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与师尊长别后 > 第18章 招魂幡(三)

与师尊长别后 第18章 招魂幡(三)

作者:鼬饼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05-28 20:07:23 来源:文学城

为了避免弟子们在天幕下不知昼夜寒暑,故而前人曾在十方神宗的多个地方设下“晨火”。每当晨星高挂,晨火显现如同日升时,光雾自东而来。

窥春洞内亦设有晨火。

眼边耀起火光,像把尖利的刀,划破了莫子占空妄的梦境。

他下意识弯了弯指节,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而后指腹压在那冰凉的肌肤上,才稍稍安定下来。

眼雾随着梦醒被一点点清扫殆尽,莫子占动作温柔又虔诚地将许听澜的手捧到眼前,稍稍松开,指腹自那手心的纹路擦过,让其正对着自己,指尖一一对应上,最后以他能使出的最快速度,往侧边一移,将许听澜的掌心整个扣住。

“抓住师尊了!”

莫子占开朗地一笑。

他如昨夜般跪在冰棺边上,扣着许听澜的手,俯身向前,却不再止于拥抱,而是另一手撑在许听澜的腰侧,往那净白的额上颇为珍重地吻了一下。

似是不够,他又移身向下,明色锦布擦在下方的素衣面上,融合着两身的温度。又在那紧闭的眼眸上轻吻了一下。

还是不够……他又一路往下,停在那薄唇上方,痴痴地弯起嘴角,凌在与那唇齿不过一寸的距离。

他额上的阴阳鱼饰敲在许听澜的脸侧,话语间带着些许天真烂漫:“晨安。”

然而这一吻却终究没能落下。

莫子占敛去笑容,重新站直回身子,慢慢松开了手。

对待师长,应当敬而重之。

他一直是这么被教诲的。

仿照着先前扣住许听澜的动作,莫子占双手交握,催动昨夜在自个身上刻下的静心符令,强行清空思绪,好令自己无知无觉,无思无想,一如当初在血泉般,成为一个只听从指令的傀儡。

今日便是许听澜的招魂仪式。

人死七魄先散,七魄再离。所谓招魂,则是趁亡者魂魄离散前将其召回,先取一缕魂息,再以幡为引,替逝者指引黄泉路。

取下的那缕魂息,会送去登天台,以此一盏往生灯,灯火长明,意味着魂魄还在黄泉徘徊;而灯火熄灭,就说明魂魄已轮回转世,不再故人。

然而莫子占去过好几次登天台,每一盏往生灯都火光通明,未见有熄灭的,就像一座座长存的无字碑,其中有一盏,燃了足足有上千年,也不知为何而流连。

莫子占合上眼,平顺好呼吸,收拾妥帖一切后,才转身往洞外走去。

许听澜的墓室位于窥春洞后的冰川,是在这几天用术法临时搭建起来的,虽匆忙,却不简陋,非要挑毛病的话,那便是墓室中央的彩绘正面人像,可以说画得跟许听澜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而这幅人像却由归元画派技艺最高的赏山大师画的。

归元画派的祖师原是位出身乡野的散修,一生倾心笔墨丹青,感悟其间真意,以画入道,自创了点墨显灵的仙法。

归元画派仙君所作的墨画总含灵性,墓相不比别的,因担心描摹太过细致,会生邪祟,所以他们归整出一套可用在所有人身上的绘像,挑拣着用。

反正棺椁一盖,再不见天日,究竟长何模样也都无所谓。

许是因为莫子占盯着那肃穆得不知何人的画像太久,赏山大师开口:“可有不妥?”

“并无。”所有人都如此处置,他自然说不出不妥。

“我只是在想,既然人死身灭,魂归荼蘼,不再如故,又为何要执着这些画像器物、碑铭篆刻?百般书写,万般言语,亡故之人分明都看不见、听不得……”

就像他在窥春洞中,再如何声声质问,许听澜也给不了他回应。

赏山大师摇头:“总说墓室为亡者而造,不仅是逝者面具,可以一展其过往,还可以让招魂归来的魂灵再看一眼,好让他们记住仙人也是人,我等从凡俗来,自当回凡俗去。”

“但以小道看,一切陈列,所涂所画,皆因牵挂,皆为了未亡之人。”

“未亡之人……吗?”

