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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夫人 第20章 第 20 章

作者:云芙芙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5 00:26:13 来源:文学城

回府的路上,整个车厢内都显得格外的安静。

又因着姜玉禾不喜酒味,只能掀开一角帘子由着风涌入内,好吹散着里头过于浓重的酒味。

坐在角落里,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的闻澈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和她说,可是每次当话到了嘴边又会莫名的咽了回去。

他甚至不敢开口,更不敢教她发现。

闭眼假寐中的姜玉禾也在等他主动开口,但他的视线除了痛苦,挣扎,又自责的落在自己身上后,再无其它动作,她只能睁开眼,打趣的问,“夫君从上马车后就一直不看玉娘,难不成是夫君背着玉娘有了小秘密吗。”

她口中随意的“秘密”二字,像戳中了如今闻澈心里最隐蔽,也最害怕被她发现的那个秘密。

放在膝盖上的骨指骤然抓紧,连身体都紧绷成一条直线的闻澈对上她的眼睛,下意识心虚的避开了,又在气氛冷凝下来时,鬼使神差的说,“玉娘,如果说,我…………”

“如果夫君是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可不会原谅你的,谁让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刹那间,姜玉禾带着笑意的眼底已是冰冷一片,“还是说,夫君已经做了对不起玉娘的事?”

“如果夫君真的做了对不起玉娘的事,你应该清楚依玉娘的性子,那是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捏着鼻子咽下。”我都给你那么清楚的明示了,你应该清楚要怎么做才对。

指甲用力抓进肉里的闻澈脸上的血色早已褪了个干净,低下头绷紧着下颌否认,“没有,我就只是打个如果的比喻,我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玉娘的事。”

他不可能做出对不起玉娘的事,没错,他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玉娘的事。

他就那么病态般的自我催眠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逃离现实,说服那不过是一场所谓的噩梦。

“可是夫君,你要知道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如果和假如,我也不喜欢假如和如果这两个词。”一旦用这两个词比喻,多半是已经发生了。

笑意不达眼底的姜玉禾含笑的注视着想要逃避的男人,一字一句,“所以夫君肯定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玉娘的事情来才对,是吗。”

所以你得要在我发现之前,彻底将那个姑娘给处理干净才行,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只有蠢货才会亲自动手驱逐自己的情敌,聪明的人得要善用身边所有的一切。

也别说她在发现丈夫在外有了别的女人后,为什么不嫉妒扭曲成魔?要么在心灰意冷后提出和离后让他追悔莫及。

拜托,她姜玉禾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有荣华富贵,而不是还幼稚的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愚蠢美梦,但她也不允许别人威胁到她的位置。

回到沁月轩的闻澈在热水抬进来后,厌恶地取了澡豆用着羊毛刷一遍遍地清洗着全身,哪怕把皮肤搓红了,搓破了皮,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好像只有这样,他就能将自己给洗干净了,玉娘就不会再嫌弃他脏了。

他就还是干净的,还是只属于玉娘一个人的。

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他的身上,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一刻的闻澈怨恨老天,怨恨那个出现在他床上的女人,更怨恨昨晚上喝醉酒的自己。

他更不敢让玉娘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将书又翻过一页的姜玉禾见他进去洗了那么久还迟迟没有出去,担心他是醉酒后睡在浴盆里,便准备进去看一下。

可是她刚走到屏风后,里面就传来一道好似夏日里躲在厚棉被里大哭过一场的沙哑鼻音,“我马上就洗好,你能不能先不要进来。”

“好,不过你这次怎么洗那么久,难不成是想要洗脱掉一层皮吗。”

将整个人沉入水里的闻澈擦走脸上的水痕,嗓音哑得厉害,“我身上臭得很,所以想要洗久一点,要不然我担心你今晚上把我赶去书房睡怎么办。”

“我是这样说过,又哪里真舍得把你赶去书房睡了。”水声过大,姜玉禾倒也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显得过于沙哑,只是取了一条毛巾挂在木施上。

“水要是凉了,记得让丫鬟进去给你添水,小心别感染了风寒。”

“我马上就洗好了,不用再添水了。”

一开始闻澈的心里还是存了丝侥幸心理的,觉得他们只是躺在一张床上,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可是这一份侥幸随着他将衣服脱掉,看见自己后背和胸前多出的好几条抓痕,就连大腿上也有的时候。

他彻底明白,他的侥幸根本不存在。

他成为了玉娘最厌恶,也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也让他对自身产生起了厌恶。

姜玉禾以为他还会再泡一会儿的,在她正坐回窗边小榻上,准备取过一旁的绣篮时,身后就响起了破水而出的声音,而后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再然后是———

“玉娘,我去上值了,晚点回来。”

闻言,姜玉禾秀眉微颦,带着丝不赞同,“你昨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不如今日先请个假休息在家吧。”

不敢抬头看她的闻澈摇头道:“最近户部很忙,就算我想请假,上司都不一定会批。”

他抿了抿唇,又说,“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今晚上指不定会下雪,还是得要多注意一下保暖才行。”姜玉禾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白底黑金纹的大氅,踮起脚尖为他披上,“今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本来他们这里是没有小厨房的,后面因为闻澈见她吃不惯大都这边的饭菜,便自掏腰包给她建了小厨房,里面的菜色都是只做她喜欢的口味。

