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尘（民国修仙.群像） 第157章 洛阳：阿暖篇【7】

“阿暖那天，见到小鹿了。”夏暖暖回忆那天，“在快到山下的时候，小鹿骑着黑骏马，手上提着佩剑，又美又飒，身后跟着两名神医谷的弟子，她看到我，要把我带回客栈。阿暖对她说，少爷和大魔头对抗，大魔头很强，少爷有危险。花雨，遇上日月教的人，也很危险，你们三个先去救他们。阿暖会功夫，会自己走回客栈的。于是小鹿就让我多加小心，带着弟子去找他们了。”

“少爷脾气温和，待谁都很好，唯独有时爱和小鹿唱反调，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但少爷有危险，小鹿立刻会去救他。”夏暖暖笑得十分怜惜，“少爷，其实也是个小孩，别扭得很，少爷喜欢小鹿，却装作讨厌她的样子。少爷见到小鹿，有时扭头就走，其实，是在害羞。”

她说着，落下泪来：“少爷的演技一直很好，把心思藏得很深很深，阿暖，也是在很久以后才明白的。”

“别伤心了。”锦离安慰她，“为了个朝秦暮楚的男人，不值得。”

夏暖暖摇了摇头，笑意温柔：“阿暖不是为自己伤心，阿暖是为拖累了少爷伤心。阿暖，喜欢少爷，很爱少爷，最大的心愿是嫁给少爷。少爷也喜欢阿暖，对阿暖很好，是因为和阿暖有婚约，少爷真正爱的，是小鹿。如果一开始，没有和阿暖的指腹为婚该多好。”

“花雨，不喜欢少爷靠近小鹿，总是把他支开，少爷其实会有些不甘心，阿暖就经常去找小鹿，这样少爷就能以找阿暖的名义去见小鹿了。”夏暖暖说着，心里也很欢喜，“小鹿心里只有大师兄，大师兄心里更爱天下苍生，如果小鹿不爱大师兄了，少爷就有机会。少爷娶别的千金，阿暖愿意嫁少爷为妾，少爷如果娶小鹿，阿暖，不嫁给少爷也不要紧。”

然后又喃喃自语，默默垂泪：“阿暖，实在是太笨了，要是早点发现少爷爱的是小鹿，就好了，阿暖希望少爷和小鹿在一起。但他们两个都太别扭了，阿暖，好忧愁啊。”

“我娶你吧，”锦离忽然下定决心道，“我娶了你，少爷就不能娶你，他就会去娶千金。”

夏暖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连连点头：“好呀好呀，但阿暖是傻子，你真的要娶我吗？”

锦离抱她入怀里：“不准再说自己傻。”

“好，那我不说了，”夏暖暖点头，“阿暖要听夫君的话。”

“你想他的时候，可以来找我。”锦离望着她。

夏暖暖不断摇头：“少爷将来是别人的夫君，阿暖不可以想他、也不会想他，阿暖要想自己的夫君。”

锦离笑了：“也好，那你以后只想我。”

夏暖暖点点头。

她吻她，像坚定了彼此决心一般。

“锦离，也要借种吗？”

“别说话，小傻瓜。”

*

一年多后，向少爷还是娶了联姻的千金，只有她才能治好他，而他必须健康活着，活着才能去寻找阿暖。

夏暖暖听说书的说，如风山庄少庄主和杏华神医谷千金东方姑娘是天生一对，百年好合，她顿时欢喜无比。

“太好了，少爷，终于心想事成。”夏暖暖喜极而泣，“阿暖会天天向上天祈祷，祈愿少爷和小鹿百年好合。”

锦离抱着孩子走来，听到向天和东方鹿韭成婚的消息，也感到欣慰。

孩子名叫“锦夏翡”，两人一道抚养她，更多的时候，是她在照顾两个人。

夏暖暖和锦离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子，装作寻常的妇人，对江湖一无所知。

“少爷，花雨，小鹿，还有大师兄，他们都很厉害，阿暖，最没用，最差劲。阿暖也想变强，小鹿就安慰阿暖，说，变强也不好，变强就要牺牲。小鹿为了变强，损伤了身子，花雨为了变强，发誓不婚不嫁，少爷为了变强，从小到大勤学苦练，没有普通孩子的快乐，大师兄为了变强，克制自己的本性和本心。”