好叫人讨厌的一个词。

莫子占的长睫轻颤,沉默了许久,才起念,想上前改几笔,好歹让这画与许听澜攀上点关系。

只是他不善画技,最后只道:“我可否在其上添一笔?”

赏山大师:“请。”

莫子占平日写字、握笔看着虚浮,但落笔却有着连带他自己都意外的端正有力。

此刻亦然,他这一笔落得太重,准确地点在他清晨吻过的地方,在画相中留下一个显而易见的黑点,倒是变得与许听澜更不像了。

连许听澜自己都不知晓,在他左眼眼角临近下睫根处,有颗颜色极浅的小痣,须得离得很近,去细细观察,才能发现。

他明里暗里看过许听澜太多次,所以清楚。

看着自己点下的这一笔,莫子占又想笑了,可是连日来笑得太多,唇角抽搐了几下,居然有点勾不起来。只好作罢,木着一张脸,孤身走出墓室。

即使师弟辞世,代舟也未从紫薇殿出来,许听澜在宗门内又无其他长辈,也没有更为亲近的人,故而这主持招魂仪式这一担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再次落到莫子占这位亲传弟子头上。

依旧穿着一身鲜色,持着幢幡走在最前头,身后是一路用术法引来的棺木,场面看着颇为壮大,且不知所谓。

或许是在担心,往后会有人利用仙尊的尸首做点什么,所以这棺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安魂咒,棺外也设了结界,与许听澜的尸身一同埋入大地,直到其彻底轮回转世。

死人并不值得他去惦念,那转世成的活人呢……

一个生魂转世需要多长的岁月?书上并没有说,也不知他往后能不能见到许听澜的转世。

反正他是全无飞升途可言的。毕竟天道又不是吃干饭的,怎可能放他一位魔子白日飞升?这不是闹笑话吗?

不过,即使不能飞升,终有命尽时,无论是身为仙,还是魔,他的寿元应当还是会比凡人更长久些的。或许有朝一日,还真能再见到许听澜,只不过那时他应当就不叫这名了,性子可能也会变得不一样,样子也不全然相同,终归不再是故人,没有意义。

脑中思绪翻飞,莫子占不由低笑。

想太多了,或许不等许听澜转世,他就已经死了。

可能是修行不够,无法再吐纳灵力维持寿元而死;更可能是被旁人发现他皮底下的污秽,而后用雷霆仙术击得灰飞烟灭;又或者他体内的魔气彻底与仙骨撕裂,爆体而亡……莫子占想过太多了,总不觉得自己往后会落个好下场。

作为残生种,从诞生起就是用来牺牲的。

所以他得先一步,但凡感觉快死了,就去将许听澜的坟头给凿开,快些动作把自己也给埋进去,一了百了,这木头内里足够宽敞,他一块躺进去也是挤得下的。

既然生能同寝,死也该同茔。

他们从前就共居在藏岁小筑,归了凡尘也当宿于一室,合情合理。反正是许听澜先死的,也轮不到他不同意。

周遭从五湖四海而来的仙君众多,但好在他们都不会去用那搜心邪法,故而并不知晓,那位向来被夸说“尊师重道”的仙尊首徒,此时满脑子都是这等欺师灭祖的想法,只看得见,莫子占止步于中位,一板一眼地扬声诵读起他亲手写下的悼词。

“星玄无上仙尊,大道之极,纵魂不归兮,可听生者长愿,护十方安宁……”

说来也矛盾,明明要亡者归于凡尘,可悼词上却还是舍不掉那点仙缘。

从前莫子占嘴上向来只喜欢喊许听澜为“师尊”。

因他是许听澜唯一的徒弟,只有他可以喊这个称呼,仿佛这如世外真神一般的师尊,是独属他一人的。

纵使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很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心底里,他也喜欢直呼“许听澜”“听澜”。

剔除掉所有师徒关系带来的敬重,就这么直白地呼唤这个人本身,好成全些许他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

