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试题组办公室内,老师们手中的红笔正齐刷刷批改着试卷,陈季青拿着一份未拆封的试卷,越判越觉得不对劲。
这份试卷上的笔迹起初乱糟糟的,后来却变得无比劲挺,显然是一个原本不打算好好写的学生,迫于某种原因才认真书写的结果。
然而试卷上难题的解题思路,却让陈季青感到出奇地熟悉,他匆匆给这份试卷打分,随即拿起高三一班的那一沓试卷,除去自己刚判完的数学试卷外,其他几科试卷果然也是同样的情况。
一班的学生向来成绩不错,孩子们又听话无比,这个班里怎么会有这么叛逆的学生呢?陈季青暗自思忖。
他找来几个相熟的其他科目老师,一起将试卷判完并拆封,当“江逸”的名字出现在眼前时,陈季青终于明白方才那熟悉感的来源。
笔迹并非江逸的传统笔迹,但解题思路却与江逸如出一辙。
这次的试卷对于A班的同学来说并不难,陈季青笃定江逸不是不会这些题,而是出于某些原因懒得写,他大致估算一下江逸此次的分数,竟然只有五百二十分到五百三十分左右,比以前足足下降两百分。
江逸这是出什么事儿了?眼看高校单招就要开始了,江逸要是以这种态度去考大学,不得被人笑话死啊!
回想起江逸最近种种反常的举动,大名鼎鼎的陈校不得不合理怀疑,江逸要么是被夺舍了,要么就是被裴京航带坏了。
原本这次的成绩应该贴在公告栏上,但不知为何,试卷直接被老师在上课时带回来下发了,裴京航直到下课也没拿到自己的试卷。
他整节课都在和乔安诺看同一张试卷,似乎自从裴京航在表彰大会上那“惊天一炮”后,同班同学对江逸的印象便亲近许多,有些胆大的女生Alpha还过来询问裴京航考得怎么样,是不是卷子被老师扣下当模版,裴京航自知考砸,任凭他平时再怎么厚脸皮,这时也感到十分无地自容。
等所有科目宣讲完毕,裴京航果然被叫到办公室谈话,当自己的试卷一张张明晃晃地摆在陈校办公桌上时,裴京航心里“咯噔”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办公室如此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江逸身体的影响。
“江逸……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陈季青不敢刺激裴京航,毕竟他可是学校单招荣誉榜上的种子学生,“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校长说说,你放心,这次成绩我不会告诉你家里,是不是之前家里逼你学习逼得太紧,还是受裴京……裴同学影响?”
“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看看脑科或心理科,全程保密,不会有人知道的。”
一听到自己名字,裴京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粗略算算江逸考的分数,说实话,把高三的题考到五百二十多分,裴京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结果一到江逸身上,所有人都以为江逸痴傻呆愣,这简直就是对裴京航智商的无耻羞辱!
“裴同学很好,我成绩不好完全是因为个人原因……家庭给我的压力巨大无比,陈校您知道吗?我每次回家,都必须在密密麻麻的监控下学习,这很不利于我的心理健康。”裴京航义愤填膺地开始表演,以至于完全没看到陈季青的眼镜开始滑落。
“我肯定不能让他们如愿,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将以成绩大跌为由,对江家提出强烈抗议!”裴京航反客为主,他抓起桌上的试卷就往外走,以免过度表演直接露馅。
即便陈季青还处于震惊之中,但出于职业的本能,他还是在裴京航出走前,下意识开口道:“孩子,学习才是你逃离原本阶级最简单的出路,你的自暴自弃和断送前程没什么区别,即便你对江家不满,也不能拿成绩开玩笑……学习永远都是你的帮手,而并非你的敌人。”
话毕,裴京航攥着门把的手一松,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办公室里只能听见裴京航愈发加快的脚步声。
当裴京航回到教室,他的心情五味杂陈,看着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成绩,这是裴京航第一次在学习上有羞耻心。
这时,乔安诺看着裴京航走回座位,赶忙上前拿卷子仔细端详,露出跟陈校同款震惊表情,询问道:“江逸你怎么回事儿?不能因为裴京航就这么糟践自己啊。”
“……你哪来的谣言?跟裴京航没关系,是我家里的事儿。”裴京航现在可烦自己被拿出来跟江逸比较,这让他本来就讨厌江逸的心更添一层厌恶。
“昨天你小考结束,难道不是去找他了?”乔安诺在班里属于脑子好却不认真学的类型,他拿起笔盒里的眼线笔对着镜子补伪素颜妆,继续跟裴京航说道,“前天说你有喜欢的人,昨天去暗戳戳找他,今天又莫名其妙没考好,傻子都知道这其中有关联……江家那边即便内部势力颇多,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没见你成绩下降过……老实交代,是不是最近喜欢上裴京航了?”
