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间决斗 第7章 法皇

七

西撒发起了高烧。

明明第二天就要出院了，他偏偏在这种时候发起烧来。于是本来约好要去看礼服款式的事也被耽搁了，花京院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他，然后替他赴了约。

“我去看几个款式然后发到群里，大家投票让西撒最后决定就好。还请务必不要让某位发着高烧的齐贝林先生再来操心了。”

虽然平时大家都有在工作，但今天可是星期六，于是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地表示他们会看住西撒不让他上网的。而西撒在连登了三个游戏都发现自己的账号被顶了之后，怒而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朋友太多有时候也是坏事！！

不过，应该是因为高烧吧，他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痛得像是被割裂过一样，四肢百骸都仿佛要熔化了，就连呼吸都会痛。他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又醒过来，身上烧得难受，但又一点汗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再做梦。

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花京院回来了。西撒想和他开个玩笑，张开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胸腔疼得像是要裂开了。花京院竖起了一个指头示意他别出声，西撒在高热的模糊视野中似乎看到什么绿色的人形在他身后闪过，然后，他整个人再次被包裹进了那种温凉柔软的胶质里。

所以，其实不是什么全麻的后遗症吗……

西撒勉力抬起一只手，看到一条柔软的带子缠绕在他的指间。那东西像是活的，轻柔地卷着棉棒把酒精涂抹在他的手心里。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是要觉得害怕的吧，但被这些奇怪带子触碰的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平时会和花京院发生的肢体接触一样熟悉。这是属于他朋友的一部分，是吗？那种轻柔的触感，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了。

“典明你啊……难道不是人吗？”

“…你烧糊涂了都要拐弯抹角偷偷骂我吗？”

“不是……我是说，你是大海里来的天使吗？”

“大海里为什么会有天使？你已经烧得上下颠倒了是吗？”

“啊……因为大海才是通往天国的路……”

“你是真的烧糊涂了！喂！！”

西撒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这一觉大概是睡了很久，因为醒来时他浑身都是汗，明显感觉自己的体温降下去了。他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仍然被那些软乎乎的胶质物包裹着。西撒捏起一小段滑溜溜的“带子”，这才发现他似乎还是称呼这些玩意儿为触手比较合适。他轻轻挠了挠那段触手，然后得到了友好的蹭蹭。

好像还挺可爱的。

“Grazie. ”他哑着嗓子轻声道，捏过那段触手在唇边轻轻亲了一口。

——亲完他才发现他室友就坐在陪护床上，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你听我解释。不、等等——不管这是什么你就当我是烧糊涂了觉得它很可爱——喂、喂……怎么回事啊典明你不要过来——”

“你能看到法皇？”

“…什么？”

“法皇。”花京院说。与此同时，西撒看到自己身边那些触手和细线全都舒展向了他的身后，有绿色的人形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了。

“你是说你现在背后有什么东西吗？”

“是的。”

“看不见。”西撒说，“只能看到他变成一条一条的样子。”

花京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向来神情柔和的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那无所谓。你看得见……太好了，你看得见。终于有人看得见法皇了，我——”

他哽住了。西撒有些吃惊，他认识花京院这么久，也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然后他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带子”颤抖着缩紧了。须臾，像是忽然之间绽放开来的花束，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细线爬满了房间的每一寸表面，让整个病房看上去都像是什么流光溢彩的幻想世界，而花京院站在那里，捂着脸，深呼吸过好几次，才慢慢走到他旁边坐下来。

西撒习惯性地伸手戳了戳他的刘海：“以前没有人能看到吗？”

“从来没有过。”花京院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我都习惯了。”

“挺好看的。”西撒说，“原来你一直和我说喜欢的就是这种绿色啊，现在我知道了。”

花京院轻轻嗯了一声。贴着墙壁的线在慢慢地收回，西撒随手揪住了一根，握在手里搓了搓：“我碰它，你会有感觉吗？”

“这样是没有的，只有法皇变成人形的时候才会和我通感。”

“原来如此。”西撒看到那些触手迅速地聚集然后消失，然后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没觉得害怕，反而还颇有兴趣地抓着握住自己的那只看不见的手摇了摇，“怪不得你平时做饭那么快，还真的是比我多长了一双手啊。不过，这个是什么呢？”

“是替身。一种……怎么说呢，精神力量。”

“那我也可以有吗？感觉很有用诶。”

“不知道啊，我这个是天生的，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可以用法皇去抓东西了。”花京院伸出手，一截触手从他的袖子里钻出来，缠绕上了西撒的手腕，“据我所知会有血统之间的影响，比如说家族里的一个人因为机缘巧合获得替身，他的血亲也会跟着觉醒。不过，要想后天获取替身的话，似乎都是要依靠一种叫做‘箭’的东西。”

“那是什么？你能搞到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尝试为妙。”

“那就算了……啊，不过这个触手真的好喜欢缠着我诶。”

“嗯，法皇就是喜欢往比较狭窄的地方挤。”

“……”西撒的目光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话说……你刚才有说过这东西是你自己的精神化身吧？”

“……”

“你没说过！你没说过可以了吧？！让它从我的衣服里出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快拿出去啊别挠我了哈哈哈哈哈……花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