他唯一讨厌的,是同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喊许听澜为“星玄仙尊”。

“星玄仙尊”这一名头,对于一切魔物而言,都是个杀符,是个警告,是作为残生种的他要接近的目标,夹杂着算计,是遥不可及,是不可触犯。

然而在招魂仪式下,纵使再如何讨厌,他也别无选择,只能规矩地在众人面前轻唤“星玄仙尊”。

莫子占高擎长幡,任其在风中肆意翻飞,颇为生疏地结出刚学的招魂术印。

虽无法言语,但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许听澜。

四周的同门仙君也应势而起,以他的结印为阵眼,低吟着古老的玄咒,凝出二十八星宿神主的幻影,让其在空中交织、盘旋,最终汇聚在十方神宗上空,形成一片璀璨夺目的光幕,耀耀明光如烈火长驱,颇为盛大壮丽。

然而……招魂幡下却并无神魂答应。

一点都没有。

莫子占慌了神地望向祭台上那尊大敞着的棺材,阵法因阵眼的偏移而破裂,但先前阵中所显皆已完整落入在场所有人眼中。

事实所映,那棺材里头躺着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许听澜的躯体内……全无魂魄印记可言。

为何会没有?

怎会没有!

就算是陶齿村那六个被妖言土吞噬了魂魄的人,若有人为他们举招魂幡,也是能见着魂息的;就算是作为血泉魔物的他,其内里亦有魂灵……

如此空壳,就连他先前所想的尸傀也无法……

莫子占手中扶着的招魂幡一动,那幡布扫过已然散乱的神主幻影,一如当初他在伏魔渊所见。

许听澜是由他亲自从伏魔渊内带回的。

那会他好不容易解开伏魔渊外的封闭术式,入内只见血气与魔气结成一道红云悬于渊顶,其深处,半跪着一道人影,许听澜原本一身素衣也被染成了梅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尊如此狼狈。

愚思虽破开伏魔渊内的魔阵灵脉,但许听澜的心室处也开了一个非常刺目的口子,大股的血从其中溢出,流入地隙。

周遭尽是魔物尸骸,众神主离散,不见星辰影。

许听澜当时分明尚有一息存,至少见他寻来,还会一如往日般,轻唤声:“子占……”

是啊……一如往日,师尊纵使垂危,也依旧是那样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让莫子占不得不生出希冀来,觉着或许事情远没有他见着那般严重。

不过是受伤而已,只要好好医治,一定不会出问题的。他往日也有修习「医方」,可以去尝试止住这口子上的血。

不会有事的。

或许是莫子占当时全身颤抖得太过厉害,恐惧溢于言表,许听澜惯常地想要朝他抬手:“莫怕……”

可惜,掌心尚未触及他的头顶,便倒入一片血泊中,耳边轻轻落下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莫子占一时间记不清那是什么话了,只记得那是唯一一次,他并非像往常那般提着灯慢悠悠地攀上紫薇殿的石阶,而是就着一身的血污,直接穿过天幕的禁制,破开了紫薇殿的殿门,请求代舟能够救一救许听澜。

跪伏在地,卑微得如尘埃,和他向帝鸠求饶的姿态很像,仿佛无论仙魔,其实都无区别,只要能达成他心中所愿即可。

仙门的疗伤圣法何其了得,比魔域的要强悍许多,当初他一届凡人之躯从高空坠落,也能在短时内痊愈,后来他被伤得几乎绝气,也能从鬼门关里出来,没理由换成许听澜就治不好了。

没理由的。

偏偏最没理由的事还是成真了。

那一日的场景像道迷障,笼罩在他的心魂上,不真实得让莫子占觉得那不过是他的一道梦魇。

既然是梦魇,就理应有梦醒时。

醒来他就会发现,他不过是趴在藏岁小筑的书桌上,做了个不怎么叫人欢喜的梦,醒来一抬头,他还能感觉自己背上一阵绵热,能看见师尊就坐在不远处,一身绒衣,像个大雪人。

御寒的术诀并不难,也废不了多少灵力,反倒是专门去屋内取衣被,对于堂堂仙尊来说要更麻烦些。

可师尊在不出门时,还是偏好自个裹得严实,还会给他披上褥子,点上炉火,用那不断跳跃的火苗,给这飘然仙境,添入少许凡俗意。

莫子占知道,许听澜很喜欢这个人间。

所以他应当是不舍得离开的。

不过这场梦有点太长了,长到莫子占差点有点配合不下去了,哪怕尽力去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也还是难免出现纰漏,没能想起,或者说不敢去检查一下许听澜身上是否有异。

