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尘（民国修仙.群像） 第179章 签文

看完戏，第二日又安排他们去庙里参拜。

江甜橙一定要拉着夏暖暖去拜送子观音，夏暖暖红着脸扭捏着小声道：“娘啊，拜送子观音太早了啊。”

“早晚的事，”江甜橙道，“忘了娘以前在电话里怎么和你说的了，没有孩子，你拿什么拴住向天的心？坐稳向太太的地位？向天现在这模样，很招小姑娘的，你得看紧点儿。”

“我听说这里的观音娘娘很灵验的，你拜了，准能生个大胖小子。求男求男，求女求女，一发入魂！”江甜橙一脸向往。

向天顿时脸上微微一红，心想这词儿莫非在全国很流行？怎么好像听着很熟悉。

江甜橙还在称赞：“你看这观音相造得多好，观音坐莲……”

向天突然不知为何脸红到耳朵根，窘迫至极，抬脚转身就想走，却被江甜橙一把抓住。

“你跑什么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老阿姨大声问。

“我……”他立刻挣脱开，声音轻不可闻，“我在外面等你们。”然后赶紧走开。

怎么回事，六根未净，惭愧惭愧。罪该万死。阿弥陀佛。来到一处安静地，双手合十忏悔着，罪过罪过，弟子并非对观音大士不敬，只是不知为何，哎？到底是为何？

观音清净祥和，慈悲看着众生，那样的庄严宝相。

为什么刚才有一瞬间，会不敢看观音？

罪过罪过，应该回家打坐抄经。

打坐抄经？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习惯。

环顾四周，见自己身处一片竹林，竹叶摇摆，婆娑有致，一旁的石桌石椅边，却空无一人，他总觉得那里应该坐着一个人，或者两个，严厉又温和。

他踩在小径，竹叶落下时，他下意识躲闪。

飞叶摘花皆是武器，他心想，随后又觉得是自己武侠小说看多了，竹叶在他肩上，他拿起仔细看了看。

正沉思着，有两个小孩欢笑着跑过来，打破这里的宁静，他一惊，随后笑了，这里是寺庙的竹林，又不是自己的，当然会有人闯进来。

这一片竹林，让他莫名留恋。

竹林，竹子。

啊，我有一块竹子的玉佩。他突然想起。白玉雕成的竹子图案，苍翠欲滴的绿色流苏，美丽无比。

他去搜自己的口袋，但并没有找到。

奇怪了，他心想，我应该随身携带着的。

白玉。白玉？他若有所思。

“这是你的结界，通俗易懂就是，属于你的空间，鲜有人能轻易进出，除非你同意，或者你把他强行拖进来，又或是，他的力量在你之上，能破了你的术法。你以后和我学术法也好，与人斗法、打斗，都需要自己编织结界，免得破坏一路的建筑、伤到无辜的人。”

“我为你选了一片竹林，有石桌石椅和凉亭，还有一个你自己的院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真的，当然，你也可以用幻境编织一些假象去迷惑敌人。你现在还不会编织，我先帮你编织，以后要靠你自己，等你术法精进了，还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块儿搬到里面。我与晴鹤经常在各自的结界里像打造私家园林一样折腾，时不时变换风格，很有意思。”

白素弦娓娓道来。

——然而这段记忆已经被抹去。

传来江甜橙的声音，不管女儿愿不愿意，她还是带夏暖暖去拜了送子观音，拜完后四处寻找向天的身影。

“向天，这里求签很灵的，我们去求签吧。”她热情招呼。

“求签？不是道观里才求签吗？”

“哎呀我们这里小地方，哪里讲究那么多，佛也拜，道也拜，只要灵验就拜，这里求签很灵的，我们快去求签吧。”江甜橙说着，又要拉他一起求签。

到了求签的地方，江甜橙硬拉着夏暖暖跪下，让她求姻缘，又让向天求，之后一起去拿签文。

“守得云开见月明。”夏暖暖抽到的签文里，有这样一句。

向天得到的签文里，则有一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他有些丧气。

哎呀，江甜橙心里一合计，只要神女点头，不就能见到月明了嘛，关键还在暖暖这里，只要暖暖一点头，这不就是百分百的事成？所以还是要多做做暖暖的思想工作。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向天一直在思考这句话。

《神女赋》里，楚襄王爱慕神女，苦苦追求，神女却不领情，只是拒绝。

我得到这个签文，又预示着什么呢？暖暖并不爱我，她依然决定拒绝我？向天无奈笑笑。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似乎总是陷入单恋。

