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景陆舟两人道别,郁泽清回到马车上,让车夫走左边的路去晴园街。
阿锦帮她掀开车帘,郁泽清拉住阿锦的手,借力爬上车。
坐定了之后,她想起刚才阿锦和大刘告别的那一幕,反复咂摸了几回,还是有点儿好奇。
“阿锦,你和大刘认识啦?”郁泽清看着阿锦,到底问了出来。
阿锦被她这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刚认识……”
郁泽清摸着下巴回忆:“唔……我刚才看你和他挥手来着。自打我认识你之后就发现,你不太爱跟男人说话。平日里只和买了帆布包的顾客说个‘慢走’‘欢迎再来’之类的。”
阿锦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有些认生,和男人说话……不太自在。”
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你觉得我平时与客人说话少吗?那我以后多说些……”
郁泽清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用你招呼客人,我来就行。这世上每个人性子不一样,我能理解的,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只是觉得今日你有些不一样,明明喜欢在后面、在里面待着不和人打交道,刚才居然和大刘告别了诶!没别的意思,就是……很新奇。”
郁泽清笑着看她:“你到王府以后跟他们怎么说的?”
阿锦抿了抿嘴唇,回忆道:“我到门口以后敲门,和一个门丁说王爷在鹿鸣山受伤了,现下于医馆救治,让他派人跟我走。但是他不信。”
“然后我突然想起上次庙会的时候遇见王爷,他身边有个随从,我就和门丁说‘你们王爷是不是有个和他一般高,冷冰冰不爱说话的随从?他若在的话请他出来一下。’”
“然后门丁就叫大刘出来了,我和他讲我们如何把王爷救出来,也和他说了你的名字,他立刻就命下人备马车。”
郁泽清惊讶了:“我?报我的名字这么好使吗?”
阿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
她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低下了头。
郁泽清问:“然后什么?”
马车里有些暗,她看不清阿锦脸上的表情。
不是被欺负了吧?
这时阿锦抬头:“没……没什么,就和大刘一人一辆马车来接王爷了。”
郁泽清半信半疑:“真没事?谁若是欺负你了,你要和我说。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两个人相互照应着总比一个人强。”
阿锦着急摆手:“没有人欺负我,真的没有,你放心。”
郁泽清点点头,虽然还是觉得阿锦有些事没讲。但既然她不想说,或者和今日这件事无关,那就尊重人家的**。
回去后郁泽清让阿锦休息,自己接着赶工做包。但是等她出来活动筋骨的时候,看到阿锦也在干活儿。
多好的姑娘啊,就像闺蜜一样。郁泽清想起了自己的闺蜜,虽然和阿锦性格不同,但是都对朋友很好。
近日和阿锦新开发的带口袋的帆布包卖得不错,因为比原先的基础版要多花些功夫,所以价格提了三十文。
也正是因为多花功夫,导致两人的产量下降,卖得快,收摊早。
从鹿鸣山回来的第二天,郁泽清收摊后匆匆吃了午饭,就又去鹿鸣山了。
这次不是去山里,而是那个医馆。
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把彩色的帆布包给做出来。
其实别说客人了,就是她自己天天看着一堆白色的帆布包,多少也觉得有些无聊。
古代没有高级的烫印技术,刺绣成本又太高,染色是目前唯一一条相对来说能翻些新花样,并且还算简单方便的路。
虽然现在做出了认可度较高的新款式,但还是要提早做好打算,为下一次推出新品尽量留出充裕的研究、试错时间。
这样想着,她加快了步伐,来到这个熟悉的“易家医馆”。
“易大夫!”她进去后笑着打招呼。
“哎哟!你不是昨天那个……”易大夫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他绕过柜台快步来到她旁边:“姑娘,我们可什么都没往外说!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对哦,封口费。
郁泽清解释道:“我和那位公子只是认识,偶然遇见便送他来就医,并无主仆关系。昨日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您别当真。”
易大夫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昨日付钱的公子说……”
她回道:“那位确实是他家的,您照做就是了。我过来不会跟您聊昨日的事,您放心。”
易大夫道:“如此便好,否则我真拿不准要如何说话。”
郁泽清表示理解。
随后她阐明来意:“易大夫,昨日我和您聊过布料染色的事您还记得吧?”
易大夫想起来了:“不错,你说你想染帆布?”
