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第14章 （4）

白柯醒来的时候，天才微微亮，他有一瞬的茫然，以为自己还在当年的公寓里。

眼睛红肿得有些难受，他起床洗了把脸，坐在阳台上，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目光瞄到扔在一旁的烟，他抽出一根，正要点燃，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上次林莫怒气冲冲地把他的烟夺走的画面，他怔了一会儿，默默地把烟放了回去。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白柯接到了沈刚的电话，行动没有成功，有人调虎离山，调走了大批警力，最终只缴获了龙哥的那部分。

白柯心里觉得遗憾，却没有太过失望，猫鼠游戏，从来都是有得有失，这几年他看得太多，早已经学会不去失望。

接下来几天，白柯都没有遇见过林莫，他便将他彻底抛在脑后，接受了秦三爷的邀请，摇身一变成了蒙洛斯的场面经理，开始接触蒙洛斯的常规运作。

“当当当当，生日快乐！还有情人节快乐！虽然我不是你的伴侣但是还得庆祝一下，这个来之不易的情人节，可是为什么今年要提前过呢？”

这天，白柯刚走出蒙洛斯，一束鲜花便送到他面前，鲜花后面，是江肖黎阳光明媚的笑脸。

白柯弯唇一笑，接过鲜花：“谢谢，有劳你费心了，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

“嫂子，你猜今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什么？而且我不小了！”江肖黎笑眯眯地问他。

白柯做思考状：“前年你送了我一个泰迪熊，去年你送了我一个抱抱熊，今年你该不会还送我熊吧？”

两个大熊公仔都快把他从床上挤下来了好吗？

江肖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然不是！”

白柯刚松一口气，就听他继续道：“这次是毛绒兔！”

江肖黎说完，跑到蒙洛斯大门口的圆柱后，把一个一米五左右的毛绒兔抱了出来。

“……”白柯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开始担心江肖黎能不能交到女朋友了，就算是交到了，他多送几次礼物，估计也就黄了吧？

白柯忧心忡忡地看着江肖黎，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表扬。

他不由得想起了江肖尘，那个跟他弟弟截然相反的男人，同样的父母，怎么能生出一对性格在如此两个极端的孩子呢？

一个心狠手辣，常年走在黑暗里；一个却单纯善良，笑容如阳光温暖。

“嫂子，你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江肖黎见白柯发呆，顿时有些气馁。

“啊，当然喜欢，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开个毛绒公仔店了，正好还能赚钱。”白柯回过神，眨了眨眼。

“……”江肖黎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微红，小声解释道，“我觉得多一个公仔陪你，你会不那么孤单嘛……”

白柯微微一怔，他倒是没想到他一直送他公仔，是因为这个理由，心里顿时一暖。他一手抱着毛绒兔，一手揽过江肖黎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嗯，现在嫂子一点都不孤单了，就是有点饿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大餐了？”

“嗯！我同学给我推荐了一个很好吃的餐厅！我半个月前就预约了！”江肖黎顿时兴奋起来，忙不迭道。

江肖黎带他去的是最近很火的一家餐厅，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但天天爆满。

这家餐厅最有名的是松饼，白柯点了一份，果然是松软可口，名不虚传。

“先生，这是你们的位置，请坐。”服务员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有人在他们边上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白柯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就看到林莫，还有一个长相甜美的美女。

林莫看到他也是一愣，两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巧，几乎同时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宛若彼此是陌生人。

这家餐厅不大，所以没有包厢，座位之间也相隔比较近，所以白柯能很清楚地听到林莫他们的谈话。

“一点心意，情人节快乐！”只见林莫拿出一个精致奢华的香水礼盒，递到对方面前，含笑道。

“哇！这款香水多少名媛想买都买不到，没想到我会收到调香大师亲手送的！”女人一脸惊喜，有些激动地看向林莫，眉眼之间的快乐满得要溢出来。

“过情人节的女人最需要宠爱，不是吗？”林莫挑了挑唇，眼角眉梢俱是风情。

那边的女人快乐得似要飞起来，这厢的白柯却是身子发僵，面色泛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从前，他也会给他过生日，那时他还不会讲这些甜言蜜语，只是给他送一个礼物，然后安静地看着他欢欣雀跃的模样。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送他礼物的时候，是高二的一个周五，那天一放学，班里的同学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跑了出去。

他本来也要走的，他却突然叫住了他。

他一回头，就看到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红之色，只见他有些不自然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然后递给他，轻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情人节快乐。”

小时候白青胡也给他送过生日礼物，但白青胡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收到过。

所以，当他收到林莫送的生日礼物时，他比现在林莫对面的那个女人还要快乐。

他送他的是一套精美的护手霜，当时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他怎么想到送这个，他就盯着他的手看，然后有些腼腆地道：“看你手这么粗糙，这个送你了。”

那时他是个不修边幅的人，家里除了一罐面霜，没有别的护肤品，所以他的手一直都很干，尤其是到了秋冬季节，特别容易干裂。

他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如有暖流汹涌而过，如果不是怕吓坏了他，他一定会狠狠地给他一个拥抱。

“嫂子，你怎么了？”见白柯发呆，江肖黎忍不住问道。

白柯猛地回过神来，扯出一个微笑：“我在想这家餐厅确实不错，下次我们还来。”

江肖黎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好！”

白柯埋头继续吃饭，却已是食不甘味，当年贴心送他护手霜的少年，如今却如陌生人般坐在他旁边，为另一个女人送上情人节礼物。

何其讽刺？

突然，江肖黎看向他身后，高兴地道：“嫂子，你的生日蛋糕来了！”

白柯转头看去，看到服务员正捧着蛋糕朝他走来，服务员身后，是餐厅透明的玻璃墙面。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墙外迸发出一道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火光，几乎是转瞬之间，玻璃便被巨大的火光冲击得四分五裂，碎片四处飞散，餐厅里顿时一片尖叫之声。

白柯猛地站起身，想要扑到江肖黎面前保护他，可才刚站起来，就有人冲过来，一把按住他的头，从身后揽住他，护着他蹲到地上。

“肖黎，快蹲下！”

情急之中，白柯只能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白柯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额头却触到他微凉的下巴，他突然不敢再动。

而原先坐在林莫对面的女人，看到林莫站起来的那一瞬，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会来护着自己，却没想到他第一时间冲向了隔壁，将别的人紧紧地护在怀里，气得她面色铁青，却为了避免受到玻璃碎碴的扫射，憋着一口气惶恐地躲到了桌子底下。

白柯显然也注意到了林莫的女伴，忍不住提醒：“林莫，你需要保护的人不是……”

“别说话。”

“我”字还未说出口，林莫就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周围是人群惊慌失措的喧嚣声，耳边却是他沉着冷静的气息，他被他牢牢护在身下，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忘记了危险。

等到爆破声平息了，林莫扶着白柯起身，避到一边，白柯抬头看去，餐厅一片狼藉，有人受了伤躺在地上呻吟，有人心有余悸地站着……

“你受伤了！”白柯突然发现林莫的胳膊上有鲜血透过衬衫渗出来，忍不住惊呼一声。

“没事。”林莫侧了侧身，不让白柯碰触他的胳膊，似乎这时他才想起两人之前的约定，面色微冷。

白柯察觉到他的变化，没再吭声，转头去找江肖黎，可是，哪里还有江肖黎的影子？

“叮”的一声，手机里收到一条陌生的短信：刚刚刺激吧？

过了会儿，又来了一条：还有更刺激的。

那句话下面，是江肖黎被绑进车里的照片。

白柯的面色一白，猛地朝外面看去，一辆面包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