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他醒了!”郁泽清指着颐王,激动了起来。
两人迅速上前围在颐王床边。
郁泽清见颐王原本还蹙眉扶额,看起来相当痛苦,但视线转向自己时,突然就定住了。
大夫问了句话,他也没回答,只是木木呆呆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她担心地问大夫:“这蛇毒影响大脑吗?以后会不会变成傻子?”
大夫摇了摇头:“我还未曾见过这样的病患,医书并无相关记载。”
颐王好像突然清醒了一般,声音嘶哑回答大夫的问题:“我浑身疼,头晕。”
郁泽清松了口气。
这时女大夫进来,夫妻俩一起诊治他,郁泽清就先退后去门口坐着帮忙看店。
过了一会儿,大夫们出来了,一个去后院,一个告诉她药马上就煎,让她去照顾主子。
郁泽清掀帘进去,就看见颐王侧着头,直盯盯地望着门口,然后对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副虚弱的病美男模样,莫名其妙地激发起郁泽清的保护欲。
“这会儿还难受吗?”她上前问道。
颐王摇了摇头:“好多了。”然后轻轻拍了拍简陋的小床,让她坐着。
郁泽清没坐,转身搬了个小凳子。
“王爷,阿锦已经去王府了,您在这里再休息一下,很快有人来接。”
颐王看着她坐在床前:“嗯。多谢你救我。”
郁泽清摇摇头:“应该的,多亏了阿锦一起帮忙,后来还遇到一位大哥背您到医馆来。否则只靠我们两个,真怕给您耽误了。”
他好奇问道:“你们今日去鹿鸣山做什么?如何发现我的?”
“我们啊…我们今天去鹿鸣山想采些蓝草,回去染帆布包。然后就看见一匹马……对了,您是骑马来的吗?那马上还有箭筒。”
说着,郁泽清比划了个射箭的动作。
颐王了然地点点头:“确实是我的坐骑,原来你们看见它了。”
“哦,怪不得,那匹马看着还挺俊的,应该是大户人家才养得起。”
颐王听她夸马,生气地“哼”了一下。
又怎么了?郁泽清小心地看眼色。
“要不是那匹马,我还不至于到这步田地。”
郁泽清一脸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颐王打开了话匣子:
“我平日常骑的马病了,让大刘——就是总跟着我的那个侍卫,让他找马医来治。”
“那匹马性子有些怪,得熟悉的人在身边才行,所以今天让那个侍卫留在府里,我换匹马自己来鹿鸣山。”
“谁知这畜牲是个胆小如鼠的!碰见蛇就吓得尥蹶子乱蹦,把我给摔下来自己跑了!”
“也是我倒霉,摔下来时小心护着自个儿没伤着,结果又被蛇咬了……”
郁泽清赶紧说:“哎哟喂!王爷您真是受罪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回府了可得多休息、多进补。”
颐王轻松地挥了挥那只没伤到的手:“蛇毒而已,几副药下去便可痊愈,无妨。”
真的无妨吗?郁泽清想起在山里看见颐王的时候,他那痛苦的样子……
罢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男人皮实抗造。
两人沉默了会儿,颐王看了看房梁,又看了看她,问:“上次见你是在庙会吧?最近生意怎么样?”
“生意不错。庙会人多,不少新客人知道我家帆布包了,后来有客人专门去羊街买。”
颐王提醒她:“我也买过你的帆布包,还记得吗?现在拿来装我作画用的颜料、小碟子。”
她惊讶道:“您会作画?”
颐王带点儿得意似的神情:“旁的不敢说,丹青这一项,我颇有心得。”
她立刻献上崇拜的眼神和掌声,原来这位王爷还有才艺。
“哦对了,我和阿锦新做了一款带小口袋的帆布包,这几天卖得不错。您要是不嫌弃的话,下次见您时送您一个。”
颐王笑了笑,随后想起什么似的:“那个阿锦,住你家没惹什么事吧?”
啧,他怎么还记着阿锦那事呢?
“没有,阿锦是个很温柔恬静的女孩子,还做饭照顾我。最近和我一起做帆布包,她手艺很好学得也快,有时比我做的包还多。”
颐王说:“那就好,因为她是张家的人,我总担心她会对你不利。之前张邱他娘不是带着人来找你么,这家人欺软怕硬。”
“多谢王爷关心。”
这个颐王消息还挺灵的呢,上次他说起羊街这件事的时候郁泽清没反应过来,这回才发现他居然知道一个小小的斗殴事件。
还是说吉城实在太平静了,一年到头统共也没几个能吃瓜的事?
