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快要行驶到沈府之前,却拐了个弯,朝着北城走了过去。
北城大多是商业街区,里面卖衣服、卖铺子、卖各种东西的琳琅满目。
马车在一个绸缎庄前面停下,长宁在耳边嘀咕一句,“姑娘,这里的东西都很贵的。”
谢昭宁知道,这个地方一般来说只有达官显贵、京城贵女们会过来。
谢昭宁也只是在很小的时候,父亲给哥哥买糕点时,给她捎带了一些桂花糕,说这是京城最好吃的糕点,一边吃还一边炫耀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小时候的谢昭宁羡慕地看着哥哥,将桂花糕放在嘴里,却发现没滋没味的,甚至有些苦涩。
“你去置办一些衣物,前几日太过着急,府中的嬷嬷裁剪的衣物或许不如你所意。”
谢昭宁本想拒绝,可沈不言抬手制止了她,“无妨,这些东西是慕青也有的。”
谢昭宁明白了,自己身为沈府的大奶奶,自然不能穿得太过朴素与寒酸,自己代表的是沈不言的脸面。
谢昭宁便没有推辞,于是跟着墨书进了绸缎庄。
庄子正门有一块牌匾,匾上大书“祥瑞得”三字,便是这绸缎庄的名号了。
谢昭宁只是听说过这名号,自己却从未设想过能来这里。
她的心里悄悄冒出一个想法。
从谢昭宁开始做一些绸缎衣物以来,刚开始以一些寻常妇人的棉麻衣物为主,后来随着谢昭宁的绣工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喜爱,也有不少府中的丫鬟小妾来找谢昭宁。
他们给的钱不多,但比寻常人家给得多。
且他们要的大多是一些荷包香囊之类的东西,像这次礼部侍郎的姨娘送过来的也只是一小匹蜀锦想要做香囊。
故而这是谢昭宁第一次全是高档绸缎的庄子。
除去蜀锦,还有云锦、丝绸、段锦、宋锦之类的品目繁多,谢昭宁听说过不少,但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贵重的绸缎还是第一次。
小二看见沈不言带着谢昭宁过来马上迎了过来。
“大人可是需要什么东西?”
在京城干活的哪个不是人精,一看见沈不言他就知道来了大活,一般来说来逛这种铺子的都是女眷,甚少有男人来,如若有丈夫陪同,不是太过恩爱就是外室。
必是能做大生意的。
谢昭宁也没有扭捏,任着店小二给自己挑选。
“姑娘您看,这是刚刚送来的宋锦,是今年上的第一批货,京城的贵女们都抢着要,可我觉得这套衣服穿在姑娘身上才是最好看的。”
看见了沈不言赞许的目光,小二接着夸赞道,“这宋锦能穿出气质的人不少,但是我觉得姑娘就是最能穿出它本来颜色的人。”
谢昭宁也知道这是店小二的话术,可是听的人心里妥贴,况且她也想拿着这几种布匹好好研究。
“把这些都包起来吧。”
不顾谢昭宁有些吃惊的眼神,沈不言说是要把谢昭宁点头的都包起来,甚至只是谢昭宁看了两眼,表示兴趣的都要了。
“多些没什么的。”
沈不言安抚道。
小二见迎来了大客户,将自己掌柜的喊来。
一尊笑眯眯的弥勒佛男人很快出现,看见沈不言在这里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道,“姑娘可要来看看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前两年从江南运过来的云锦,只做了一件衣裳。”
谢昭宁还未说话,沈不言便道,“去看看。”
掌柜的道,“沈大人可以先在这茶歇处坐着等一会儿。”
这云锦自然是极好的,一番绣工做成了葱黄绫裙,很是惹眼。
谢昭宁今日本是要回门,自然是打扮了一番的,唇红齿白,远山眉如黛,自远处看去,眼如春水。
这一番倒是把长宁看得痴了。
“姑娘,这裙子很适合您。”
“婉仪姐姐,我前日相中了一条裙子,我一看见就觉得婉仪姐姐穿着定然好看,所以今日赶紧把你带来——”
话还没说完,说话的人却顿住了。
沈慕青太过想让杨婉仪看到这条裙子,便直接拉着杨婉仪走了进来,前面的小二还没来得及制止。
沈慕青看着眼前的女人,虽然她很不喜欢眼前的女人,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是极美的。
这裙子仿佛就是为她而做。
“算了,慕青妹妹。”
沈慕青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回首安抚道,“婉仪姐姐,没事的。”
谢昭宁就算嫁了国公府来也还是个穷酸女,即使飞上了树枝也当不了凤凰。
且沈慕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沈不言在外面,那自然是谢昭宁自己来的。
刚进门没几天,就开始大手大脚花钱,即便花的不是中公的银子,那也是花的哥哥的银子。
沈慕青有些气愤,即使自己常常穿戴各种奢华的首饰衣物,但哥哥还是让自己简朴一些,不要太过高调。
