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生 第5章 第五章

大概十分钟左右，三人停在一栋写字楼下。

这栋写字楼一至五层是商场，因为离南江中学不远，周围又有一个小学，所以楼上大部分是辅导机构。

“走吧，在六楼。”停好车，郜于带着丁笙笙和向屿走向商场一侧的电梯通道。

丁笙笙有些晕电梯，但怕说了要麻烦向屿和郜于陪他爬楼梯，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上了电梯丁笙笙不动声色地挪向角落的位置，强烈的失重感拉扯着她向前栽去，郜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肩膀，“怎么了？”

“我……”脑袋上像是有千斤重担，强烈的眩晕感使丁笙笙说不出话来。

“笙笙，你是晕电梯吗？”向屿关切地问。

好在楼层并不高，出了电梯郜于扶着丁笙笙在一旁的座位上休息，又去机构里接了杯水递给她，“好些了吗？”郜于蹲在丁笙笙面前，观察她的反应。

“哎呀，郜于，怎么在外面，快进来。”玻璃门里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打扮时尚的女人，看到郜于蹲在一个姑娘面前，“这是，这位同学怎么了？”

郜于起身，“莉莉阿姨，这两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同学，今天是来听课的。”

丁笙笙缓过来了一些，扶着墙起身，“您好，不好意思我有点晕电梯，我们是来听课的。”

向屿也一起打了个招呼。

“哎呀，好，别在这里了，姑娘，快跟我进来。里面舒服点。”刘莉上前去扶丁笙笙，把几人带进了屋。

“去我办公室吧，郜于，把门开开。”刘莉扶着丁笙笙，接过她手中的水杯。

郜于快步开了右边走廊里那间写着「校长办公室」的屋子。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好些了吗？”刘莉倒了两杯水，递给丁笙笙和向屿。

“嗯，谢谢您。”丁笙笙点点头。

“不用客气，你们跟郜于一样，喊我莉莉阿姨就行。”刘莉说。

郜于坐在丁笙笙旁边，“莉莉阿姨，小西老师来了吗？”

“来了，在教室呢，要不现在过去吧，还在第一教室，讲完课我再给你们分析。”刘莉起身。

“可以吗？”郜于问身旁的丁笙笙。

“可以的。”丁笙笙说。

“我也可以。”向屿连忙放下水杯，准备起身。

郜于朝向屿点了下头，低头去扶丁笙笙，“我们走吧。”

丁笙笙有些不好意思，起身，“不用了，我休息好了，谢谢你。”

郜于也不尴尬，收回手，“走吧。”

目送三人进了教室，刘莉倚在门口轻笑，“这小子，原来是这个心思。”

日语老师是个日本人，在中国留学，不仅长相甜美，性格也十分可爱。第一次课，她先向三人推荐了一些旅游景点和她收藏的日本美食，后面讲述了日语高考的难度范围以及几人提出的一些问题。

“那我们就先讲到这里，期待下次见面哦。”两个小时很快过去，老师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教室。

不久刘莉进了教室，“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吧？”

“我觉得不错，这个老师很好。”向屿翻了翻手里的日语课本，表示满意。

“我也觉得不错。”丁笙笙说。

“觉得还行就好，我给你们讲讲吧，这个小语种高考啊，也不是完全没有弊端的，报考的时候啊……”刘莉给他们讲了小语种高考的优势和弊端，让几人权衡一下再做决定。

出写字楼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向屿接了个电话，跟两人道别“我先走了啊，笙笙，郜于，我妈催我了。”

“嗯，向屿再见。”丁笙笙挥手跟向屿道别。

“再见。”郜于摆摆手。

两人看着向屿骑车离开，“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丁笙笙有点尴尬，立马捂住。

“着急回家吗，去吃个饭？”郜于笑了笑，没有拆穿她。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的，谢谢你。”丁笙笙下意识拒绝了郜于。

郜于站在她身旁，没有什么动作。

许是觉得有些不礼貌，丁笙笙又补充，“对不起啊，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我很感谢你，我只是觉得太……”