她说:“对,其实我是个在羊街摆摊的小贩。我卖的是帆布做成的包袋,您瞧,就是这个。”
她把带来的帆布包给易大夫看。
易大夫看后赞道:“此物很好,帆布结实耐磨,这带子又便于提携,若价钱合适,想必不愁销量。”
郁泽清开心地说:“您也觉得不错吧!嘿嘿。价格的话,我现在卖二百三十文,不带小口袋的是二百文。”
易大夫又看了看帆布包:“二百文,有些贵了。”
她回道:“本来客人们也觉得贵,但是……买了之后用得好,也跟邻里朋友推荐,所以现在卖得也还行。”
其实最开始卖出去是因为大家支持,但是也没必要说羊街那事了。
易大夫看着她:“所以你找我是……?”
郁泽清坐下来和他细说:“是这样的。我想把帆布包染成不同的颜色,这样好看些也能多卖些。但是染色的这些草啊药啊的,我找不到合适的卖家。”
她指了指门口:“您这里不是收草药么,昨天也说过您收的、卖的价都比城里便宜。所以我想……”
易大夫一点就通:“你想从我这里收染料?但是你有染色的作坊吗?”
郁泽清回道:“暂时还没有。”
他倒了两碗水:“这染色啊,可不是简单活计,就说最常见的靛蓝色——”
郁泽清捧着茶碗仔细听着。
易大夫开始讲解:
“你这布啊,染色前须得先整理一番,去除上面的杂质,让布更吸水、上色,才能走下一步。”
“第二步,你要有大染缸,将采摘的蓝草洗净、浸泡、发酵、草木灰打靛成染汁,再用木架子等等器具,将布料放入缸内,以次数、时长、温度、药剂等,来控制染出的颜色。”
“第三步,漂洗、上浆、蒸烫、晾晒……如此,才可得到你想要的颜色。”
郁泽清知道染色有些复杂,但没想到居然这么麻烦。
她以为把布料往泡烂了的蓝草水里浸个几天几夜,就能出来想要的效果呢。
要按易大夫所说,染色的成本和刺绣相比也不遑多让。
郁泽清蔫巴了,这条路居然也被堵得严严实实。
易大夫看她不说话,问怎么了。
“这样下来,染色的成本很高啊……帆布包这种东西,撑破天也就这个价了,想买彩色的就要多花很多钱,谁愿意买呢?”
易大夫想了想说:“如果你能把量做到很大,那染色的成本均摊到每个包上就会小很多。”
郁泽清笑道:“您真的是大夫吗?比我还会做生意。”
易大夫也笑了:“在这穷乡僻壤的,不多琢磨挣钱,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郁泽清点头:“您说的在理,但是我如今做不了太大的量,这染色的成本摊不了。”
易大夫思忖了好一会儿,犹豫着和她商量:“我方才和你说的这些步骤,都是从书上所得,实际染出颜色的花费是多是少还未可知。”
“但如今我这后院之中,有不少炮制药材的工具,药材卖不出去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来试一试。”
“你将你家的布料拿来此处,我研究一番,如何染色可使成本降至最低。若成了,你以后来我医馆染布料,我挣些糊口钱;若不成,倒也无甚损失,不过废些时间体力罢了。”
郁泽清心想,这样可以诶!直接把染色外包出去,自己只要结果。
若像易大夫所说这步骤如此繁琐,如果她自己染布料、原料、各种工具、还有用水排水都是问题。郁宅虽然宽敞,但也架不住这么折腾。
昨天看医馆的后院,比郁宅的院子还要大些,人家还有池子、大缸各种东西,全是现成的。他们夫妻俩常年炮制草药,染个布料对他们来说应该难度不大。
郁泽清回道:“我觉得可行!但是要先跟您说,我做的量少,现在只有我和昨日您见过的那位姑娘,我们两个人做帆布包。”
“所以染色的成本啊,您做的时候得算一下,要是摊下来太高的话,我肯定没法卖出去。这头一批染色花的钱,我可能出不了太多,您得合计合计,实在不行就算了。”
谁知易大夫十分爽快地说:“无妨,不管染得怎么样,头一批的钱不用你出一文,我就当投石问路。若能成,以后我也多研究别的颜色,咱们把这个生意长久做下去。”
于是,给帆布包染色的前期试验工程,就这样愉快地开展起来。
当她第二天送完布料回来,进门时便听到家里不止阿锦一个人。
她急忙往堂屋走,还没到跟前,就看见一坐一站的两尊佛。
景陆舟登门致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