗外喧嚷声沉沉入眠。

不想一觉睡到下午，暮色四合，楼下也静了。

她换好衣服下楼。

厅内来吊唁的人只增不减却出奇的安静。

有人眼尖看到她，出声提醒：“芝芝来了。”

大家自觉让道，原芝见到了钟子美身边坐着的宋青如。

“芝芝，这就是我和你妈妈常常挂在嘴边的宋老师。”钟子美招手示意原芝过来。

这是原芝第一次见到宋青如，她一头银丝整整齐齐绾在脑后，立领对襟黑色上衣搭配黑色雪纺裤。即使岁月在她脸上留有痕迹，仍掩不住她的丰姿。

原芝常听母亲念叨宋老师，说宋老师是她的恩师，可她有负于老师。

林静在学校里就十分受宋青如青睐。

宋青如曾称林静是她教过最有灵气的学生，并放言只要林静肯潜心演戏，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可林静的爱情来得更让人措手不及。

后来林静不止一次说，是原陆毁了她。

她被原陆哄骗，随他离开悒城回老家雲县。

从此林静在小县城里度过了半辈子。这儿没有她喜爱的表演，梦想二字更是被她抛之脑后。

她在贫乏的生活中逐渐麻木。

“宋老师好。”原芝声音是痛哭过后的喑哑。

宋青如伸手亲昵地拉住她，语气低沉悲痛:“乖孩子，要节哀。”

“这是宋老师的孩子，按辈分你喊蔺叔叔。”钟子美又介绍。

原芝留意到宋青如身后站着位相貌出色的男人。一身简单的黑衣黑裤，并无任何造型的短发让他显得格外干净利落，肤色略白，面色淡淡的，看着很清冷的模样。

原芝抬眼，喊人：“蔺叔叔。”

蔺嘉璞站姿笔挺，朝她微微颔首说了节哀二字，眼神在原芝略显单薄的身影上多停留了几秒。

原芝坐下同宋青如说了会儿话。

不久后负责上菜的阿姨从后巷上前喊可以开饭了，聚拢的人群开始松动，没多会儿客厅就剩原芝几人。

原芝递了个眼神询问钟子美，钟子美心想她到底是个孩子，揽着原芝的肩替她安排：“宋老师和嘉璞就坐这桌吧。”

“不用刻意关照我们，我们都随意。”宋青如站起身，对这样的局面略显生疏。

乡里几个年迈的长辈径直到客厅圆桌坐下，几人知道宋青如是林静的老师，招呼她一起坐下。

蔺嘉璞从几个人的话语中听懂这样的席面也讲究辈分秩序，又看这桌将要坐满主动表示：“我去外面找个位置坐。”

钟子美忙着招呼各位长辈，原芝站在他身侧听到他的话接上，“我带您出去。”

她看了眼蔺嘉璞，很快又低下头去。

引着蔺嘉璞向外走的时候她只顾闷头向前，将蔺嘉璞领到院中央的方桌前，原芝替他拉开长凳：“您坐这里可以吗？其实没什么要紧的规矩，只是老人们习惯坐在客厅。”她解释，怕他因为这样的怠慢而不高兴。

蔺嘉璞察觉她细腻的心思，声音比方才亲和些：“可以，怎样安排都行，你忙。”

身后一桌的大妈戳了原芝，她回头，大妈用方言道：“这是你妈妈老师的儿子？大城市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长得可真好。”

原芝含糊应了，撇头看眼蔺嘉璞，他正认真地摆放碗筷。原芝抿抿唇，见他并无不适的样子不再多言，闷声回了客厅。

开饭时院门口站着两人手捧唢呐吹响哀乐，听到音乐，原芝拿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忍着眼泪替母亲点香插上。

按照原定计划，宋青如和蔺嘉璞吃过晚饭便要赶回悒城。

宋青如昨天才得知林静去世的消息，得知此事后她立马让蔺嘉璞开车送她过来。

葬礼明天就要结束，他们也不便多待。

吃过早晚饭后天骤然黑了，大雨顷刻而至。

乌云许久不散，钟子美留两人，“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下这么大的雨车不好开。”

这话不假，雲县通往市区有两条路可走，恰逢政府拨款，两条路都在修建。马路上一半是建好的柏油路另一半是被凿碎的泥土，沾了雨水道路十分泥泞，过往车辆都十分小心。

雨下的着实大，水珠子落在地上溅起一道道白线。雨落得密集，往前二十米肉眼看不清。

见状，宋青如出于安全考虑：“那今天就不走了？”她问蔺嘉璞。

“嗯。”

原芝得知他们要在家里住下，忙上二楼收拾客房。

她家是自建房，共三层，一二楼用于居住，二楼上面还有半层高的小阁楼，用来放置闲物。

晚上，原芝安排钟子美睡自己房间，其余两间客房给宋青如母子，原芝则住一楼的客房。

一楼客房这几天变成了临时仓库，堆积起来的小山丘一路沿至装了防盗网的窗边。

雨停了，一阵沁凉的风自半开着的窗户拂来，屋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渐渐拉长。

原芝翻了个身，在暗夜中睁着眼坐起。

这几天没怎么阖眼竟也不觉困，她想是今天下午睡了一觉的缘故。

原芝趿着拖鞋到客厅，桌上三支香已经燃到最后一截，她从旁边袋子里另拿出三支，用桌上打火机点燃。

静坐了一会儿，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小呜咽声。原芝寻声向外，空寂的庭院并没有看到猫，原芝站着等了会儿，它却不叫了。

“喵呜～”