“他们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不强，哪日被卷入风波，就只能任人宰割。小鹿说，变强是一种瘾，折磨自己的瘾，阿暖，没有这种瘾，是好事。小鹿说，有时她也想和阿暖一样，快快乐乐当一个普通女子，撇开所有江湖纷争。她说，如果身边都是强者，会喘不过气，和阿暖在一起，会忘掉讨厌的事，很放松，很开心。”

“阿暖，让小鹿和大家很舒心，阿暖为有这样的用处，好高兴。”夏暖暖眼里亮晶晶的，一脸欢欣。

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江湖上还在传着归华令的传说，即便向少主自己说并无此事，人们还是觉得它存在，有说它是一块玄铁的令牌，有说那是一把屠龙宝刀，也有的说它是有魔力的上古法器，总之神乎其技，说什么的都有。

夏暖暖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坐在板凳上连连摇头。

“错了错了，都错了，”她喃喃自语，“归华令其实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宝库门不可缺少的钥匙，宝库里有很多武林秘籍，还有一些珍贵的书籍，还有，一些财宝，钥匙它现在就在……”她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

八岁的锦夏翡正拿着竹剑，把一众小孩打得落花流水痛哭求饶。

“谁说我没有爹？”小女孩拿竹剑狠狠抽向一个男孩，“我有两个娘亲，就足够厉害了，我要是再有个爹，都能从此在街上横着走！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他们又笑话她娘是个傻子，她又去揍他们，揍得他们哇哇大哭。

锦离听到消息后忙赶过来。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都是朋友！”锦离心想这小丫头真是惹事不断，烦得很。

“我娘是傻了点，但她的剑法你们谁都打不过！你们连傻子都打不过，还有什么好骄傲的？”锦夏翡收起竹剑，嚣张气焰一丝不减。

“瞎说什么？你娘不是傻，她只是选择了快乐！”锦离忙道。

“阿姨，夏翡打我们！”小孩们见到锦离来了，都哭成一团呜呜告状。

“别哭了，阿姨给你们钱买糖吃，你们别吵了。你们还是朋友，以后还是要找夏翡一块儿玩好不好？”锦离从荷包里掏出一些钱。

小孩子们接过钱，开开心心跑开，去买糖葫芦。

“夏翡，不可以太过蛮横，君子动口不动手，或者适度动手。”锦离面向她，摆出一副讲道理的姿态，“你们都是朋友。”

“谁稀罕和他们做朋友？我没有朋友！”锦夏翡一脸不屑。

“人怎么可以没有朋友呢？你别动不动打打杀杀，你得好好交一些朋友，人家小姑娘都有闺蜜手牵手逛街，你也去结交几个嘛。”锦离劝道。

“我才不稀罕！”锦夏翡别过脸，“我就爱自己一个人呆着！”

“你别老倔，娘和你说，你得重视起来，交朋友也是一门功夫，小孩子就得多交朋友啊。”

“他们不配！”

锦离很头疼，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小时候她可……好吧小时候她更暴戾，更加拽到天上去。谁他娘的要朋友？老子只想天下第一！

锦夏翡过了一段时日又说要闯荡江湖，锦离极力反对。

“闯荡江湖那是身不由己，江湖上刀口舔血，有什么好的？”说罢，又暗示夏暖暖也劝劝。

夏暖暖一脸困惑“啊？”了一下：“浆糊？什么浆糊？”

锦离忙说：“你看你娘这个样子，你也敢去闯荡？万一她被人欺负了呢，谁来替她出头？”

锦夏翡怯怯问：“不是还有您吗？”