裴京航瞬间被乔安诺的脑回路震惊住,但综合这两天发生的离奇事件,在外人看来,乍一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裴京航现在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有苦难言,最终他选择捂着发烫的脸颊趴桌子上装死,一个字也不说。
乔安诺见裴京航不言语,从那泛红的耳根便知道对方做贼心虚:“哎呦这有啥?裴京航即便成绩不行性格不行,但起码人长得是一等一的出挑,跟谁过不去别跟脸过不去!你还那么有钱有颜有实力,被你看上那是他的福气。”
“……裴京航有这么差吗?”裴京航现在彻底代入江逸的角色,他有些心酸,当一个人真的从上帝视角看自己,竟是这种复杂的感觉,“可是我感觉他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裴京航很少跟别人吐露心里话,他现在只觉非常挫败,江逸身边的人都瞧不上自己,那江逸本人就更瞧不上了,互换身体后,自己还总给江逸惹出烂摊子,裴京航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真正的江逸。
许是沉浸在悲伤之中,裴京航全然没发现旁边的同学全部竖起小耳朵,齐刷刷地听着自己这边的动静。
乔安诺也没想到一向冷言冷语的江逸竟然真会对自己吐露心声,他一瞬间备受感动,抬起胳膊猛拍裴京航肩膀道:
“谁让你总记他名字的?如果他知道你为爱倒数,肯定能直起腰板好好学习,到头来他不闯祸你也不用记他名字,多皆大欢喜!青春期嘛,喜欢一个人就大大方方追,不需要什么理由。”
“你这么好,即便再讨厌你的人也能喜欢上你的。”
只要我不再闯祸……江逸就会喜欢上我吗?
只要我好好学习,也能担负起自己的未来吗?
裴京航已经忘了是从何时开始,把江逸的肯定定义为自己追求的目标。
他或许真该考虑一下未来何去何从,不然即便裴京航把江家搞得天翻地覆,他又该如何面对亲生父母?
裴京航不语,只是一味思索。
瞧着江逸又恢复成往日冷冰冰的模样,同学们顿时都觉得没啥劲头,纷纷散去,乔安诺也一直在等裴京航搭话,只见对方愣好久的神,才恍惚着说声谢谢,之后他拿起高考真题,开始老老实实地刷题写作业。
高三教学部的一楼,正是江逸现在所在的班级。
午休后,程凯带着篮球走进教室,他随意撩起衣服擦拭脸上的汗,江逸都有点不忍直视。程凯也不恼,他这哥们总时不时跟他犯贱,他早已习惯。
他没理会江逸嫌恶的态度,直接伸手搭上对方肩膀,江逸反射性地弹开,程凯一脸不高兴道:“我身上有味儿啊,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没……”江逸还是有点不习惯和Alpha如此近距离接触,但为了不让别人起疑,他还是故作正常地走到程凯身边。
“走,去买零嘴吃。”程凯拉着江逸的胳膊就往外走,哪知对方又顿住一下。
本来这两天程凯就觉得江逸对自己更为冷淡,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火,现在他更是忍无可忍,直接朝江逸质问道:“你最近怎么回事儿?兄弟们干啥你也不跟着,天天除了写题就是往高三教学部跑……我看现在江逸都比你有人情味。”
程凯原本只是想用这话刺激刺激江逸,哪知对方一听到自己真正的名字,直接来精神道:“我没钱了。”
江逸说到底还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出身,最近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没人伺候,他除去点外卖就是瞎买一些贵得离谱的东西。
裴京航自己的定期存款江逸不知道密码,他腰包里的钱也没剩多少,俩人互换身份这还没到几天,江逸就彻底身无分文。
“哦……这好办,我先借你点。”程凯这才把肚子里的火咽下去,他把钱包里的几百块钱塞进江逸手里,“你先留着应急,平时你对兄弟姐妹都挺大方,这次就不用还了。”
江逸差点给程凯跪下认他做义父。
自己今天晚上终于能吃顿好的了!
可江逸转念一想,江家其实每月给他的零用钱不少,即便自己的银行卡被舅舅监视着,但江逸还是从小存够不少压岁钱。
那张银行卡一直放在他书包的夹层里没动过,与其这么欠来欠去,江逸又不知道裴秀英何时给裴京航打钱,倒不如先省吃俭用,用着那笔钱,也足够江逸撑一年半载的。
心动不如行动,江逸眼疾手快地把方才的几百块又重新塞给程凯,在程凯一脸懵的眼神中,江逸偷偷摸摸走上前往高三教学部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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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为爱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