正要转身时，湿漉漉的水泥墙角边一只小黑猫叫唤着，还摇了摇尾巴。

原芝靠近它，小猫瑟缩地低了头。或许是淋了雨，身上毛发湿哒哒的贴着身子显得它十分瘦小可怜。

原芝蹲下身试探性摸摸它的头。小猫单叫一声，没有其他防备性的举动，似乎对她的动作并不抗拒。

原芝伸手去抱它，湿濡的毛发下它的身体是温热的。小猫缩成一团，她能感受到它在自己手中发抖。

在她双手轻拢住它时，小猫偏了偏脑袋，在原芝掌中很乖顺。

她抚摸了片刻，起了抱它回家的心思，“这么乖，跟我回家好不好？”

小猫无言地拿爪子碰她的手，它身上毛发十分稀疏，像是营养不足的样子。

她架着它回卧室。

他们离开后，庭院里树叶随夜风簌簌扇动。

蔺嘉璞一身融于夜色的着装，眼前烟灰被微风裹挟飘着散，只余下两指间露着的一点猩红。

晨光微曦，钟子美把客厅和屋外庭院走廊的灯都关了，忽见一只黑猫从窗边跳出来。它挺着高傲的身子，大摇大摆地走在院里水泥地上。

钟子美以为是哪家跑来偷吃东西的家伙，她呵斥一声刚想把它赶走。

原芝急急跑出来：“钟姨，小黑是我昨夜捡到的。”

得知小黑猫跑到院子里被原芝碰见，钟子美笑：“这小家伙倒聪明。”

她不反对原芝收养它，有个猫陪在芝芝身边也不错，她想。

蔺嘉璞下楼时小黑绕到他脚边，它丝毫不见怕生，一个劲儿围着蔺嘉璞打转。

原芝喊它，黑猫懒洋洋转头，又在蔺嘉璞脚边转一圈才走回原芝身边。

原芝抱起小黑对上蔺嘉璞视线，打招呼问好：“早上好……蔺叔叔。”将眼前这样年轻的人喊作叔叔，原芝实在觉得别扭。

“早上好。”他见原芝亲昵地抱着黑猫，皱眉道：“是不是应该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嗯？”原芝疑惑不解。

“来历不明的猫最好带它去医院做个检查。”蔺嘉璞提醒。

“我给它洗了澡。”她垂头思索，认可他的话附和着说：“晚些时候我再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嗯。”蔺嘉璞清冷地回了一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原芝后知后觉，他怎么断定小黑是只野猫？

小黑蹿向凳子后又稳稳落在地面，它摇晃着尾巴走向院子。

院里蔺嘉璞正站在围墙处打电话。他面朝客厅，看见少女和黑猫一前一后出来。

蔺嘉璞正同陈霓算账,“徐老师说你旷了两节课。”

电话那头的小女生说：“我请了假。”

“老师没批就不算请假。”

陈霓耍无赖，反怪小叔和奶奶去外地不带上她。

蔺嘉璞看到一脸恬静注视着小猫的少女，他语气认真且严厉：“我们不是来玩的。”

陈霓知道到他们是去参加奶奶一位学生的葬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陈霓喏喏回：“好嘛，我会补上前面内容的。”

最后蔺嘉璞叮嘱曾姨要看着陈霓，陈霓听见他的话，在那端嚷着：“小叔，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蔺嘉璞没顾她的叫嚷，直接挂断电话。

这时钟子美在客厅里喊原芝，招手示意她进屋。

钟子美脸上有着复杂的情绪，她叹口气，“芝芝，我和宋老师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原芝安静地坐在两人对面。

宋青如又仔细端详她，原芝长相比林静更精致，只是与林静学生时期相比她过于瘦了，可见母女俩这些年来日子并不好过。

“芝芝，听你钟姨说你父母两边都没什么亲戚了，你日后是怎么打算的呢？”宋青如十分顾及原芝心情，语气柔和关切。

林静重病之际也提过这个话题，当时原芝说她以后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林静摇头，她不放心原芝一个人，想将她托付给好友。原芝却不想麻烦钟子美，她知道钟姨家有两个孩子，负担并不轻。

“我想我一个人也没有问题。”

林静生病几乎耗费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丧事费用有部分还是钟子美替她垫付的。

原芝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些逞能，可她做不到在别人面前卖惨。

宋青如用商量的语气同她说：“我是你妈妈的老师，现在知道了你的境遇我自然是做不到置之不问的。我和你钟姨有个想法，你随我去悒城如何？听子美说你喜欢表演。昨夜看了你在学校表演的视频，我觉得你可以接受更为专业的教育，在悒城你也能获得更多的学习机会。你看怎么样？”

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可原芝却踌躇起来，“宋老师，我可以考虑考虑再给您答复吗？”

“当然。”宋青如和钟子美对视一眼，她说：“你和子美聊聊，我去外面坐会儿。”

门外蔺嘉璞问一切妥当没。

“小丫头心思重，不愿受人恩惠。”

蔺嘉璞了然地点头，又听母亲说：“也是可怜，才十七岁家里就没亲戚了。”宋青如这么一说，更坚定了自己要带走原芝的想法。

屋内两人聊了有半个钟头，最后原芝接受了宋青如的资助，不过她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她问：“能不能等到八月末再去悒城？。”

宋青如表示没问题，指着蔺嘉璞说，“到时候让蔺叔叔来接你。”

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们母子便返程了。

八月二十这日，钟子美送原芝上蔺嘉璞的车。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悒城。

下了高速又上高架，车疾驰而过，原芝望见胭脂红的晚霞铺在天际，霞光照映着整座城，很美。

这是原芝对悒城的第一印象。

两三年前写的第一章，后面故事逻辑一直没捋顺，但是如果大家喜欢我也会把这篇提上日程，因为很喜欢反而会更慎重，很怕写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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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海夜情歌》楔子试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