“丁笙笙。”郜于柔声打断他。

丁笙笙抬头看他，满是歉意。

郜于后退一步微微弯腰，两人视线平齐，“你很好，谦逊有礼并没错，不需要道歉，但是在朋友面前，或许可以试着不那么拘束，你觉得对吗？”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郜于总觉得女孩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她机灵有趣，憨态可掬，但总是压抑着自己，只有在没人的时候和张一寒面前才放得开些，他想走进她，了解她。

丁笙笙点点头，“咕……”

……

“哈哈哈…”两人都没忍住，相视而笑。

“走吧，送你回家，别饿坏了。”郜于直起身，去骑自行车。

“我很好……”丁笙笙小声重复着郜于的话，目光随他而动。

少年稚气已脱，温和干净，总是有给人力量，使人安定的能力。

“快上车，等下肚子又要咕咕叫了。”郜于骑车停在丁笙笙面前，示意她上车。

“好的，我们出发！”丁笙笙莞尔一笑，坐上了车。

“出发！坐稳喽！”郜于踏上自行车，启程。

“我家在学校西边的南江大道上，顺路吗？”丁笙笙抓着郜于的衣褶，轻扶着他的后背。

“当然。”少年轻笑，回应着她。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李筠连忙擦了擦手过去，“笙笙回来啦，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啊。”丁笙笙换完鞋脱下书包就朝餐桌奔去，“饿死了饿死了。”

“考虑好了就行，那我们就学这个。”李筠笑着回应。

“你这孩子，又不洗手。”虽是苛责的话，但是语气却很柔和，还拿着湿毛巾给丁笙笙擦了擦手。

郜于回到家，姥姥姥爷已经在午睡了，给他留了饭菜在冰箱。

正热着饭，接到了舅舅安友俊的电话，“在家吗？”

“对啊，怎么了，舅舅。”

“姥姥姥爷午睡了吗？”

“已经睡了。”

“他们都还好吗？”

郜于发觉他语气有些不对，“到底怎么了，舅舅？”

“没事，没什么事，我马上到家。”

“好。”

挂完电话，响起一阵敲门声，郜于以为是舅舅，没细看“来的还挺快，我刚……”

话音戛然而止，看清来人后，郜于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郜文海连忙堵住门，“郜于，你干什么？！我是你爹！”

“我不认，你就不是。”郜于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以及他身后肚子微微隆起的女人。

“干什么，这么大动静。”二楼阳台上一位老人俯身看着院子里的他们。

“爸，我带唐欣来看看你。”郜文海看清楼上的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女人一只手放在小腹处，一手搂着郜文海的胳膊，“爸，我们来看看你。”

郜于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屋。

“进来吧。”老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转身下了楼。

屋外传来响动，安友俊回来了。

“舅舅，他们来干什么？”郜于在餐桌吃饭，问安友俊。

安友俊叹了口气，“他们今天去医院了。”

郜于猛地起身，声音不小，“他们去医院干什么？那个女人也去了？”

“郜于，坐下。”客厅里老人语气微沉，示意郜于坐下。

郜于再也忍不住，冲到客厅，“你去找我妈干什么？”

安友俊把他拉回餐桌，“别激动，我去过了，你妈情绪还算稳定。”

郜于攥着拳头坐下，死死地盯着客厅。

“爸，我打算跟唐欣结婚。”，郜文海拉着唐欣的手坐在老人旁边的沙发上，宛如最相爱的恋人。

郜于捏紧了筷子，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麻木。

“跟我说有什么用，我管不了。”老人冷哼一声。

女人轻抚着小腹，“爸，文海他从小没有父亲，他对您就像他的亲生父亲一样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来专门拜访您。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世，还要叫您一声姥爷呢。”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时刻摆正自己的身份。”老人声音不高但明显能感到他的不悦。