锦离顿时摇了摇头，故作虚弱捂着心脏咳嗽了几声：“不行，我老了。你娘要是犯病，我心脏承受不住，到时她疯，我死，你闯荡江湖！”

“难道我一辈子只能留在这个小镇？”锦夏翡十分不乐意，“我要做侠女！”

“这个小镇有什么不好？”锦离一口气说出了这个小镇的十几好处，连夏暖暖听了都开始打哈欠。

“侠女？你吃什么？住哪里？穿什么？怎么赚钱？流浪罢了！”锦离很不屑，“别听说书的乱讲，真以为一辈子只要穿一件衣服、拿一把剑就能闯荡江湖了？侠女没有钱，晚上住哪里？天桥底下？”

“娘你这个人太俗，太市侩了，”锦夏翡反驳她，“我是侠女，将来绝对穿金戴银，住很大很大的房子，只要我闯荡江湖……”

“我呸！”锦离说着，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顿时碎成两半，她立刻蹲下抚摸着破碎的桌子心疼不已，“这可是花钱买来的啊，我还特意选了好木头……”

接下来三天，因为没有了桌子，母女三个每天只能蹲在地上捧着饭碗吃饭。

“感受到了没有？”锦离问锦夏翡，“说书的只会告诉你，江湖上的侠客们动不动打打杀杀，砸桌子毁椅子，从来不会告诉你，砸了桌子后，他们只能蹲在地上吃饭。”

“不是还有椅子吗？怎么椅子也没了？”锦夏翡蹲得脚发酸。

“你亲娘为了买桌子，把椅子卖给收废品的了。”锦离揉了揉太阳穴，“所以接下来你的任务是看住你娘，不要让她为了买椅子又把晚上会送来的新桌子卖了。不然我们家就会循环出现有椅子没桌子、有桌子没椅子的情况。”

“娘，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带上亲娘一起，我们三个一起去江湖！”锦夏翡侠女梦不灭，“以你的功夫，想混口饭吃不难，我们可以去当杀手，去当赏金猎人，绝对能发财！到时，别说一张木头桌子，就连黄金桌子，我们都不会心疼！”

“娘不能离开这里，”锦离说着，环顾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娘背上了三十年房贷。”想到每个月还要还贷，锦离内心就颤抖，“为了这房，我死都不会离开这里的！我要住够本！”

“娘，”锦夏翡皱眉，“你太目光短浅，妇人之见了！就为了这房，你放弃了偌大的江湖？”

“江湖怎么了？”锦离也皱眉，瞪大双眼，望着小小的锦夏翡，“江湖会给我发房子吗？没有这房，这么多年你住哪里？还好娘当初狠了狠心，咬牙买下这房，现在房价涨得可太变态了。”

锦夏翡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大概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娘一定是没见过江湖，才不知道江湖有多迷人。

小鹿说，变强是一种瘾，折磨自己的瘾，阿暖，没有这种瘾，是好事。小鹿说，有时她也想和阿暖一样，快快乐乐当一个普通女子，撇开所有江湖纷争。她说，如果身边都是强者，会喘不过气，和阿暖在一起，会忘掉讨厌的事，很放松，很开心。

——这文里有很多强者，锦离，锦戮，向天，晴鹤，白素弦，司无涯，他们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强，唯独夏暖暖，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样子。

夏暖暖不需要太强，阿桃在创作她的时候想的是，好比一群学霸精英里，她是普通女孩，没那么优秀，但也有她的优点，怡然自得，有自己的节奏，不管周围怎么卷，她都不会慌乱或焦虑，不强也不要紧，不卷也不要紧，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

而其他人，很强，但太苦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美强惨，好像都带点美强惨，区别就是惨的程度不一样。

阿桃希望她可以幸运一点，不那么苦，傻人有傻福。

锦离在《阿暖》篇里，过上了归隐的生活，粗茶淡饭，教育起小孩要多交朋友，甚至背了房贷。和前两世的悲惨结局相比，这个故事里，她获得了平淡的幸福，多了人间的烟火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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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洛阳：阿暖篇【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