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海浪声将人的思绪拉回。
“我是个逃兵,”孟斐道,“周湛,我想你了。”
周湛于是站起身,弯下腰,轻轻吻了他的唇,黑沉沉的眸子中带着淡得不行的笑意,看得孟斐想笑。
“笑什么?”周湛问他,“要不是顾忌你的身体,我们现在上床大战八百回合也行,别笑。”
孟斐于是笑得更厉害了,他张开双臂抱着周湛,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人的腰窝中,将衬衣挤得发皱。
可不一会儿,这暗暗的笑声又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然后周湛就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他弯下腰,抬手扣着孟斐的后脑,然后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
他们气息相缠,温热的吐息散在湿咸的海风之中,很快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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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
橙红色的夕阳之下,克莱尔朝两人挥了挥手,他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架单反。
“没想到这里的景色这么好,”克莱尔双手叉着腰,他看着海面翻起雪白的浪涛,浪涛撞击远山,在橙红的夕阳的背景中逐渐隐入黑暗,他转过身对两人道,“不过得抓紧时间,天黑了光线不好,影响拍摄效果。”
“那就光拍风景啊,”周湛提议,“天气预报说,明后天都是阴天,你要是来旅游的话,今天是个例外,这景色不多见,小心成遗憾了。”
克莱尔哈哈大笑,中文说得有些蹩脚:“那就下次再来。”
他又道:“实在不行,就当成遗憾好了。”
周湛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从来奉行的,是想要一定要得到。
不过这也和他没关系,他带着孟斐听着克莱尔指挥,在镜头中留下各种状态的照片。
克莱尔给两人看照片——孟斐忘了自己上次照相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因为孟皎要给父母证明他身体健康,所以才照的相,所以这次正经的反而多少有点不自然。
周湛则是正常状态,甚至还忙里偷闲地吻了孟斐一下。
“好了二位,”克莱尔收了架势,跟人打招呼,他笑道,“二位也是来度假的么?要在塞岛待几天?要是待得时间长,等这照片洗出来之后,我给二位送去。”
周湛和孟斐对视一眼,他道:“大概几天?”
“没有那么长,”克莱尔挠了挠脑袋,笑道,“说不定明天下午就能出来了,要不后天吧?”
周湛道:“好。”
17.
傍晚的时候,酒店外的沙滩上又响起一阵热闹的人声,周湛问了酒店服务生,后者说外面晚上有卖烟花的人,估计是有度假的人在玩。
“只是一些小型的,放出来玩的烟花,”服务生微笑答,“先生不用担心,不会造成什么人身伤害。”
周湛没有接她的话,谢过人之后转身走出酒店。
卖烟花的铺子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在经营,老人佝偻着身子,布满褶皱的脸笑意盈盈,此时铺子前站着两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烟花棒正商量着要去哪里玩。
周湛看着铺子上摆放的烟花——确实都是一些小孩子玩意儿,他在铺子上挑挑拣拣,最后考虑到孟斐的情况,直接挑了两件摊子上最大的烟花,在老奶奶惊讶的目光中付了钱。
“大哥哥,”俩小孩问他,“我妈妈说,不能在这边放太大的烟花,否则会被举报,警察要过来抓人呢!”
周湛轻松道:“是么?”
出来的时候酒店前台的人似乎跟他说过,这边燃放烟花爆竹要注意大小,太大了容易被找上罚款。
他谢过了男孩,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晚上的海岸气温有些凉,周湛不知道孟斐会不会愿意出门。
还没等周湛继续想,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周湛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提醒,依旧是未知号码。
“喂?”
“周、周先生,出事了,”是周湛之前找的一个侦探,“傍晚之后孟先生不是回酒店房间休息了么?我现在就在房间这边,我、我看到救护车来了,他、他们......”
周湛眉心皱成一团:“说重点,孟斐怎么了?”
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下午和他重逢情绪激动的后果......反正不管是哪个,重要的是孟斐没事。
“周先生,您先别急,现在孟先生被救护车送到塞岛上的医院了,”对面不知到看到什么,这时候也有点慌,“要不、要不您亲自过去看看?”
18.
是胃病。
安然也过来了,谁都没有料到孟斐的胃病会突发。
“其实当时说的时候就是病,”安然毕竟也算是医生,对孟斐的病情要了解一点——最重要的是他之前对孟斐下有承诺,所以要镇定一点,“你、你也别着急,这是老毛病,学长本人应该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估计就是情绪影响而已,”
安然对周湛还是抱有十足的戒心,但起码不是百足了。
“你是他学弟,你肯定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辞职,”周湛抬头盯着急救室上头亮着的红灯,“孟斐之前跟我说过,他不可能辞职,我和他交往过一段时间,我了解他,认定了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的。”
闻言,安然愣了一瞬,无意识道:“你、你怎么......”
周湛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看着人自顾自地嗫嚅了一段时间之后,话语才清晰起来:“不知道学长跟你说了没,其实很久之前,我得知学长的性取向之后,跟他表白过。”
“但是学长拒绝了我,”安然又瞥了眼急救室,“我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拒绝我,也不明白他凭什么拒绝我,我甚至想直接接着我爸的身份,逼迫他让他必须选择我。”
周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知道学长后腰的地方纹了一朵黑色的花么?”安然轻笑了一声,突然问他,看着人的眼神中还有未散的怒气,“他说是以前纹的,再问得多了,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周湛知道。
就在左腰处,一朵硕大瑰丽的牡丹花,紫青色,衬着人雪白得近乎病态的皮肤越发白皙,色彩对冲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们分开了七年——这次要不是孟斐突然心血来潮出来度假,或许他们一辈子不会再相见。
其实大学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孟斐有跟他说过他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周湛也改了——这个不改不行,除非他能和大体老师PK。
当然后者也不会跟他p什么k。
周湛会尊重他的意见,有时候也会发消息给他。
当初二人分开的原因,也是这个,那天孟斐的情绪很糟糕——医院来了个患者,为了救人,病人家属隐瞒了一部分病情。
因为情况实在特殊,寻常的检查没有做全就轻易下了定论,病人被推进了手术室,最后血崩而死。
那天主刀的是孟斐的师父,从他实习之后一直带着他的,手术完了之后情绪濒临崩溃,后来又得知,患者可能有艾滋病。
孟斐亲历了事件的整个过程,他是三助,好在防护得当,后续检查并没有感染。
那天回家,孟斐整个人气质都是丧的。
周湛就问他:“有没有考虑换个行业?”
孟斐说“不”。
周湛开始觉得孟斐这个人就像快乐王子本子,从小家境优渥,不愁吃穿,或许连感情都不愁,凭着一腔赤诚的热血走到了今日。
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次的事件对孟斐的冲击很大,他休整了一段时间,然后依旧一切如常地上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再后来,周湛实在看不下去,两人大吵了一架,就此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