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第13章 （3）

这一夜，白柯睡得极不安稳，年少时的记忆衍生成梦境，在他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越是想要悄然埋葬，它们越是叫嚣着不肯离开。

十六岁的白柯，是学校最让人头疼的男生，也是这座城市最孤独的少女。

他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公寓里，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每天睁开眼睛，只能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声，那样寂寥，仿佛死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整日混迹在一群不良少年中间，被周围的同学嫌弃却畏惧着，那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存在感。

他没什么朋友，也曾有人给予他一星半点的温暖，比如说他善良可爱的同桌江燕燕，可他却仍然觉得冷。直到他在那场暴雨中被安静的少年庇护在伞下，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人如光如热，一旦靠近，就再也不想离开。

林莫是个外冷内热的美好少年，他从不与人亲近，却也从未抗拒过他的靠近。

有时候白柯都觉得自己缠着他挺无耻的，可他就是停不下来，如果他是火，他一定是扑火的飞蛾。

犹记得高二那年的寒假，临近过年，公寓里发生了好几起盗窃案，人人自危，白柯向来吊儿郎当，并不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那天半夜，当小偷真的光顾他家的时候，场面会是那样让人心惊胆战。

深更半夜，陌生的男人闯进他家，本来只想偷点东西，却意外发现这个家里只住着一个妙龄少年，陌生的男人以为白柯是女的，于是起了歹意。

好在白柯小时候跟着白青胡学过一些拳脚功夫，普通男生都不是他的对手，而常年独居的他更是习惯在枕头下放着防狼喷雾，所以小偷没能得手，狼狈地逃窜而走。

那个夜晚，他看着空荡荡的“家”，第一次感到害怕，他想给母亲打电话，却不敢拨出号码，生怕搅了母亲的睡眠，以后更加不想搭理自己。

最后他打了林莫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响起林莫有些迷糊的声音。

白柯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顿时决堤，忍不住哭着喊了一声：“林莫……我害怕……”

他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的少年安静地听着，最后只问了一声：“你在哪儿？我来找你，你也是男孩但是怎么像女的？”

那个晚上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夜晚温度极低，林莫踏雪而来，带着一身寒气赶到他家。

当他看到白柯白皙的脖颈上略带红肿的掐痕时，心口倏地一悸。

他帮白柯报了警，陪着他做了笔录，然后坐在他家的客厅，陪了他一夜。

对那时的白柯来说，林莫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攥着这根稻草不肯撒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救赎。

那晚之后，林莫让人帮白柯换了防盗性最好的门窗，还帮他安装了安保系统，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后来他明显地感觉到小区巡逻的保安变多了。

新学期开学后，白柯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有一回放学后，白柯和几个不良少年在校门口的小路围堵了一个同学，那个同学平时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曾经敲诈过江燕燕的零食，白柯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兜里的零钱都搜刮一空。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流氓行径会被林莫撞个正着，当时他的手里攥着十块钱的赃款，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最后他脑子一抽，把十块钱递到林莫面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阿莫，你看我刚刚捡了十块钱，请你吃冰激凌好不好？”

他话一出口，周围的几个人都露出一副便秘的模样，尤其是刚刚被敲诈的男同学，简直要哭出声来。

这个人好无耻，竟然睁眼说瞎话！

白莫显然也发现自己被人赃并获还这么瞎扯，真的很无视林莫的智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不想让林莫知道自己的行为，这纵然是他一贯的行径，可他不想这么**裸被林莫看在眼里。

如果他也跟其他同学一样，从此对他敬而远之呢？

可是林莫只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竟然没有戳穿他，反而温和地应了一声：“好。”

于是，晕晕乎乎的白柯抛下了自己的“同伙”，攥着十块钱跟着林莫离开了“作案现场”，直奔校门口的小商店。

白柯始终记得那天他买了两个草莓味的甜筒，一个给林莫，一个给自己，那天他们坐在操场看台上，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看着太阳落山。

吃完后，白柯听到林莫对她说：“柯柯，以后想吃冰激凌，我给你买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如春风拂面，他撇头看向身旁这个不善言辞的少年，心想，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吧。

可他并没有想要疏远他，反而对他更好了点，就一点一点……

但是那一点已经对白柯很满足了，于是，白柯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阿莫。”

白柯开始改变，是在高二的期末，他没有悬念地考了班里最后一名，一如既往被老师点名批评了一顿，那天大家都早早收拾东西回家，他丝毫不管周边的动静，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等他睡醒时，发现班里的同学都回家了，而林莫却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他的试卷在看，他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美得像艺术品。如果不是他的试卷上都是大红叉，他一定会很有心情欣赏下去。

他第一次觉得成绩差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飞快地把试卷抢了回来，瞪着眼问：“干吗看我试卷？”

林莫却不回答他，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他，道：“柯，我们一起考中国政法吧。”

一起考去中国政法，那个莘莘学子都仰望的学府，也是中国数一数二的学府。

这话如果是对别人说，尚能说是激励，可对白柯来说，却好像是一个笑话。

他怔了许久，才扯了扯唇：“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

林莫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道：“白柯，人生不会因为你的自暴自弃而变得更好。”

林莫的话一出口，白柯就怔住了，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知道他故意考倒数。

他起先是想引起母亲的注意，哪怕是骂他也好，可母亲却只是更加懒得管教他，后来他便自暴自弃，反正他没人管，考得再差又能怎样呢？

他从没想过，最先想要拉他出泥潭的人，竟然会是林莫。

于是，整个高三，白柯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没有惹是生非，还成了班里的学习标兵。

班主任感动得第一时间去附近的寺庙还愿，一定是他诚心祈祷，白柯才会洗心革面！

她终于不用再跑教务处把白柯领回来了！

那是白柯最积极向上的一年，他沉浸在学习里，偶尔抬头看一眼林莫，他仍然是安安静静的，却会在发现他的注目时，嘴角微微一弯。

于是他便又充满了力量，全身心地投入学习。

中国政法啊，那个他们共同的目标，光是想想，都让人振奋。

那时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他视为灯塔的温柔少年，会在不久之后以最决绝的姿态与他决裂？

从此中国政法成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词，作为他曾梦想过的地方，埋葬在他的青春年华里。

稍加改了一下，这本小说的韩市也算中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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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