如今谢昭宁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贪慕虚荣。
不知不觉间,沈慕青已然给谢昭宁定了性,再看谢昭宁如今穿着的衣物便有些不喜了。
再听到店主准备将这件衣服卖给谢昭宁时,沈慕青的愤怒到达了顶峰。
“这件衣服是我早就给婉仪姐姐看中的,我们要了。”
店主有些为难,这个女人是沈不言带过来的,且从他们刚才的架势来看,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嫁给沈不言的谢家二小姐。
于是店主悄悄示意人去把沈不言带过来。
“嫂嫂。”沈慕青有些鄙夷地看着谢昭宁。
她非常赞同母亲的话,谢昭宁要不是有泼天的运气怎么会嫁给哥哥,这是她应该感恩戴德的。
“你也知道,这衣物本就很贵,且这衣物我是真心觉得婉仪姐姐比嫂嫂更加合适,嫂嫂让给婉仪姐姐好不好。”
谢昭宁闻言望向杨婉仪。
杨婉仪脸上并无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却并未制止沈慕青,望向谢昭宁时仿佛刚刚的恨意是一闪而过的一样。
“你本来就抢了婉仪姐姐的东西,婉仪姐姐与哥哥他本来就是天生一对的,现在你怎么什么都要抢婉仪姐姐的呀?”
“你在胡说什么!”
一声厉斥从沈慕青身后传来,把沈慕青和杨婉仪都吓了一跳。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慕青跟沈不言说话时有些心虚,她不知道刚刚沈不言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那些话,但是转念一想,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如果不是谢昭宁横插一脚,说不定现在杨婉仪已经是自己嫂嫂了。
说话间,沈慕青语气渐渐不虚了。
“夫子交给你的课业你已经做完了?”沈不言一睨,沈慕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背着夫子偷偷跑出来的。
见沈慕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沈不言心下了然,“你刚刚是怎么对你嫂嫂说话的?对你嫂嫂道歉。”
沈慕青一听这话就有些不服气,便辩解道,“我说的就是事实,这件衣服就是婉仪姐姐穿着比她好看,而且本来她就是抢了婉仪姐姐的东西——”
“如今夫子教的礼义廉耻你是不是一个也没有学会,你对你嫂嫂这般无礼,你学的礼义廉耻都去了哪里?未经过他人同意就利用攀比来嘲讽别人,还顾左右而言他,沈慕青,沈家就是这样教你的?”
这话说得极重,沈慕青眼中蓄满了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店主将衣服打包好递给了沈不言。
沈慕青以为沈不言还是要念着用与杨婉仪的旧情,这件衣服还是会给杨婉仪,便开口,“哥哥——”
谁知沈不言招了招手,“夫人—”
谢昭宁顺从地走过去,并未在意眼睛仿佛淬了毒的沈慕青。
“我们走吧。”说罢,牵起谢昭宁的手朝外走去。
似是想起什么,沈不言转头吩咐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跟着夫子学习,没事的时候不要跟着别人乱走,等你什么时候反思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玩。”
“谢昭宁——”
身后的沈慕青咬牙切齿。
“青青,都怪我,如若不是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子仪哥哥也不会生气,青青你也不会受到责罚了。”
杨婉仪潸然落泪,沈慕青立刻道,“婉仪姐姐,这不是你的错,哥哥肯定是还没有看清楚我那位嫂嫂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这样对姐姐的。”
马车上。
经过刚刚的事情之后,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沈不言先开了口,“今日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慕青现在还是孩子心性,没有教育好,她惹你生气我自然会严厉惩罚。”
“不敢。”
沈不言点点头,便不再接口,只是告诉谢昭宁,自己给她送了几个暗卫,到时候去哪里都会有人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多谢夫君。”
沈不言将马车上的糕点递给了谢昭宁。
看着眼前的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糕点,沈不言突然想到,这人和自己之前养过的一只小兔子一样。
似乎吃东西都是一口一口吃的,很是斯文。