闻澈垂下眼睑看着帮自己系领带的玉娘,喉咙像被尖锐的刀片给划伤得鲜血淋漓,血肉翻滚,“没有,小厨房无论做什么我都喜欢。”

“你哪一次不是迁就的我,天冷,等你回来后我们吃个炉子吧,好不好。”

“好。”

直到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后,姜玉禾挂在脸上的笑意也彻底消失殆尽,“爷昨晚上是和谁去喝的酒。”

知薇回:“是和户部的一干大人们。”

“只有户部的人吗?”姜玉禾却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知薇点头,随后又说起,“大牛哥去问了住在梧桐巷旁边的几家,他们都说那位姑娘和她夫君是在九月份住进来,只不过平日里很少出门。”

“那位成婚了?”姜玉禾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她是九月份住进去,魏恒是在十一月份调遣回的京,理智上告诉姜玉禾,他们二者之间肯定有关联。

但是又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他。

特别是当他同闻澈越走越近,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会戳破和自己的那层窗户纸。

如今的她,像极了赤足踩在钢丝线上,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摔得个粉身碎骨。

上一次他借着大嫂的口试探她,那下一次,他又想要做什么。

更令姜玉禾感到恐慌的是,在发生这一切后,她依旧处于一个极为被动的位置。

“行了,你先下去吧。”姜玉禾伸手揉了揉眉心,而后从桌上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五两银子,“你将银子拿给他,这段时间辛苦他了。”

“能为少奶奶办事,大牛哥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辛苦。”知薇倒也没有为大牛哥拒绝,毕竟这赏钱是给大牛哥的,又不是给她的。

那日的闻澈在醉酒后就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也不会在早出晚归的见不到人。

姜玉禾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不会戳破,想来是他将梧桐巷里的那个女人处理好了。

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将派去盯着梧桐巷的人收回。

最近的闻澈努力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遗忘掉那个可怖的噩梦,也在催眠着自己。

他的生活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短短数日,整个人消瘦得两颊凹陷的闻澈向往常一样来到户部,来到自己当差的位置,刚一坐下,就有人说。

“唯安,魏大人来了,说有事要找你。”

听到“魏”这个字,唇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净的闻澈浑身冰冷得如坠冰窖,拿在手上的卷轴直直砸落在地上。

那人临走前,不忘又叮嘱了一句,“你最好快些过去,莫要让魏大人久等了。”

那日被闻澈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也如潮水般肆无忌惮的涌出,将他整个人给彻底吞噬,刺骨的疼痛和灭顶的绝望也随之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冷,绝望无助的冷。

户部用来待客的院外栽种了大片青竹,凌霜傲雪,自成风雅。

为大人斟上一杯茶水的范愠嘴唇翕动了许久,才皱着眉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大人,为什么我们要来找他,而不是主动等他过来?”

要知道在两军对峙中,先按捺不住的往往都是输家。

穿着圆领紫色襕衫,腰系单挞尾革带的男人睨了他一眼,随后端起茶水抿上一口,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要知道这是在京城,不是边疆,对待匈奴和文人的方法也不见得相同。”

“这乌龟缩进了壳子,你要是等他主动钻出壳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倒不如直接用锤子往它的龟壳敲去,强迫它出来。”

魏恒的话堪堪落下,门外就传来了犹豫不决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谁来了。

只是那人在门外徘徊许久都不见得要进来时,范愠不虞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冷着张脸,“闻大人既然来了还不快些进来,莫非是要让我家大人亲自请您进来不成吗。”

整个人像是奔赴刑场的闻澈抿了抿唇,否认道:“并无。”

硬着头皮进到屋内,喊了一声“魏大哥。”后又迅速低下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降低存在感,更能说服那个噩梦就只是个单纯的噩梦。

如今梦醒了,梦里的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他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玉娘的事。

双手负后的魏恒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眉宇间弥漫着落寞,“贤弟最近是在躲我吗。”

紧抿着唇线的闻澈心虚地垂首否认,“我没有,只是最近户部太忙了。”

魏恒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而是将几张纸递了过去,“你那天走后,我派人去查了那位姑娘的来历,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

分明是两张薄如蝉翼的纸,可递到闻澈的手中却重得像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纸上写满了那位姑娘的来历,姑苏人,姓林,字语昙,小名叫昙娘。

父亲是不久前刚回京述职的骑都尉,姐姐是宫中的燕婕妤,她们姐妹二人感情极好。

此次林语昙随父进京便是来嫁人的,嫁的还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谁知道居然会被人打晕后送到了闻澈的床上,而且那时的屋里还燃了催情香,至于发生了什么,虽然后面没写,但都能猜出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恒在他看完后才开口,“我知道那天晚上你也是受害者,但是每一次发生了这种事,吃亏的总是人家姑娘,何况那位林姑娘此次进京是为嫁人,若不是遭了小人所害,她也不会绝望得要投井自尽,人上一次虽然是救下了,只不过………”

他语气稍顿,带着丝不忍的怜悯,“为兄希望,你有空能去看一下她,那位林姑娘也挺可怜的。”

闻澈像是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如今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痛苦得像是早已被白蚁给蛀空了的一截木头了无生息。

直到手上的纸张都被捏得起皱皲裂,他才像是被烫到指尖一样松开手。

嗓子眼粗噶得像是被一颗烧红的明炭滚过,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我,我有空了就会去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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