等等，为什么用“总是”？

我喜欢的，只有暖暖一个人啊。

他愁眉不展，少了刚来时的那几分精神气。

夏暖暖有些愧疚地看着他。“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而自己的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守的到底是锦离还是向天？娘说她守的是向天，并且守到了，向天来接她了。锦离并不会来，她守不到的。

走出寺庙，向天还在思考那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整个人惆怅不已。

“你不用太在意，”夏暖暖安慰道，“求签就是图个乐子，我明天再陪你去求，求到上上签为止。”

“神女无心，求到上上签也是自欺欺人。”他淡淡道。

她越发愧疚，且怜惜他的一片真情。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店，店面外挂满了各种扇子，纸扇，团扇，娟扇，檀木扇，各种各样，店铺老板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平常喜欢在空白的纸扇上画点国画，卖给有缘人。

向天被吸引，走过去，拿起纸扇，莫名觉得熟悉。

“你就是刚回来的向家大少爷吧，”老板抬了抬老花眼镜，“哎呀长得一表人才，身形修长，这宁静致远的气质，和那君子之友的竹，颇有几分相像啊。”他说着，拿出一把折扇，打开扇面，上面画着一副翠竹图。

他看着这一把画着竹叶的扇子，有些失神。

“怎么没有流苏？”他问，“扇子上不是应该有流苏吗？”

“啊，你说流苏啊，”老板道，“小女孩喜欢流苏的比较多，你要是也喜欢，我去给你找找。”说着，老板拿来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流苏。

他选了一个翠绿色的，挂在扇子上。“这样才完整。”他笑了起来。

“我给你的伞，还可以变成折扇，方便随身携带，扇面上画着的竹叶，可以飞出扇面，当做武器，或是下咒的媒介。伞柄中可以抽出一柄剑，竹剑，比不得铁器锋利，贵在柔韧不折，有竹一般生生不息之势，是一把活的剑，甚至能绞断兵器。这把伞的作用有很多，以后你可以自己慢慢探索，慢慢发现。”有一段记忆里，白素弦告诉他。

向天看着这把折扇，突然玩心大起，将一把折扇玩得上下翻飞，行云流水。

“哇向天，你好像武打电影里的明星，好厉害啊，太帅了。”夏暖暖夸道。

“这算什么。”向天笑了笑，然后把扇子飞出去，如迅雷一般飞向铺子前一棵大树，扇子直接砍进树干里。

店铺老板看呆了：“小伙子，你学过功夫吧？”

记忆里，该有一个青衣女子，将扇子舞得上下翻飞，利落无比，一把扇子在她手里堪比宝剑，削铁如泥。

另一个女子说：“我会舞扇，晴鹤会武扇，我的扇舞，有些动作就取自于她的武。”说着，她掏出一把贝母扇，舞了起来，青衣女子走过去，与她共舞，眉目传情。

“你在发什么呆？”夏暖暖问。

向天顿时回过神，不好意思笑了笑，付了扇子的钱后，他去树下，想把扇子拿出来，发现它已经嵌进去，就算取出，也会破碎。

罢了，罢了，他心想，随后又困惑，他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大的力气。

有一日。

江甜橙说：“眼下天气还很冷，但有些梅花已经开了，我们去赏早梅吧。”

于是他们又去赏梅。

在一棵据说是唐时活到现在的梅树下，向天走过去，俯下身子，趴下，耳朵贴着地面。

夏暖暖很困惑，问：“向天，你这是在干什么？不冷吗？天气还很冷，地上又阴又潮湿，生病了就不好了。”

“我好像听到大地在说话，梅树也在说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没必要对暖暖也不说心里话。

夏暖暖就笑：“向天，你好浪漫主义情怀啊，就像那些诗人。”

向天道：“这才不是诗，我这是认真的。”

“那你听到了什么？”她问。

“我要是能听懂就好了。”他有些遗憾地答。然后起身，拉过她的手，“走，去赏梅。”

他时常惆怅，茫然若失，就算夏暖暖后来努力逗他笑，短暂笑一下后，还是难以掩盖他眼中的没落，这让她越发愧疚和怜惜。

其实，接受他又何尝不可呢？

假如没有遇到他，没有遇到锦离，她也就和周围的姑娘一样，听从父母的一丝嫁人了。

爱情，太奢侈，又不知该如何定义。难道她对向天的情义，就不是爱了吗？爱情和爱还是有点区别的，可周围那么多成亲的人，又有几个会有什么感人至深的爱情呢？

能做一对俗世的寻常夫妻，已经不错。

夏暖暖看一眼向天，觉得他实在是值得爱，怜惜他又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