他都没能在此留心,更不会有旁人胆敢对星玄仙尊的尸身加以亵渎。

以至于到今日,才见招魂幡下无所动。

“血入地隙……”

莫子占双眸骤然睁大,口中不禁呢喃。

识海翻涌,他尝试着从读过的典籍中找寻出一点合乎眼前情景的根据来。

躯壳内魂魄印记全无,于仙者而言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以血为阵,生生剥其魂,囚其魄,再炼化成煞,让其魂永世不得安生,日日感受那如同千刀万剐的苦痛。

就像陶齿村那被炼煞的婴孩一样。

没有往生的可能。

数日来无法宣泄殆尽的怒火攻上心头,糅合了他所有的不满,直撞得他全身一阵闷痛,让他霎时间只想将面前的一切撕碎。

“帝——鸠——”

不知是从何时起,莫子占已然许久未像以前一般,称呼帝鸠为“尊主”了,像是故意在心里为那“尊”字增添上独一无二来,也像是在遗忘他身为其眼线的事实。

他陷入了极度愤怒的漩涡中,眼前升起一道血雾,浑然未觉,自己那温文尔雅、知礼有度的外壳正如同破碎的镜面,一片片剥落,孤身矗立于祭场中央,在众仙人眼皮子底下魔煞毕现,连同着手上招魂幡也随其无风自舞,似是有阴诡作祟。

“他这是……入魔的征兆?”

一旁观礼的孟昭骇然,手不由自主地搭到佩剑上。

师门的教诲历历在目,凡遇见修仙者堕入魔道,务必迅速设法诛灭,不得念及情谊。毕竟,一念之差,或许就会横生难以估量的祸端。

尤其是那些天资聪颖,亦或是修为上佳的人。

可孟昭终究不是心狠的人,他与莫子占虽只两面之缘,谈不上深交,但心中早把对方视为好友,哪怕只有他这么认为。

其他修士也都戒备起来,其中一位先前被莫子占驳了面子的修士更是大吼一声,挥刀便砍。

孟昭眼疾手快,一把拦住那刀刃,挺身挡在众人前,厉声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除魔卫道,你没见他一身魔气吗!”

那人叫吼着,压根不把孟昭这无名小辈放眼里。他猛地转身,再次挥刀,那架势仿佛恨不得借此机会将莫子占当场斩杀,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私怨。

在这世道,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抓到名目来杀你。

“慢着!”孟昭再次想要上前挡。

只听“哐”一声巨响,不知何时到来的万衔青将腰间的重剑直直地叩在了地上,震出一道波流,逼得那些掐诀向前的修士全都往后退了一步。

随着一声长叹,她手中凝气施诀,瞬时对莫子占施下定咒。

剑豪这个称呼也不是白瞎的,万衔青对莫子占修为压制不止一星半点。

他全身动作即刻变得缓慢无比,神志也越发恍惚,握着招魂幡的手一松,眼见长杆要倒下,本立于祭场上座的仲吕仙君引出灵法,稳住幡旗屹立不倒,而后飞身向前,对他熟稔地落下一道星官图阵。

莫子占登时颓了一身的力气,往下倒去。

动作间,他长袖被风卷起,露出那一截本该净白无暇的手臂,将其上那用刀刻画出的十二道静心咒展露于人前。

很少会有人对自己心狠至此,连万衔青见了都不由一愣。

“此子当年受帝鸠所害,身染魔气,所才有今日之事态,并非入魔,望众仙明辨。此事乃我十方神宗宗内之事,自会有我们宗主裁决。”

仲吕仙君作为宗主大弟子,持幡轻道。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