女人噤了声，郜文海脸上也露出些许尴尬。

“有些人，真是不要脸。”安友俊实在没忍住。

“行了，我累了，送客。”老人敲了敲拐杖，起身上了楼。

看着郜文海馋着唐欣离去，郜于替母亲感到不值。

当初郜于的母亲安友惠子在大学机缘巧合下与郜文海相恋，二人迅速坠入情网，完全不顾亲人的反对，大学毕业结婚生子。郜文海没有父亲，母亲也只是个普通的超市收银员，为了让女儿过得好些，安友木一路帮着郜文海从一个小透明逐步成为上市公司的老总。

可人心多变，特别是男人的心。在郜于十岁时，父亲领回一个女人，母亲安友惠子情绪激动早产诞下一名死胎，从此以后便精神失常，时常幻想自己怀中有一个孩子，只能在精神病院过活。

唐欣理所应当地搬进了他的家，他父亲和母亲的家，这个表面温柔的女人，背地里时常打骂郜于，身上的伤多到衣服都盖不住。

郜于最终被舅舅接回，开始他时常痛骂，骂父亲的背叛，骂唐欣的无耻，可时间久了，他开始麻木，又能怎样呢？还能怎样呢？

在舅舅和姥爷的教导下，他温和有礼，通达周到，可这虚伪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他空洞无趣的灵魂。

“好了，快吃吧，我上去看看你姥爷。”安友俊拍了拍高于的肩膀，往楼上走去。

丁笙笙、郜于以及向屿决定学习日语，每周会有三个晚自习的时间外出上日语课，这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幸福时光。同时班主任陈兵西也批准了在他的英语课上可以在不影响课堂纪律的前提下小组学习。

天气渐凉，在初雪即将来临的日子，高一的学子们面临着一个同样的问题，分科。

“都想清楚啊，这个选择可是非常重要的，希望大家慎重考虑啊，一个月之后会有一个分班考试，大家好好准备啊。”在英语晚自习上，陈兵西宣布了这件事，并发下了分科意向表。

“笙笙，你选什么啊？”向屿问。

“我也不知道，好纠结啊。”随着课业越来越繁重，丁笙笙已经明显感到有些吃不消，无论文科理科哪一个，丁笙笙都没有明显优势。

“好了，都安静吧，好好想想啊。”陈兵西坐在讲台，示意大家安静自习。

晚上放学，四人一起走出学校。

张一寒聊起分科的事，“笙笙，你选什么啊？”

“我还没想好。”丁笙笙摇了摇头。

“喂，李齐，你选什么？”张一寒转头问李齐。

李齐头发一甩，搭上郜于的肩膀，“我这么聪明，肯定选理科啊，你呢？”

“我也选理科啊，理科能选的专业多，就业也好。”张一寒说，“郜于应该也是理科吧？”

“嗯。”虽然在回答张一寒的问题，郜于眼睛看的却是丁笙笙。

大家都有方向，只有自己还在打转，丁笙笙不禁有些失落。

“啊，真希望我们能分到一个班。”张一寒推着车，偷偷看向李齐。

李齐轻笑，“我们郜于肯定是稳稳的实验班，我嘛，够呛，争取离你们近些，去四班五班吧。”

郜于悄悄走到丁笙笙旁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鱼形状的巧克力，“给你。”

丁笙笙接过，弯着眼睛抬头看他，“谢谢郜于。”

“没关系的，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不论最后选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郜于安慰道。

不得不承认，经过三四个月的相处，丁笙笙已经像依赖张一寒那样，慢慢开始依赖郜于，在郜于身边，她逐渐敞开心扉，不再封闭自己。

“你去了实验班，成绩应该会更好吧？”丁笙笙眼里有泪水。

郜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女孩眼角的泪水，那是作为同学的祝福，还是作为朋友的不舍，更或者是别的一些什么，“你想去实验班吗？跟我，跟张一寒一起。”

他听到自己这样问女孩，甚至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自私，还带上了别人。

“我想，可是我……”丁笙笙深知自己与两人的差距，声音也越来越小。

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块巧克力，他剥开递给女孩，“我帮你，我们一起。”

是甜的，不仅是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