颐王转头看了下桌子,对郁泽清说:“我……有些口渴。”
郁泽清起身给他倒水。呃,没水了。
“稍等,我出去找大夫要些茶水。”
她拿着茶壶回来时,看到颐王已经自己半靠着床头坐起来了。
给他倒水时,郁泽清说:“王爷,我之前叫您‘王公子’来着,那是瞎编的。您贵姓啊?回头街上再碰见您了,我好给您打招呼请安。”
把茶碗递给他,她又问:“或者直接叫您‘王爷’?您方便让人知道身份吗?”
颐王接过碗认真看着她:“我叫景陆舟……手给我。”
他把碗又塞给她,捏住她另一只手的袖子拉近到跟前,在她手上面一笔一画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努力忽略掉掌心被手指划过的痒意,随着他指尖的移动仔细辨认。
景……陆……舟。行了,记住了。
郁泽清把茶碗重新递给他,趁着他仰头喝水的时候,攥了攥自己那只手,让指甲陷进掌心的微痛驱走残存的触感。
放好空碗,景陆舟说:“我在京城时,若出去听书看戏游玩,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对外以陆姓自称。”
她明白了:“那以后再见您,就称呼您‘陆公子’。”
景陆舟点了点头,捻着被褥上的线头缓缓道:“其实呢,我在吉城没什么熟人,你又救了我的命,我想把你当作朋友一般看待,以后我们相处不必太生分。”
郁泽清万万没想到景陆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朋友可不好当,万一分寸没拿捏住,惹到人家了,立马翻脸给你治罪,还不如别打交道,别惹是非。
于是她惶恐地婉拒:“朋友?这不太合适吧……您是皇亲国戚,我就一市井小民。”
景陆舟的眼神还挺真挚:“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莫说是朋友,就是……”
他顿了顿,眼神闪躲了下,接着说:“皇亲国戚,就是个虚名头而已。我初来吉城唯独和你见过几次,也算有缘。何不交个朋友,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若是……若是你成了亲,我也会去喝杯喜酒的。”
前面都还好说,最后一句突然拐到结婚上去?这位爷想得可真远。
郁泽清捋了捋思路,斟酌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嗯……能和王爷交朋友当然是民女的福气,只是,民女担心若哪日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王爷,民女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罪的。”
谁知景陆舟听了这话,由原来靠着床头的姿势坐直,身子前倾过来着急地说:“你放一万颗心,我不可能对你……啊!……”
只见他话还没说完,就难受地捂住头。
郁泽清赶紧起身扶住他,让他慢慢靠在床头。
“怎么了?头疼吗?”
缓了一下,他说:“头晕……”
“千万别突然动弹,先躺下吧。”
托住他的头,等他躺好后帮他盖好被子,郁泽清出去找大夫。
“大夫,我们公子刚才起身时头晕得厉害,有什么缓解的方法吗?”
把捆好的几副药交给前来抓药的客人,大夫转身和她说:“头晕是正常的,有些病患还有呕吐的症状。药快煎好了,等下给你家公子喝下看看情况。”
“哦哦,好的。”郁泽清转身准备回去。
大夫叫住了她:“若实在难受,我可以施针。你问问你家公子。”
她掀帘进屋到他床前:“王爷,大夫说可以施针,您要试一下吗?这会儿药还没煎好。”
景陆舟同意了。
大夫带着工具进来,询问景陆舟具体的症状。随后打开针灸包,抽出针在火上烤一下,俯身下来开始找穴位。
只见大夫在他的头上按了几下,确定好位置之后,拇指和食指捏住银针,指尖一旋、手腕一抖、手指一松,针在离头发还有一指远的地方,“咻”地一下,飞进去了。
郁泽清惊呆,还能这么玩儿?
这时突然听到“扑哧”一声,她目光往下一挪,就看见景陆舟抿嘴笑着看她。
她收了收表情。刚才可能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人嘲笑了。
没工夫理会某人,因为大夫开始施下一针了。
第二针一样的手法,郁泽清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半秒精彩的瞬间。
剩下的几针,有竖着扎的有横着扎的,大夫手法稳准狠,没一会儿景陆舟的头就变成了刺猬。
这次变成郁泽清嘲笑他了。景陆舟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有多滑稽,只能干瞪眼。
然后大夫掀开被子,解开景陆舟的衣服,让他露出腹部。
这次手法不一样了,针扎进去后大夫还捏着转了转、往深处继续扎。看得郁泽清跟着龇牙咧嘴,仿佛这针扎在了她的肚子上一样浑身难受。
不一会儿,大夫收针,景陆舟迅速把衣服盖上。
这时外面有人来抓药,大夫赶紧拿了针灸包出去。
郁泽清正想着一会儿问问大夫,刚才景陆舟头上那是什么神奇的针法。只见景陆舟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尴尬地嘟囔:
“已是有婚约的女子了,见男人脱衣就该避一避,哪里有盯着看的道理?若你未来夫君在此,怕是要和你拌嘴。”
郁泽清不明所以:“婚约?我哪里有婚约?”
在景陆舟诧异的目光中,她突然,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